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裏,一向溫和聽話的金向蓉,趁著夜深,換了衣服帶著丫鬟偷偷跑去了前院長工住的地方,找到了這個阿禾養傷的屋子,推開門眉頭就緊蹙了。
她明明吩咐了人要好好照應,就算是普通的受傷也不應該是這樣的待遇,更何況他救了自己。
下人堆裏也分三六九,這種長工就是最低等的,工錢拿的最少,做的最辛苦的活,所以從內院派人送下來的銀子湯藥,一級一級往下,最後就沒剩下什麼了。
這個叫阿禾的長工,受了傷還要繼續去幹活,因為他不能耽誤進度,也不能不賺錢,一直躺著,會被直接辭退,這些內院的老爺夫人們是不會管的,他們都是管事招進來。
金向蓉裝扮成丫鬟進去,屋子裏就阿禾一個人,他一眼就認出她來了,也奇怪這千金大小姐來這地方做什麼,金向蓉見他要起身趕緊讓他躺著,讓碧玉把藥拿出來,抱歉道,“你受了傷金家還沒好好替你治好傷,這藥你留著,對傷口有好處,這些天你別出工了,否則傷不會好。”
救人是出於本能,阿禾抬著東西路過亭子剛好看到了,出手相救,沒想過這金家三小姐還會前來看他,之前還送銀子,不免也有些意外,還是起身致謝,“多謝三小姐關心,天色已晚,外院的路不好走,三小姐還是早些回去的好。”
金向蓉神情微變,臉頰微微發紅,她也知道這樣前來是很唐突,再者夜深人靜的,她一個姑娘家這樣出現,實在是不合禮數,他再提出來,金向蓉更是覺得不自在。
“那你好好養傷。”金向蓉幾乎是逃似的離開外院這邊,後麵的碧玉跟著生怕她路上摔著,回到自己院,碧玉氣喘籲籲的看著自家小姐,小姐平日裏這麼聽夫人的話,什麼時候這麼大膽。
金向蓉想的可不是這個,她是真關係這個長工的身體,若有個不好的,她才得內疚死。
金家三小姐心善,平日裏就對下人們很好,更何況是為了救她受傷的人,雖然沒有再去外院,金向蓉還是會派人去藥。
這些都是在金三夫人不知情的情況下,直到阿禾身子恢複,給金向蓉寫了一封信感謝她,兩個人之間才有了真正意義上的交流。
如果不是親身體會,金向蓉怎麼會想到她和一個長工有了交流,兩個人之間的交流還一點障礙都沒有,這個長工的談吐和他的身份顯得格格不入
常言道,對一個人有關注,產生好感,想要不斷了解對方,是從相識開始。
本來隻是互通幾封表示感謝的信,到後來誰都沒有預料到這信會沒有終結,一直持續了下去,一封接著一封,金向蓉知道了阿禾小的時候家裏環境比起同村的人來說不算差,念得起書,所以他念了幾年書。
也知道了他如今會到這裏來做活的緣故是家中父母親都出了意外,他是長子,底下還有弟弟妹妹,別說念書了,他還要做活來養活弟弟妹妹。
她還知道他也有自己的理想,希望能早一些攢夠銀子給自己贖出去,去參軍。
喜歡一個人講得出始末,卻不能夠把其中的緣由講清楚,懵懂初開的金向蓉漸漸對這個堅韌的人產生了好感,可又礙於身份禮教,她從來不敢去細看清楚自己心裏到底想什麼,要什麼,因為那是不可能。
之後這隱秘的書信往來斷了半年,金向蓉十四歲,金三夫人開始為女兒安排婚事,為她挑選如意的夫家。
第一次她有了這麼強烈的抗拒心,甚至是連金三夫人提起哪家的公子都覺得厭惡,更別說嫁給別人做別人的妻子。
她不想嫁給別人,因為她已經有了如意的人,她覺得在一起會開心的人,可她比誰都清楚這不可能,身份雲泥,爹娘反對。
如此之下,金向蓉鬱鬱寡歡了幾日,病了。
此時她和阿禾已經有長達大半年的時間沒有聯係,在府中也見不到麵,病下幾日之後,她忽然收到了阿禾托人送到內院給她的一封信。
看了這一封信之後,金向蓉的病很快好了起來,但她卻請求金三夫人先不要為她議親,再等一年。
唯有碧玉知道小姐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那個叫阿禾的長工很快可以給自己贖身,快要去參軍了,小姐決定等他。
碧玉沒有告訴夫人,因為她覺得這不可能堅持下去,與其讓小姐傷心難過不如讓小姐高高興興等到婚事定下來得好,到時候這長工也走了,小姐心思也會淡了,隻是她沒有預料後麵的事情,會朝著她完全沒能想象到的方向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