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2 / 3)

廖仲愷說:“我不用背,有她每天耳提麵命就夠了。”

孫中山大笑:“快屋裏請。”

大家落座後,陳粹芬送上茶來,孫中山說:“據我所知,現在到日本來留學的女性不超過10個人,何香凝你是個很有見地的人啊。”

何香凝說:“是他先走,我後追出來的。”

孫中山說:“你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何香凝道:“應該說,我和廖仲愷是天足緣,天足造就的一對。”“天足緣?”孫中山有些不解。

何香凝指了指自己的一雙大腳,笑著說,她從小是個反叛者,不管父母怎麼打罵,她到底沒有纏足,她媽就是個大腳女人,因為腳大,雖然結了婚,後來還是退居妾位了,所以媽媽非逼她裹小腳不可。

陳粹芬插言道:“你這一雙大腳,不是也找到了如意郎君了嗎?”

廖仲愷道:“這得歸功於我們家。”他們客家人不纏足,他祖父是旅美華僑,看夠了中國小腳女人受到的白眼,所以祖父臨死時有個奇特的遺囑,凡廖家兒孫,娶媳婦不得娶小腳女人。

孫中山大樂:“大腳女人還不好找呢。”

何香凝說:“我正是叫父母犯愁的大腳啊!一聽說廖家專門找大腳媳婦,我媽樂壞了,天派兩個媒婆去說合。”

人們又都樂了起來。

孫中山說:“中國流弊太多,女人纏足也是一例,以醜為美,把人弄殘廢了,反倒欣賞,這真是一件十分殘酷的事。”

何香凝說她參加革命就是首先讓受壓迫的婦女解放出來。在19世紀末葉國內掀起留學熱的時候,丈夫去了日本,她本想一同去,她倒不是怕人家議論,而是沒有錢。為了支持廖仲愷去深造,她把妝奩首飾全賣了,賣了三千多元,娘家人都譏笑她太傻。廖仲愷東渡後3個月,何香凝又賣掉了所有的粗重家具,也追隨丈夫來到了東京。那時女留學生簡直是鳳毛麟角。何香凝說,她有12個姊妹,別人都在三從四德的圈子裏承受著沒有女權的煎熬,惟有她這雙大腳走出了自己的路。孫中山稱她為新女性。

何香凝說:“昨天孫先生在神保町中國留學生會館的講演真是太精彩了。”

孫中山問:“你們去聽了?”

廖仲愷道:“孫先生說,亡國滅種的悲劇已揭開了序幕,應當發奮圖強,驅逐奴役我們的帝國主義,推翻滿清王朝,說得真解渴,我在國內從沒聽人這麼痛快淋漓地說過。”

孫中山說:“光你們自己覺醒不行。群輕折軸,聚蚊成雷,你們應當在留學生中廣泛發動,這都是中國的精英。”

廖仲愷說:“安徽的程家檉,廣西的馬君武,思想都很先進,他們都想來請教先生,跟先生一起革命呢。”

孫中山說:“好啊,革命就是不怕人多。我聽說,黃興、宋教仁、劉揆一領導兩湖學生成立了華興會,浙江的蔡元培、章太炎成立了光複會,中國人覺醒的總是越來越多嘛。”

何香凝問:“孫先生有什麼大計劃?什麼時候可以革命成功?一年或者兩年?”

“你倒是個性急的人。”孫中山笑了,“革命這個詞兒,對中國人來說,是個新事物。兩次武裝起義的發動,血的教訓使我明白,積蓄革命力量是需要時間的。我以為,當前更重要的是宣傳革命,打動人心,取得民眾支持,取得華僑支持,自然會水到渠成。我想,不會是一年兩年就能奏效。”

何香凝又問:“總不會讓我等白了頭才能成功吧?”

孫中山說:“那也不怕,你還會有兒子、孫子接著鬥爭,子子孫孫無窮匱也,隻要我奮鬥了,不在乎自己看沒看到勝利旗幟高揚的那一天。”

廖仲愷、何香凝肅然起敬地望著孫中山。

何香凝突然冒了一句:“我在國內時,有人說孫文隻會放空炮,所以叫孫大炮。”

廖仲愷用力踩了一下她的大腳,想製止她說出更不雅的話來。

孫中山覺察了,他說:“叫我孫大炮不算難聽,有人說我目不識丁,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全,是江洋大盜出身,說我是中條山的狼,所以叫孫中山。”說到這裏,他自己忍不住先笑了。

此後的日子裏,孫中山又重新開始了他的艱難曆程。

為了進一步發動華僑和留學生,孫中山又遠涉重洋到了美國、歐洲,先後在德國、法國、比利時、英國成立了革命團體。流傳在國內的介紹“孫逸仙”的小冊子鼓舞著革命者一次次自發地組織起義,失敗後,又不約而同地流亡日本,去依附在孫中山的大纛下。孫中山就是在這樣革命高潮到來的1905年7月19日,由歐洲回到了日本。

當孫中山步出東京新橋火車站時,看到了一大群久別重逢的朋友都擁在出口處接他呢。

風塵仆仆的孫中山一走下火車,梅屋莊吉、宮崎滔天和陳粹芬等人走上來迎接。

宮崎說:“看上去先生的氣色不錯。”

孫中山說:“革命形勢高漲,高興啊。怎麼樣,聽說東京現在是傑出人物薈萃,有誰最傑出啊?我馬上要見,你代我引見。”

“還是這麼性急。”陳粹芬說,“宮崎先生還沒有吃飯啊。”

孫中山說:“好,好,我們找個地方去叫飯,邊吃邊聊。”

他們一邊走一邊尋找餐館。

孫中山急不可耐地問:“你說的那個黃興,人在東京嗎?”

“他住在神樂阪。”宮崎滔天說。

“反正他也得吃飯,”孫中山說,“我們就去找他。”

梅屋莊吉說:“真拿你沒辦法。”

一邊走,孫中山一邊問:“聽說這黃興中過秀才?”

宮崎滔天說:“他是以湖北官費留學生身份進日本弘文書院的,槍法很好,為人坦誠,率直,我想和先生會一拍即合。”

孫中山說:“太好了。”

陳粹芬說:“聽說你要從歐洲回來,黃興幾個人幾乎天天來問消息。”

孫中山說:“先不找餐館,先去找人。”

他們穿過櫻花樹密集的上野公園,從後門出去,就是一帶低矮的山丘。

這裏是接近郊外的荒涼地域,山坡上雜草叢生,林木茂盛。

孫中山、宮崎滔天二人沿小路走來。

一聲清脆槍響,他們二人停步,抬眼看天空,隻見一群烏鴉騰空而起。又是一聲槍響,一隻烏鴉應聲墜落,不偏不倚地落在孫中山腳下。

“好槍法!”孫中山誇讚著,順手拾起死烏鴉,對宮崎滔天說,“不知是不是黃克強的槍法。”

話音未落,黃興、宋教仁、張繼、程家檉幾個人手提獵槍從林中跑出來,宋教仁戲謔地大叫:“何人奪我烏鴉?”

孫中山已料定來人正是他要找的人,便風趣地說:“我乃孫文孫逸仙是也。”

幾個獵手相互看了一眼,一齊跑了過來,為首的粗壯圓臉的正是黃興,他向孫中山一揖,說:“我黃興恨不能早一日見到先生,今日終於如願以償。”

孫中山與黃興握過手,黃興一一介紹:“這二位是宋教仁、程家檉,他們創刊的《二十世紀之支那》辦的不錯。”又指了指張繼:“他叫張繼。”

孫中山說:“走,我是來請你們去吃飯的,找個好地方,去吃生魚片。”

宮崎滔天說:“去鳳樂園吧,那裏的中餐好吃。”

孫中山說:“好,我今個高興,傾家蕩產了。”他提議去“竹”餐館。

張繼笑了:“先生真能誇張,至於嗎?”

孫中山說:“我經常是身無分文啊,常常是吃粥果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