綻放花苞的生命;
永遠地背對就永遠地懸想,想象力所能到達的地方,她就有多美。一隻能夠綻放生命的古典的瓶,一個展示藝術美的曲線的曆程。謝春池這首詩通共隻有九行,它卻為我們提供了充裕的審美空間。
謝春池在作《少女背影》或是《驚異》這樣純美的詩的時候,也沒有忘了他的一貫的追求。他更傾心一種複雜情緒的交織,從中透露出一種雄性的強健。他總是喜歡在柔與剛、憂與樂、悲與喜之間尋求情感的新質。他認為“滴血的花園”這一個意象能夠傳達一種更為飽滿的生命真質。他寧可視而不見海浪所具有的“柔質”,他從中看到了“鐵之五色亂目,他卻不曾迷失。他在這種繁複之中堅定地信守著並實踐著自已的審美理想”“雙翅探險秋的成熟,從此不再稚嫩”。他顯然已經從青春的激情中得到某種沉澱,“嚴寒逼緊,溫暖也在遠方歌唱”(以上見《寒鳥》)這依然體現了他的浪漫情懷,愈是嚴寒,愈是溫暖。
謝春池詩最動人之處也許不在技巧,而是他無遮攔地展示他獨有的人生體驗。《離婚》是一個真實的故事,他把那次離異當作推離生命冰點的解脫。他寫那種平靜的分手,他不思舉杯,也沒有悲傷,隻是從一個站到另一個站。對於孤獨的男人而言,孤獨是唯一鍾情的旅伴:
沒有道別,平靜的目光送她的背影,
早已掏空的心,
絕不生長棘藜般的敵意,
和眼眸一同閃亮的是真誠還有新的祝願。
他的誠摯和坦直使這些詩成為磁石,產生了引人的魅力。《諾言》也是這樣一首詩,它的力量也不是由於技巧一盡管它有純熟的技巧它的力量是人格的力量。古人講“一諾幹金”,詩人講這是“萬劫不拋的珍珠”。他寧肯成為諾言的“終身奴隸”,寧肯接受它的羈束而成為“永恒囚徒”,而不背棄它,這便是人格的強力。
《族譜》不屬於個人的故事。他說的是一個種族的綿延,一種集體的意識。沒有太陽,沒有月亮,沒有星辰,黃便是光輝;漂過那條大河,黃便是波浪的膚色,無邊落葉蕭蕭,黃是不陷落的版圖。他突出黃色,使全詩充滿了智慧。這也是一首短章,但卻勝過了別處的萬語千言。當然,最有趣的便是《名字》了,他把機智發揮到了近乎極限。在他的真實的三個字上做出了天花亂墜的文章。要論技巧,這首短詩所體現的完整和自足,的確發出了一個藝術成熟的信號。
17.淩渡的散文——兼談散文的自然
散文被公認為是寂寞的事業。詩歌雖然也寂寞,但畢竟還有“轟動”的事件和時候,而散文似乎永遠是寂寞的。因而對於散文苑中那些目不旁視的埋頭耕耘者,心中總是充滿敬意。淩渡不僅專注於寫散文,而且幾乎也是專注於寫南方風習。他把“南方的風”一逕地向著我們這些備受酷寒酷暑煎熬的人們身上、心頭吹,惹起的是我們既溫馨、又嫉羨的複雜情感。
作者淩渡可不管這些,他隻是按照他所看到、可感到的南方,並非有意地煽動我們的妒意。例如開篇的代序,他不管我們對於北方冬季的沉重、肅殺、無情、冷酷的一切感受而不容置疑地誇耀他那永恒的“冬綠”陽光柔和,樹木鮮亮,泛著綠光,還有如煙的雨霧……他執拗地認定隻有這樣的冬天,而至少是沒有想到與此同時還有另外形態的冬天。
他對自然界專注到了入抻、玄情的地步,他對散文的專注程度也不減於此。《南方的風》從篇幅到內質都是厚實的:曆史現實的巡禮,自然社會的啟迪,人情世態的感悟,這一切都被統禦在西南邊境的特殊風情之中。淩渡的散文中有許多知識,也有許多思考,但都通過他以熟知和熱愛的特殊風土人情加以傳達。如寫西長街鬥雞的那篇,有許多人生道理,但卻不作生硬的說教。通常都是動人的畫麵,扣人心弦的場景、異族的習俗風情、以及詩文史藉的材料的征引,他以精湛曲折的穿插縱橫組成了一篇波瀾迭起、起伏有致的有趣文字。
構思的精巧、組織的嚴密,細針密線又恰到好處,不露痕跡地運用“內功”而全然出以“隨意”,他是深知散文這一體式的創造規律的。特別讓人歎服的是像《雞鬥西長街》這樣一篇結構嚴密的篇什,結尾處卻有一段散淡的文字流露出一種真正的灑脫:是日,西長街不是圩日,但觀眾踴躍,盛況空前,達五六千人之多廣一陣駁雜與繁華之後,束以幾行淡淡的文字,這種“靜”越發映襯出當初“鬧”的魅力,它當然留下了餘韻。淩渡的散文寫法多樣,並不是墨守成規。他有廣泛的取法,但力求不重複別人,也力求不重複自己。與前引那篇寫法不同,《月牙山漫步》是開頭一小段引子之後,便出以寧靜的寫景:
次日傍晚無事,漫步出解放東路,怏到花橋西頭,忽有潺潺水聲,如沙沙春雨,流入耳中,猛抬頭一看,一曲溪水,清清亮亮,出竹林,過芙蓉石,穿花橋,揚波漫流,此乃小東江。其對岸,月牙山崎立,嵯峨崴嵬,蓁綠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