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青山目光坦然,眼神清澈:“我昨晚不是說了嗎,要選個日子登門拜訪一下。早上出門的時候翻了一下黃曆,大吉的日子,宜開光,祈福,遷徙,入宅,會親友,嫁娶……所謂擇日不如撞日。”
不知是不是故意,“嫁娶”兩個字,分外入耳。
葉禎心靠在門上。
李阿姨笑眯眯。
奶奶也笑眯眯。
她深呼吸一口氣,扭頭上樓——眼不見為淨。
葉禎心換好衣服,聽到樓下輕微的講話聲,忍不住從窗戶探出頭去看。隔著石榴樹綠色的枝葉,樹影下的天井裏,鬱青山正在和兩位長輩聊著什麼。
看起來還挺投緣的。
葉禎心拿出手機,發微信:“你到底來什麼?”
眼看著鬱青山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嘴角微微一勾,很快一條微信發到她手機上:“來正式拜訪一下你的家人,順便來回憶一下童年。”
這又是什麼邏輯?
葉禎心迅速回過去:“歡迎來回憶童年,但是拜訪的話,還是不用了。”
鬱青山:“你要對我始亂終棄?”
“……”她什麼時候跟他“亂”過?“始亂終棄好像不是這麼用的。”
鬱青山:“我高考語文148分。”
“我堂堂M大研究生!”
“M大考漢語嗎?”
“……”好吧,她輸了。
下了樓,桌上已經滿滿當當地擺滿了菜,晚上吃卷餅。
卷餅從前是秀山人端午節吃的食物,如今已經沒有特別的時間講究,一張薄薄的餅皮,卷上白灼五花肉,炸粉絲,紅燒豆角,豆芽,豆腐幹,雞蛋絲,一口大滿足。
吃卷餅要人多才熱鬧,葉家晚上吃卷餅的消息,從早上老太太去菜市場買卷餅皮之前就傳遍了祠堂背弄,老太太從穿過巷子去菜市場買卷餅皮,一路上就接受了不少“預定”,這家要2個,那家要3個,貪心些的,一個人就要吃上三四個,原本就祖孫兩個的晚飯,老太太最後愣是買了五六十張卷餅皮。
這會兒大家都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前腳接後腳摸進了葉家院子裏,原本還空落落的院子,一下子就擁擠起來,有凳子的坐凳子,沒凳子的就幹脆站著。
原本隻是來吃個卷餅,沒想到還附帶贈送一八卦,這下子還不得更熱鬧。
李阿姨更是開心,得意洋洋跟大家炫耀自己的“業績”,三言兩語就把鬱青山的家庭背景、工作都介紹了個底朝天。
“哎呀,這下可好,禎心,你的終身大事有著落了。”
“什麼時候結婚?”
“你們可得抓緊了,禎心都快30了,這生孩子的最佳年齡是24-25歲,你已經錯過了……”
就這麼片刻之間,鬱青山仿佛就真成了祠堂被弄的“新女婿”。
葉禎心被逼得躲在廚房裏啃卷餅。
鬱青山在外麵,滿麵笑容地跟左鄰右舍們閑話家常。他原本就長得濃眉大眼,講話又客氣,特別討人喜歡。隔著玻璃窗,看著鬱青山在鄰居們之間左右逢源的樣子,比她這個正牌祠堂背弄長大的孩子還融入這個人際關係生態圈。
有一點氣悶。
還有一點不明來曆的驕傲。
她歎一口氣。
狠狠咬一口卷餅。
如果注定要栽,栽在鬱青山的手上,倒也不算丟臉。
吃完卷餅八完卦,三姑六婆們心滿意足地散去。
院子裏恢複平靜。
鬱青山幫著奶奶收拾好碗筷,解了圍裙,對著坐在樹底下剝石榴的葉禎心:“出去走走?”
祠堂背弄外是大水門,大水門外是防洪堤。
沿著雲浮江兩岸,政府修了十幾公裏的防洪堤,兩岸綠化帶和古城、江心島嶼組成城市水利風景區,也叫南明湖風景區,算是秀山市的小外灘。
盛夏夜晚的秀山市十分燥熱,隻有江邊才有絲絲涼風,這時候正是市民飯後散步的時間點,防洪堤上十分熱鬧。
防洪堤的角落裏,兩個人站在江邊。
星光如碎玉鋪在黑夜裏,湖麵上映著漫天星光月光,波光粼粼。
葉禎心站定,不說話,定定地看著鬱青山。
那雙眸如夜一樣深,如星光一樣閃亮。
她知道他必定有話要說,也已經料到他想說什麼,依然願意跟著他出來,是因為聽從自己的內心。或許曾經有過猶豫,可荷爾蒙的作用,再多理性都擋不住。
她認輸,不跟荷爾蒙較勁。
“有什麼話,你說吧。”
夜色清幽,燈光靜謐,鬱青山迎光而立,橘色的燈光在他英俊的五官上蒙上一層朦朧的光暈,他歎氣,滿臉憂鬱:“秀山其實挺小的,繡娟姨那個人吧……昨晚你在她麵前承認自己和我交往,現在大概整個秀山都已經傳遍了,我可能已經被踢出秀山鑽石王老五的排行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