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幽崖明遠火 異教警連山(1 / 3)

鐵笛於等三人旁觀者清,方覺和尚口氣不要人幫,雖似仇深恨重,以一敵二,對方兩人決非弱者,這等說法也必有其自信之處。同時窺見姓馬的立在半崖坡上本是目不轉睛,專朝下麵注視,忽朝自己這麵先後極快的瞟了兩眼,好似恨毒自己多管閑事,怒不可止,知已種毒。三人本想出手相助,雖然不在心上,但知這兩個凶人決非好惹,互打手勢,各自暗中戒備。鐵笛於心想:“方才說話語聲甚低,這兩個凶人對我們始終不曾在意,難道我和幺師的話竟被聽去不成?”和尚話已說完,崖上兩人略微一呆,不約而同麵容立變,互相獰笑了一聲。姓穆的剛要開口,姓馬的已當先發話,從雙方相對便是滿麵獰厲之容,後半更甚,馬賊本來怒極,剛說得一個“你”字,忽又強作笑容,朝下說道:“十二弟,你先不要記什前仇,聽我一言。人生朝露,能活幾時?我們都有不少年紀,何必這樣認真?如非當初你受磨折大深,哪有今日成就?昔年恩怨不必再提,無論如何,現在你比我們總強得多。我們知你感激師恩,對那幾件遺物和少陽真訣未必忘情,三日之內全數取來奉上。一切是我之過,與五師弟無幹。真不願意,三日之後你隻說出地方,我必到場,了卻這段公案如何?”

和尚方笑說道:“你真當我還是小娃兒麼,休說我的本身,便是殺師殺姊之仇……”

底下的話還未出口,姓穆的先要開口,忽又停止,也改了笑容,望著下麵。三人見這一麵業已露出求和之意,方想聽和尚口氣,分明臥薪嚐膽切齒多年,又有殺師殺姊之仇,豈肯容易放過?二賊說此廢話平白丟人,轉不如乘著和尚不要人幫縱身逃走還好一點。

照眼前所聞,雙方功力便不相等也差不了許多,縱不能敵,逃總可以。這類惡賊均無信義,再要分途逃走,怎麼也不至於全數送命,這等膿包作什?心念才動,就這轉眼之間,忽聽嘶的一聲,又勁又急由山崖上發下一股形似黃煙帶有極細火星之物,照準和尚打去,其急如電,驟出不意,甚是猛惡。三人不禁吃了一驚。

原來穆賊人更凶險,早看準當日不能善罷,暗中做好準備,就這居高臨下之勢,悄沒聲打將下來,那東西剛由身旁取出,約有一尺多長,形似一個銅管,所放像是一股微微帶光的黃氣,火槍也似朝下猛射。鐵、南二人曾聽師長說過,料是連山教中毒砂火筒,非但比尋常火槍猛惡百倍,所發毒砂形如一股黃色光氣,中雜無數米粒大的小火星,威力極大,無論打中何處,當時爆炸,並還具有奇毒,端的凶毒無比。教中還有幾件凶器都這一類東西,雖然教規極嚴,人不犯他,他不犯人,在正邪各派中獨樹一幟。正教中人見他一意苦修,操行堅毅,一向隱居深山之中,近兩三代徒黨不多,極少在外走動,平日優容,從未與之為敵,對方也輕不肯顯露形跡,相安多年,暫時雖然無事。但是這類凶器太多,人心不一,傳將下去,將來徒黨難免增加,如其有人用以為惡,豈不討厭?

當初諸位老輩劍俠曾為此事親往黎母山中登門訪勸,為首未一代教主偏不肯聽,力言他那徒弟入門極難,要經許多考驗才蒙收錄,法規又極嚴厲,隻有舍身救人,決不至於在外為惡。並向去的人一口擔保,如其他那門人敢在外麵作惡,休說本人應正教規,便他自己也必看那事情大小當眾自罰。去的人見他雖然剛愎自用,但與別的異派凶孽不同,人頗正直,既是這等說法,暫時隻得聽之。

誰知隔不兩年,忽聽教主羊艮道成仙去,門人最有本領的共是十二個弟子和一些徒孫,均奉遺命分別遣散,從此關了山門,靜等功行圓滿,修那仙業,誰也不再收徒,由此便無音信。他那徒子徒孫行蹤一向隱秘,在外又不生事,除卻他們自己背人相見還談幾句,彼此之間親密已極,對教外的人便是妻子骨肉也不吐露一字,因此無人再知下落。

諸位師長偶然談起均說乃師不是身死,便是避世隱遁,斷無成仙之理,此是門人故意造的謠言。因其極少顯露形跡,隻聽說高原有教徒隱居,老鐵笛子還曾前往查探,均無所得,不料在此相見,並且還是他那十二弟子中人。

想起黃砂毒火的厲害,心中一驚。正在低喝:“文妹小心!”說時遲,那時快,姓馬的本來不安好心,也在此時一同發難,揚手由袖口內打出一串數十點豆大的綠光。三人這才看出崖上二賊事前早有準備,故意立得一正一斜,上下兩麵一齊夾攻,好使敵人無法防禦,用心實是陰險。心方激怒,因二賊發難特急,連念頭都不容轉,目光到處,形勢已變,原來和尚也是此中能手,早有準備,黃煙毒砂剛似連珠霹靂向下打到,他這裏一隻下垂不動的左手已自揚起,手卻未見,呼的一聲由袖口內突然伸出一件兵器,形如滿月,又像一個網蟲袋,但是較淺,出手加大,張將開來方圓約有兩三尺,正好擋住前麵,先將那股黃煙兜住,另一手同時微抬,木魚連錘一齊落向袖口裏麵,手掌向前一按,恰巧馬賊所發一蓬綠色火星暴雨一般連串打到,吃和尚手掌往外淩空連擊,隻聽呼呼之聲,頭一股黃煙火星已被形似網袋之物全數兜去,大蓬綠火也被劈空打落,四下紛飛,大小爆炸之音宛如正月裏的花炮響成一片繁音,轉眼便息。二賊似知暗算不成已各停手,人仍立在原處未動。和尚卻往上麵走去,移動更緩,走了幾步重又立定。

這時斜陽業已落山,剩小半輪沒有沉沒,回光返照,大片崖坡林木均成紅色,那些新爆炸的毒火落在衰草地上當時點燃,有的連山石均被炸裂,和尚從容應敵,始終神色不變,兩起毒煙毒火被他收的收,打的打,一陣爆音過處,同時消滅,連內中一株被毒火炸傷點燃的矮樹也被劈空一掌將火打消。往前走了幾步,見上麵二人未動,重又立定問道:“你兩個惡貫已盈,你將師父被害,臨終以前密藏山腹的五毒神砂和青磷珠千方百計盜掘出來,要在上次乘我驟不及防或者有點用處,方才你已試過,可能傷我?實對你說,我多少年苦心孤詣,非報殺師殺姊之仇,為人間除此大害不可。未來以前早就探明你們底細,何況你那兩個幫凶,昔年那大凶威日前被我請去,他知道我的脾氣,並沒有幾根好骨頭,把你們的底細又全獻出來了呢,任你文武明暗都來,除非和五十年前一樣將我害得言動皆難,或者逃生有望,否則你將這兩件凶器偷到手中已有數年,這裏麵造孽害人不知多少,休說還有昔年舊賬,便按師門規矩也須照你昔年所發誓言處置。反正是跟我走,何不大大方方,偏要驚動附近的人,結果仍是不免,何苦來呢?”

說時,二賊麵容越發獰厲,尤其馬賊隨同和尚前進之勢往上倒退了幾步,先是十分恐怖,後想拚命,又知此舉無幸,欲發又止。穆賊卻由亭中目注下麵敵人緩步走了下來,看意思似往同黨身旁走去,又防和尚突然發難,神情分外緊張。三人見他雖未動手,上半身隱隱顫動,知這二賊功力甚深,對於仇敵不知為何這等怕法,明明有路,偏又不肯逃走,心方不解。這一次卻是和尚發難較快,話到未句,見對方怒目相視,無言可答,突然往上衝去。三人那好目力,均未看真,當時隻覺斜陽光中人影一閃,和尚和地老鼠一般其急如箭已到了崖坡上麵。鐵笛子先見馬賊凶睛不時又瞟著自己一麵,知其恨極遷怒,想要報複,正向二女提醒,不料和尚動作這等神速,並還舍了馬賊先朝穆賊身前衝去。剛看出穆賊手朝自己這麵未及揚起,和尚恰巧衝到,雙方隻一照麵,耳聽呼呼兩聲兩條微光映著斜陽微一分合閃動之間,急跟著又聽一聲怒吼“罷了”,再看穆賊似仍立在當地未倒,心正奇怪。不料馬賊業已乘機縱起,這一躍真個又高又遠,人如驚鳥投林,箭丸急射,徑朝三人頭上飛來。

三人早就防到,但沒料來勢這快,馬賊臨逃還想就便害人,總算事前戒備,本領既高,身邊兵刃暗器又都現成,長衣業早脫下,取用方便,鐵笛子更因聽出二賊來曆加了小心,再見馬賊幾次怒視,毒火和毒砂那樣厲害,想起心驚,竟將腰間輕易不用的師傳利器鐵笛子暗握手內,運足罡氣相待,另一手叉握著鉤連槍柄,百忙中瞥見馬賊人影由對麵坡上斜飛過來,勢子又猛又急,一聲大喝,呼的一聲,隨同三人紛紛縱避之際,左手鐵笛朝外一揮,左手鉤連槍乘著敵人手被打傷,飛身往前一送,剛剛一槍刺中敵人後背,覺著其堅如鐵,不曾刺進,心中一驚,第二鐵笛正待發出,二女手中暗器已同打到。

馬賊本想就勢傷人,一麵忙著逃生,因三人打扮都像村中土人,年紀又輕,自恃太甚,未免驕敵,先打算淩空抓起兩個,就勢在飛過時將另一人打死,落到坡下,能逃則逃,如其不能,便將這兩少年做擋箭牌,隻要仇敵愛惜人命,受了師門舊規顧忌,當日放過,便有逃生之望。誰知三人武功甚高,便是對麵動手,憑鐵笛子手中鐵笛也不致為他所敗。何況對方早已準備,一擊不中,還受到三麵夾攻,如何能當?因想人過之時回手發那毒火,錯了主意,稍一疏忽,瞥見三人紛紛縱避,百忙中看出當頭一個手中拿著一枝鐵笛,心方微動,呼的一聲一股罡氣已朝右手掃到,當時挨了一下重的,不是功力高深手膀已斷,奇痛人骨,心裏一慌,哪裏還顧傷人?再說二女又都避開,也抓不中。

馬賊去勢大急,身已淩空而過,負痛驚慌中背上中了一槍,雖未刺進,痛楚卻也不輕。剛勉強提著真氣待往下落,覺著還是逃生要緊,就這時機不容一瞬之際又連中了幾枝暗器。二女見他無故暗算行凶,不禁大怒,同聲喝罵。因二女兵器沉重,先沒想到馬賊真會來犯,沒有取出,隻各拿了幾枝暗器暗中戒備,一見馬賊這等凶惡,正要拿起兵器追去,一條小影子已似電一般由三人身旁飛過,淩空下落,飛得更高更遠。馬賊已先落地,正待縱身飛逃,聞得頭上風生,一條黑影帶著一股疾風當頂壓到,似知萬難幸免,手又重傷,頭和肩背又挨了幾下重的,連想拚命都辦不到,隻怒吼得半聲,忽將雙手一放,挺立不動,麵容更加慘厲。

那黑影正是和尚,本來兩手平分,黃鷹捉兔當頭下擊,見狀立即收勢,輕輕落向馬賊麵前,正說:“不管善惡,你也自命人物,何苦這樣丟人現世?我先看出老五對那三個少年起了凶心,防他陰謀暗算,我不願人家好心為我受害,你在我真氣未運足以前抽空逃走並非無望,我為保全這三個少年,又是初見,不知根底,心疑他們決非你們之敵,業已咬牙忍痛,準備今日不能全數將你們請走,剩你一人,任你逃往何方,不過多費點事,早晚仍能擒到,使老五和那兩個幫凶多出幾天利息,稍泄當年仇恨未始不可,誰知你這麼沒出息。那三個少年我已看走了眼,竟在你們乘隙行凶之時將你打傷。你們事情終歸一樣,好端端累我兩次承人的情,這是哪裏說起?老五業已明白過來,我這是代師代姊複仇,休看我按照本門舊例處置,另外還有一位比我長一輩的老人代為主持,便我今日敵你們不過,這位老人家也不會放你們漏網,此是何人總該明白了吧?”說時三小兄妹已由坡上趕下,穆賊本在崖上也從容走來,立在一旁一言不發,二賊麵上都似悔恨交集,神情詛喪,並還帶著咬牙忍痛之容。馬賊手腕被鐵笛子打成重傷,看去還好一點,穆賊和敵人隻一照麵,略微接觸,人並未倒,身上不像受傷,不知怎的神情最是苦痛,頭上直冒冷汗,周身都在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