“該死的啞鬼,都是你壞!”
身子一縱,便要撲上前用手抓去。周靖連忙橫身攔住,直喊:“荻妹不可!二兄雖是自家人,到底遠客初來,鬧起不大雅相。”
淳於荻仍是怒道:“這啞鬼太可惡了!專一捉弄我。我明見他和周老二與我哥哥在外屋先說悄悄話,進來故意裝著愁眉苦臉的埋怨周老二,說他不該負氣,因金世兄不肯吐露行藏,將備就的盛筵吃去。周老二也跟著搗鬼,說菜肴動得還少,偏偏今晚田、何二人有事,不能到地室裏去,一麵拿話激我,又支我哥哥連哄帶勸,請我將這些剩菜零肴改頭換麵添和回鍋做出來備用,來人不知,仍可充著是新做的。我想這般做鬼雖然於理不合,有失敬禮,但當這般大雪深夜,荒野之區不比山中百物無缺海陸俱備,一時趕弄不及,其勢又不能不辦,為難也是有的,一時心實,就沒想到周老大和老二嘴既好吃,家中是賓客往來的要道,所應職司又是知賓,我雖在此吃他回數極少,每每路過進來閑坐,也常見他高朋滿座,一擺就是三五桌大席,何況老山主早有傳諭,叫他隨時迎候三位佳客,優盛款待,怎會沒有準備,要我來拾掇剩的東西?金世哥不是外人,有什不雅相!今日且放過你們,明日回山,我要饒了你們這幾個鬼東西才怪!”
說罷忿忿不已。
陸萍隻笑個不住,聽畢答道:“事是他們主謀,我不過多嘴了兩句。你怎不敢惹你哥哥和周二弟,卻拿我一個人來煞氣?”
淳於荻怒道:“啞鬼!你少刻薄,留點德行修修二世的那條喉嚨吧。我哥哥像你兩個那樣嘻皮笑臉鬼頭鬼腦的麼?”
周靖勸道:“二位不消爭論生氣了。我們大家情同骨肉,才故意取笑熱鬧。都是自己人,這也不是什麼要緊事。”
言還未了,淳於荻又怒道:“你少說!你也不是什麼好人!明知他們詭計,怎不提我一聲?什麼骨肉!分明商商量量的欺負老實人罷咧。如說大家取笑熱鬧,怎無人敢惹我姊姊呢?”
陸萍吐了吐舌頭笑道:“連你這小妹妹都惹不起,哪個還敢惹她!荻妹莫生氣,算我不好,回山去再與你賠禮如何?”
周靖也分辯自己先時不知,等她下來才聽五兄說起,因金、劉二兄無人陪坐,算計菜已被天廚星整理完事,所以沒有招呼等語。淳於荻恨恨道:“你們大夥收拾人!等早晚用得到我時再說。”
正說之間,田振漢進來,要將原席撤去。
金、劉二人早謙謝過了幾次,力說:“這般盛設,又經世妹親手調治,正欲一嚐佳味,何必更換!”
周靖說:“這般不是待客之道。”
淳於荻也說道:“世哥、劉兄,由他們去!你要吃我做的肴點,等入山之後再專程相請。頭一次到此,除非真個沒有,那便是半碗熱水一塊鍋餅拿出來也算是一番敬意。現在人家小山主親來,這裏盛筵款客遠近聞名,真要是能夠準備,不拿出來待承客人,休說傳出去是笑話,老山主知道也不答應。樂得吃他,沒的叫主人為難,我也借此看看今晚如何?有什出奇拿手的東西?”
金、劉二人隻得向主人道了謝擾。田振漢將席撤去,並未重設,一會來請入席。周靖起立揖客,往別室赴宴。金雷忙又往裏間,見病人睡得正香,估量這次才是真睡,玄子的藥定生靈效,便不去驚動,輕輕的走出,隨定周、陸等人同往宴所。連穿過兩三間環室,方走人一問大室以內,裏麵燈燭輝煌,盛筵業已擺上,肴香酒冽,果然不比尋常。
主人剛斟上酒,田振漢便來上頭道正菜。金、劉二人連忙起立讓他同坐,田振漢說。
“早在上麵吃過。”
便自走去。金、劉二人見淳於荻以目示意,周靖不發話,一味舉箸讓客,隻得作罷。一看席上,除列著八盤精美的酒菜外,新上來的酒菜,和臘幹的時花相似,紅晶晶透明,有手掌大的片子,切得極薄,放在口裏一嚐,竟是腴美芳醇,異常好吃,知是熊掌,隻這等薄片幹蒸的做法卻是罕見,不由誇了兩聲。淳於荻道:“世哥,你覺好吃麼?這還不是我的傳授?何九常背了我講說,當他今晚有什新鮮玩意,還是離不了我那一套啊!”
陸萍撇嘴道:“你莫忙,少時自有一兩樣新鮮東西教你見識見識,恐怕連名字都不知道呢。別的不說,就桌上這盤熊掌,你準能吃出它的來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