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6 生命的演化哲學——記憶在生命演繹過程中的重要地位(2 / 3)

可以看出,上述例子展示了兩種極端,在第一種情況中,知覺還沒有組織起能夠伴隨它“活動”的運動;雖然第二種情況組織起來了,但到了一定程度,卻使得知覺失去了作用。這兩種情況之間存在一種中間狀態,當物體被感知的時候,同時也激發了連綿不絕的關聯運動,這些運動之間,也會互相激發。最初的時候,我分辨事物隻能依靠知覺,而到了最後,我已經達到了自發運動的狀態,除此之外,我意識不到任何東西。當然,在這兩種狀態之間,也存在一個混合狀態,即知覺總是伴隨著已經臨近的自發運動。

如果上述所說的兩種知覺分別把身體引向了不同但恰當的機製當中,如果大腦中產生的新知覺被放置在了熟悉或已經被認知的知覺當中,是不是就代表我們對井然有序的動作始終會產生熟悉感呢?也就是說,在認知當中,存在動作順序的概念。

當我們想要認識一個普通對象的時候,假設它是一件物品,那麼我們首先要學會如何使用它。正因如此,早期觀察者把無法認知稱作“不能症”,這是“精神失明症”的另一種說法。握住筆就能寫字,拿起掃把就能掃地,我們普遍認為使用一個對象非常簡單,即便是非常複雜的操作,也總有專業人士能夠完成。但在認知領域,所有的認識都必須伴隨相應的動作,必須采取相應的態度。因此,運動和知覺成就了使用這個對象的習慣,在初期,運動會以反射的形態緊隨著知覺,因此,這一時期的意識必定是認知產生的根本原因。

法國心理病理學創始人裏博和英國精神病學家莫茲利認為,所有的知覺都會延伸到運動當中。運動有感官印象和利用感官印象之分,在二者之間,會建立起特定的連接,連接的彙合處,正是感覺訓練的“棲身”之地。當印象在重複的基礎上得到鞏固,連接就會更為緊密,這是顯而易見的道理,沒有任何神秘可言。身體的運動機構和感覺刺激通過神經中樞連接在一起,但是神經元素並不連續性,並且存在諸多分支,這就導致印象和運動需要更多的連接路徑才能保持緊密聯絡。

但是,在意識領域,機製的構建從來都不會出現在已經建立起來的形式當中。之前說到運動能夠在有機體中獲得鞏固,但一定存在一些“另類”的東西,也能夠展現這些運動係統。如果我們試圖改變動作順序,這些“另類”的東西同樣是一項阻礙。五線譜上的音符總會以特定的規律出現,在一首熟悉的曲子當中,當前的音符能夠使得下一個音符預先成型,而下一個音符也是當前音符的監督者。這形象地詮釋了當前動作與下一個動作之間的關係。因此,知覺發生的同時,總會伴隨運動。我們可以說:認知的最初感覺便來源於對這種組織的意識。

當一幅美景在不經意間映入眼簾,我們看到它,並且開始思考它的美。在這個過程中,大腦出現了認知,也產生了思考。很顯然,認知總是先於思考出現的。我們置身於外部世界的對象當中,這些對象總會誘使我們作出特定的動作,久而久之,我們就會對其產生熟悉的感覺,這也說明,運動本身就可以令我們產生認知感。當然,也不排除其他因素的影響。

運動機構就如同知覺的衍生品,二者總會步調一致地趕來。我們過去的精神生活都寄存在了運動機製當中,那些具有時間性的事件都在此處存活著,所有的細節也都存在著,形成了我們的記憶。這種記憶會受到當前實際意識的抑製,受控於“感覺運動”的平衡。它的使命僅僅是等待實際印象與相關運動的裂縫,然後伺機而動,把自己的形象插進去。

回憶往往被當成一種溫存,當我們想回到過去的時候,記憶總是會搜尋那些已知的並且與當前定位相關的“記憶形象”,這是我們付出努力的過程,我們需要努力把自身帶離由知覺所引導出的動作,否則就會被拉入未來。從這裏可以看出,運動存在驅走形象的傾向。

但是,在某種程度上,運動也能夠幫助我們靠近形象,之前所有的形象都會停留在當前,但是意識存在選擇性,我們總要從眾多形象中挑選出最契合當前知覺的類似表現。無論是初始運動,還是剛剛完成的動作,都要為最終的決定作準備,至少劃出一個範圍,以供我們作出選擇。因為神經係統的構造,當前的印象才能在身體中找到合適的運動,我們普遍認為,當前的知覺會掩蓋先前的形象,但事實上,它們卻能夠出現在我們的意識裏。

由此可見,運動能夠喚起認知機製,它如同一把雙刃劍,既能夠通過形象阻礙我們的認知過程,也能夠通過形象鼓勵認知。當前的形象對過去的記憶進行補充,但同時也會進行抑製。先前形象與當前知覺的相似程度越高,所受到的抑製力量就越小。所以,與當前知覺最相近的形象,便存在克服抑製的力量。

記憶就像是一幅連綿不絕的卷軸,它像曆史一樣見證了我們成長的點點滴滴,把幸運的、不幸的、高興的、痛苦的一切都保留下來,讓我們停下腳步的時候,能夠找到一個意識停靠的港灣,用痛苦鞭策未來的行動,用感動為當下的嚴寒加溫。我們善於回憶,同時也樂於想象。人總是喜歡做夢的,因為在夢裏什麼都可以實現,這就是想象的力量。當然,我們不能把想象等同於記憶,想象中的記憶是虛構的,實際的記憶隻存在純粹、簡單的形象當中。

雖然純粹的形象能夠產生記憶,但是它卻不能代表記憶,除非它存在於我們正在尋覓的過去,並且持續不斷地跟隨著我們向前發展,經曆一個從黑暗走向光明的世界。

當我們進行回憶的時候,被回憶的形象被探尋得越迫切,我們的感覺就越真切。心理學家由此得出了一項結論:即當初產生的感覺本身就等同於記憶中的感覺。但結論下達的同時,心理學家們往往會忽視一點,即把感覺單純當成了記憶。如果一段回憶是痛苦的,我越是回憶,就越是接近當初真實的痛苦感覺,因為記憶的過程就是把記憶物質化的過程。但是我當前感受到的痛苦就真的是當時真正的痛苦嗎?就像是催眠,如果催眠師對被催眠的人說“你很熱”,被催眠者就會表現出很熱的行為,但是促使這種表現形成的並不是詞語本身。因此,當前的感覺就形同催眠師的暗語,它隻是起到了引導作用。

雖然當前的感覺不能等同於當初的記憶,但是我們也不能說它是錯誤的,因為在回憶的過程中,記憶會變得越來越真切,而且它會由此轉化為其他東西。這個結論隻適合正向發展,一旦顛倒,就會變得荒謬至極。因為這隻是感覺的強度在減弱,純粹的記憶強度並沒有變化。倘若這兩種狀態的區別僅僅表現在程度上,那麼我們就可以說有這樣一個瞬間,能夠讓感覺轉化為記憶。舉例來說,如果我先前的感受是劇烈的痛苦,但我的記憶卻說這個痛苦其實微不足道,而隨著時間的流逝,過去的一切都將會被衝淡,我能感受到的痛苦也會逐漸減輕,但它在我的記憶當中卻仍舊是劇烈的痛苦。這時候,我自己也無法分辨當前輕微痛苦的感覺到底是我的真實經曆還是源於自己的想象。這很容易理解,因為“記憶形象”本身就是感覺的一部分。但在我看來,這隻是一種記憶的弱狀態,它終究無法成為強狀態的回憶。所以,感覺終究無法與記憶等量齊觀。

世間事皆有因果,從來沒有空穴來風,之所以會產生“知覺與記憶隻是程度上不同”的說法,勢必也有它的根源。通過上述分析,我們可以得出這項說法產生於知覺對外部形象性質的錯誤認識,在這個過程中,我們認為知覺存在純粹的思索性,並把它當作純粹的精神指導。巧合的是,記憶就屬於這個範疇,之所以被稱作“記憶”,就是因為它展現的對象不在當前,而是存在知覺與記憶之間,因此,“二者程度不同”的觀點就此產生了。

在這個觀點的基礎上,知覺應該會把記憶放置到過去,然後把當前的儲存起來。但是,同知覺和記憶一樣,過去與現在之間也不僅僅區別於程度。當前的感覺是為我而展現的,我也對此存在諸多興趣,但過去對我而言毫無力量。唯有將當前的知覺與“純粹記憶”作出一番對比,我們才能更好地理解真正記憶的本質。

我們要描述過去的狀態,必須要付出一定的努力,前提是意識要接受當前現實的具體標記,否則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勞。我們經常思考自己的人生價值,也會思考周圍的一切又為我們帶來了什麼,當前的某一瞬間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呢?時間是一江春水,一邊流動,一邊逝去,永不回頭。逝去的被稱之為過去,我把正在流動的時刻稱為當前。需要說明的是,在時間的長河中存在一個點,它代表著過去和未來的界限,這是一個理想的當前點,我們可以把它看作為一個數學概念。這個概念是純粹的、不可分的。我所提到的“當前”是真實而具體的,並且會占據一段時間軸,我把它稱為時間的“綿延”,它就處在“理想的當前點”周圍,或許靠前一些,也或許在它的後麵。我站在“當前”,一隻腳在過去,因為我說出口之後,它就已經遠離我了;另一隻腳踏進了未來,因為這個點、這一刻正在迫近未來,我也出現了傾向未來的表現。倘若這個“理想的當前點”能夠被放置在時間坐標軸上,它的方向一定指向未來。

我們所處的這個“當前”有一股承接的力量,因為它既能知覺剛剛逝去的過去,也能確定正在接近的未來。我們的感知存在一定的範圍,剛剛逝去的過去就可以被稱為感覺,我們產生的所有感覺都需要對一連串的振動和行動作出相應的翻譯;而在這個範圍內,正在迫近的運動就是未來。因此,“當前”就成了一個既有感覺,又有運動的節點。因為“當前”是不可分割的,這就證明運動與感覺勢必存在某種特定的聯係,也一定會延伸到行動當中。在此,我們可以確定:“當前”實際上就是一個由感覺和運動聯合起來的係統。從本質上來說,“當前”具備了“感覺運動”的性質。

以上結論也說明,“當前”就在我的意識當中。我們的身體存在一定的空間擴展性,它既能體驗感覺,又可以同時執行行動。時間是由無數個時刻組成的,一個又一個的時間點構成了一條不斷延展的時間軸,我們隨便畫出一個點,就能夠創造出一個瞬間,在這個時間點上,身體隻存在於感覺和運動的係統當中,這歸因於感覺和運動總是被局限在身體的某一個確定點上。所以,“當前”是一個絕對確定的存在,會與過去形成鮮明的對比。身體能夠影響物質,也可以被後者所影響,而它本身則處於這兩種狀態之間。當身體接收到某種印象的時候,後者會選擇合適的渠道轉化為相應的動作表現出來,這說明身體代表著我即將要呈現的狀態,是指向未來的綿延部分。

未來終究會成為過去,這是一個連續不斷的發展過程,由此形成的“連續體”就可以被我們稱之為現實。物質是流動的,在我們的感知之下,節點上的瞬間會延續當前的瞬間,身體在物質世界中是我們能夠直接感受到的對象,也是“當前”的存在之地,如果把物質看作是連續開始的“當前”,或者為“當前”賦予物質性,那麼把“當前”看作為感覺與運動相結合的係統就合理有效了。而且這個係統也是確定的,一直綿延不絕的瞬間都是獨一無二的,因為在一個空間點上,不可能同時出現幾種事物,所以它才足夠純粹;因為真切和獨特,它才能成為真正的記憶。

食物鏈是一個環環相扣的係統,我們時常戲稱其為“大魚吃小魚”,即便是變成食物,它們也都有著各自的歸宿。魚兒在河流裏,河流在大地上,大地在地球上,而地球又在宇宙中。世間萬事萬物都有自己的歸宿,都存在包含和被包含的屬性。但記憶呢?記憶的歸宿又是什麼呢?

倘若過去都留下來了,它到底棲身於何處呢?假設它被放置在大腦的物質當中,處於一種分子變化的狀態,這倒是簡單而明了。就像有了一個相應的容器,隻要打開蓋子,潛在的過去形象就能夠進入我們的意識。把大腦和記憶看成容器和被儲存內容的關係,是一種理想的狀態,也指明了一個事物存在於另一個事物當中的規律,但是二者的包容關係並沒有更加清晰。況且,大腦不一定就存在這樣的功能,這時候,過去的記憶又該被存放在哪裏呢?即便大腦可以儲存過去的記憶,它在儲存記憶之前,勢必先要保存自身,但是,大腦隻是空間中的一個形象,它隻能占據當前的瞬間,構成一個永遠處於更新狀態的片段,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如果一定要認為是大腦儲存了記憶,那麼宇宙就應該在每一個連綿不斷的瞬間持續地“死而複生”,這為宇宙賦予了連續性,卻同時否認了意識的連續性,承認過去在不斷延伸的情況下,來到當前成為現實。這樣一來,我們會在空間裏不斷地延伸所有的記憶,作為容器的大腦也需要同時被感知。但是,這種想法隻是把記憶在延續中所創造的共時性當成了綿延本身,我們無法在其中獲得任何收獲。

逝者如斯,一去不複返,但記憶卻綿長婉轉,我們有記憶,卻不知道它在哪裏,這似乎是一項矛盾。其實矛盾的根本就在於過去是否真的存在,是否已經不再有用。把“當前”當作現實存在的樣子是一種武斷行為,事實上,它是一種“正在形成”的狀態。我們已經確定“當前”隻是一個瞬間,一個不可分割的界限,所謂“過去”和“將來”將在這個瞬間“分道揚鑣”。如果我們把“當前”看作是即將開始的形象,這說明它還沒有出現;如果把它看成當下的存在,那證明它已經成為過去。彈指一揮間,看似短暫,其實卻經曆了數十億次的振動,第一次和最後一次振動之間有著無數的片段間隔,這是無數個極其短暫的知覺,每一個都代表著一個記憶。我們能夠知覺的都是過去,至於純粹的當前卻是過去對未來的入侵,這是一種無形的發展。

在時間的長河裏,知覺總是無處不在,這也構成了一片綿延不絕的意識河流,距離現在最近的時刻總是在無限迫近未來,不斷地尋求能夠使自己現實化的未來部分。在某種程度上,意識可以決定那並不確定的未來,因此它可以照亮距離現在較遠的過去,並且與當前的狀態結合起來,意識沒有照到的部分便依舊處於黑暗當中。運動規律是生命的基本規律,在這個規律之下,我們都處在被意識照亮的部分當中,所以我們才會找不到正處在黑暗當中的記憶。這取決於人類心靈的偏好,我們總是不願意承認過去是以一種整體的狀態而存活,因為我們更願意關注那些正在發生的狀態,進而忽視了已經完全實現了的狀態。

一隻蝴蝶煽動了一下翅膀,千裏之外的海洋就會因此掀起狂風巨浪。世間萬物皆有聯係,我們從未找到兩種毫無關聯的觀點。有人說,大腦中出現的表象與先前的精神狀態總有著相似或相近的聯係。這種說法沒有錯,但無法用來解釋聯想論的問題。

首先我們來看相似性,不管兩個形象如何千差萬別,隻要我們追本溯源,往回走得夠遠,總會發現二者的共同點。至於相近性,之前我提到過A知覺和B、C、D形象的問題。我們都知道通過A無法喚醒B,因為它首先需要找到與A相似的Au0027。因為在記憶當中,與B相連的是Au0027,而不是A。因此,無論A和B相距有多遙遠,我們總能找到二者的相似之處;不管多麼牽強,我們總能找到一個與A相近的Au0027。所以說,任意兩個想法都存在它的相似性和相近性,而我們也無法解釋二者為什麼會互相激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