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嚷嚷,結果廂房裏出來了幾個人,一個五十多歲的幹癟瘦老頭,兩個個頭兒挺壯的中年粗漢,還有一個是皮白嫩肉,眉清目秀的小夥子。
開門的粗漢衝老頭兒一哈腰道:“總管,又來個應征的。”
瘦老頭眼皮也不抬:“我看見了。”
他不慌不忙的坐在長桌子後麵,坐定,這才抬眼打量年輕人,隻一眼,他眉頭一皺:“你是來應征護院的?”
“是的。”年輕人從容的點了一下頭。
“你要知道,應征護院是要經過比試的。”
年輕人道:“我知道。”
“要是有什麼死傷,可怨不了別人。”
死傷!怪嚇人的。
年輕人仍然從容點頭:“我知道。”
瘦老頭又看了看他,一點頭道:“好。”
中年人從桌子底下端出個木盤來,木盤裏現成的文房四寶,瘦老頭兒攤開一本簿子,提筆濡墨,然後問:“姓什麼?叫什麼?”
年輕人道:“姓嚴,在家行四,就叫嚴四。”
這麼樣個人怎麼叫這麼個名字!瘦老頭禁不住也皺了一下眉:“嚴四!”
他登記在了簿子上。
“今年多大了?”
“不是說年歲不拘麼?”
“隻是問問。”
“廿二了。”
“廿二。”瘦老頭又登記在簿子上:“哪兒人哪?”
“直隸。”
“直隸哪兒啊?”
“保定府。”
“保定府,好地方,家裏幹什麼的?”
“莊稼人。”
“莊稼人,你學的是那門那派的武藝呀?”
“-門-派。”
瘦老頭一怔抬眼:“沒門沒派?”
“我師父隻教我武藝,從來沒跟我提過門派,我也沒敢問。”
這是可能的,也不是沒有這種事。
“你師父高名上姓,怎麼稱呼呀?”
“我隻知道我師父是個和尚,別的就不知道了!”
瘦老頭忽又皺了眉:“那怎麼行,我們要的是出身正派,你連個門派也沒有,師父也不知道是誰。”
開門粗漢說了話:“總管,沒門沒派可不一定就不是正派。”
他還挺幫忙的,八成兒是看年輕人順眼。
“不行!”瘦老頭搖搖頭:“沒門沒派,不知根兒,不知底兒。”
有門有派就知根兒知底兒了,隨便胡謅一個,上那兒查去?年輕人嚴四說了話:“你們要的是真本事,是不是?我看出身有門有派的,本事不見得比我好。”
幾個人聽得都一怔!瘦老頭兒“呃”了一聲,一指那皮白肉嫩的小夥子:“他出身少林,是剛錄用的,你跟他比比。”
小夥子兩眼直瞪著嚴四,大概是不愛聽嚴四的話。
嚴四一搖頭:“我要是沒錄用,犯不著,我要是錄用了傷和氣,這樣的比試不好。”
瘦老頭兒笑了,笑得輕蔑:“那我們怎麼見得著,你那比別人好的真本事?”
嚴四道:“那就看諸位是不是識貨了。”
他上前一步,伸手按了按桌子,隻聽一陣吱吱響,桌子的四條腿竟然陷進了黃泥地裏一兩寸。
黃泥地有多硬!
這,不必是識貨的行家也知道厲害。
幾個人都傻眼了,瞪著嚴四看的,不隻是那小夥子了。敢說,此時再讓小夥子跟嚴四比,他絕不幹。
開門的粗漢叫出了聲:“內功,好厲害的內功,嚴老弟,你年紀輕輕的,內外雙修呀!”
嚴四笑笑“談不上內外雙修,隻不過練過幾年。”
瘦老頭兒等定過了神來。
隻聽瘦老頭兒忙叫:“錄用,你錄用了,你錄用了!”
開門的粗漢不但粗而且直,他咧著大嘴,蒲扇似的大巴掌在嚴四的肩上:“老弟,恭喜了,往後咱們就在一塊兒共事了,我叫趙奎,你叫我老趙就行了。”
開門的粗漢趙奎這一領頭,瘦老頭兒等都過來了,你拍肩,我拉手,熱絡得像似多年的老朋友。
還好人不算太多,嚴四-個個也都記住了,小夥子叫孫秀,另外兩個一個叫周標,一個叫錢大武。
瘦老頭兒殿了後,他滿臉堆笑,似乎有意巴結:“嚴老弟,我叫唐天星,是這兒的總管。”
嚴四叫了一聲:“總管。”
瘦老頭兒臉上的笑意更濃了:“我們這兒管吃管住,你在京裏要是沒家,可以住進府裏來!”
嚴四道:“我住進府裏來。”
瘦老頭兒一喜:“好極了。”
趙奎拉著嚴四要走:“走,我給你打點去。”
唐天星攔住了:“趙師父,我話還沒說完呢,況且這事兒我會派人料理,怎好偏勞你。”
趙奎道:“不要緊,我跟嚴老弟投緣。”
“我知道你跟嚴老弟投緣,”唐天星道:“可是你知道我打算安排嚴老弟往那兒?”
趙奎傻眼了,不好意思的咧嘴一笑,不說話了,也不急著拉嚴四走了。
唐天星轉望嚴四:“我們這兒新來的護院師父跟老的護院師父,各有不同的月俸,你的情形跟別人不一樣,我會請準老爺,多-你一-“總管。”
嚴四截了口:“該怎麼辦怎麼辦,別人拿多少,我拿多少,我隻一個人,多了也用不了,至於我住的地方,大夥兒住那兒,我就住那兒。”
幾個人都用一種推許目光望嚴四,本來嘛,這種話聽在誰心裏不舒服?
唐天星忙道:“嚴老弟,你弄擰了,關於住,我不是對你特殊,而是錢師父跟周師父都有家,住在府裏的隻有趙師父一個人,他管的是前院跟兩個跨院,所以,他住在東跨院,而你,我想安排你管後院,所以我打算安排你住在後院西邊的一個小院子裏。”
原來如此。
嚴四明白了,道:“既是這樣,那就聽您總管的安排了。”
唐天星道:“你什麼時候搬過來?”
“我隨時都能搬過來。”
“那就這樣。”唐天星道:“今兒個你辦辦自己的事兒,明兒個就搬進來,來的時候找我就行了。”
嚴四點頭答應。
“還有件事。”唐天星道:“得麻煩你找個保。”
嚴四怔了怔道:“總管,我一個人在京裏,人生地不熟,沒辦法找保。”
唐天星微微一怔:“你以前在這兒……”
“我沒在京裏待過。”嚴四道:“剛剛到京裏來沒兩天,現在還住在客棧裏呢。”
唐天星皺了眉:“那就麻煩了”
趙奎道:“一點也不麻煩,我保他。”
唐天星又是一怔道:“那就行了,不管誰保,有保就行。”
萍水相逢,素昧平生,緣隻這一麵趙奎居然敢拍胸脯作保,可知他這人是個什麼樣的人,光隻證明他跟嚴四投緣。
嚴四暗暗有點感動,道:“趙大哥,這怎麼好”
“你叫我什麼?”趙堂眼都瞪圓了:“就這聲大哥,我也非保你不可,不讓我保怎麼辦,你能找到別的保麼?”
要能找到還說什麼?嚴四道:“趙大哥,那我就謝了!”
趙奎道:“既叫我一聲大哥,那就是自己兄弟,還謝什麼,你辦自己的事去吧,要不要幫忙拿什麼?”“不用了。”
嚴四道:“沒什麼東西。”
趙奎道:“那你就去吧,明兒個什麼時候來,我等你。”
嚴四道:“我吃過早飯就來。”就這麼說定了,嚴四走了。
嚴四是走了,可是趙奎等沒散。
幾個人談起了嚴四的本事,個個都說好極了,自歎不如,年紀輕輕,這麼好的內功,怎麼練的,有這麼好的內功,對敵過招根本不必用兵刃,雖沒見著他的身手,他的拳腳功夫,可是見這麼好的內功,其他也就可想而知了。
趙奎聽得好樂,比聽別人誇他自己都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