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所謂開心,也無所謂不開心。”宋靄齡懶懶地說。
走了幾步,宋靄齡突然問:“你這秘書當的怎麼樣?”
“忙一點,”宋慶齡說,“還可以應付。”
“孫叔叔這個人怎麼樣?”姐姐問。
“那還用問嗎?”宋慶齡說,“人中之傑,他的每一句話都仿佛含有深深的哲理,又幽默風趣。原來我以為他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大山,隻有峻峭挺拔的威嚴,當你走近它時,它又像那溫柔的大海,柔和廣闊,深深的富有內涵……”
望著妹妹無限陶醉的樣子,宋靄齡打了她一下:“壞了!壞了!”
“什麼壞了?”宋慶齡望著姐姐。
宋靄齡收斂起笑容,語重心長地說:“慶齡,我勸你別離孫先生太近,保持一點距離,我這是好話。”
“怎麼了?”宋慶齡驚訝地說,“要提倡男女授受不親嗎?”
“不,不是,”宋靄齡有點詞不達意,顯然一時不知怎樣表達她那複雜的、不可泄於人的內心世界,她隻是說:“省得有閑話。”
宋慶齡格格樂了:“有什麼閑話?他是叔叔啊!”
宋靄齡眼睛望著無涯無際的大海,說:“他,是可以融化冰山的火山,這融化的過程,可能是在你沒感到熱量時開始的。”
宋慶齡的心似乎顫栗了一下,現在可以證實了,姐姐確實暗戀著孫中山了。宋慶齡用玩笑的口吻問:“你是愛上他了吧?”
“胡說。”宋靄齡臉刷地紅了,“這玩笑也開得嗎?”
“我沒想到你這麼怯懦。”宋慶齡說,“你匆匆忙忙地找丈夫、結婚,原來是逃避這可怕又令你向往的現實。”
宋靄齡以過來人的口氣對妹妹說:“你真的不可以走得太近,不會有好結果的。”
宋慶齡格格笑著說:“你不必為我擔心。第一,我不相信這團火有那麼厲害,我若是南極的冰山呢?什麼火能融掉它?退一萬步說,真的能融化我的話,我就大膽地接受,去愛他,嫁給他!”
宋靄齡嚇了一跳,趕忙說:“到此為止吧,什麼玩笑都可以毫無禁忌,這個玩笑是絕對開不得的。”
宋慶齡說:“想不到你臨別贈言是這個。”
在水天一色的地方,正有一群海鷗鋪天蓋地地飛來,天空為之發暗,她們驚奇這大千世界的奇觀,都仰起頭來看著,聽著那悠長的叫聲。
1914年8月,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西方列強忙於戰場上廝殺,無暇東顧。日本政府趁此機會想獨占中國。袁世凱麵對步步進逼的日本侵略勢力,竟然莫名其妙地宣布“局外中立”,1915年1月18日,日本駐華公使向袁世凱提出了滅亡中國的21條,日本政府對袁世凱拋出的誘餌是:如果他在21條上簽字,日本人就支持他在中國稱帝。
這消息一傳出,全國民眾的抗議風潮驟起。這個事件也在革命黨內部引起了思想上的混亂,一些人出於民族義憤,把矛頭對準了日本帝國主義,卻忽略了賣國賊袁世凱陰謀複辟帝製的企圖。
孫中山指出既要反帝,更要打倒袁世凱,才能保障民國的利益。這些天,孫中山幾乎天天在處理這些事情。
這一天,宋慶齡又拿了幾份電報送到孫中山的辦公桌上,是馮自由和林森從美國發來的電報,請求可否暫停國內革命運動,一致對外。
孫中山在看電報時,宋慶齡又拿出了一份文件,這是黃興、柏文蔚、鈕永建、李烈鈞的聯名通電,他們也主張一致對付日本帝國主義者。
孫中山把電報、文件放到桌上,說:“這些同誌隻看到了日本帝國主義侵略的一麵,卻忽視了袁世凱。我看,袁世凱如此賣國,是陰謀複辟帝製,他一稱帝,中華民國不就不存在了嗎?我們不能停止國內的反袁鬥爭,當然也要揭露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麵目。”
停了一下,他吩咐宋慶齡:“你給南洋的胡漢民、許崇智拍電報去,讓他們抓緊籌款,準備在國內發動起義。”
宋慶齡站在那裏飛快地記錄著。
這時的東京留學生也舉行了多次街頭示威活動。9月中旬,華僑與留學生們在古都奈良召開大會,請孫中山去講演。
講演過後,已經是下午4點,孫中山與宋慶齡乘馬車去會見一個日本朋友後,準備連夜回東京去。
望著奈良數不清的廟宇,宋慶齡很驚訝:“奈良有這麼多廟宇呀!聽說唐招提寺是中國鑒真和尚修的?”
孫中山稱讚鑒真和尚很了不起,他也是堅忍不拔的人,他受日本天皇聖武的邀請,東渡日本,5次為風浪所阻,中途退了回去,第六次終於成功了。
“我們去看看好嗎?”宋慶齡提議說。
孫中山有些猶豫,說:“我還要去拜訪山田先生,怕時間來不及,改天好嗎?”
宋慶齡沒等說話,路旁有一個和尚打扮的人向孫中山打招呼道:“孫先生別來無恙?”
孫中山掉頭一看,大喜過望:“是智亮長老?”他連忙叫車夫停車,跳了下去。這可是他鄉遇故知呀。
智亮笑吟吟地打了個揖首。
孫中山問:“你什麼時候到日本來的?”
“來了3個月了。”智亮說。
孫中山把宋慶齡介紹給他:“這是我的英文秘書宋慶齡小姐,這位是杭州白雲庵的智亮長老。”
宋慶齡禮貌地向智亮致意。
孫中山對智亮說:“你到日本3個月了,也不去看我,你知道我在日本呀。”
智亮道:“貧僧四海雲遊,是閑人,先生是忙人,不好去打擾。”
孫中山問:“長老在哪個廟上掛錫呀?”
“前麵不遠。”智亮道,“就在招提寺,他們讓我講講經。”
“太好了,”孫中山說,“宋慶齡沒去過招提寺,正要去參拜呢。”
“那就到貧僧那裏去喝一碗茶。”孫中山向馬車夫擺擺手,讓他掉轉馬頭,3個人在前麵走,馬車在後麵跟著。
藏在翠柏蒼鬆中的招提寺全然是中國寺廟的格局,邁進大門時,智亮說,鑒真大師就是在這裏圓寂的。
孫中山也說:“至今,日本的佛界對鑒真和尚都是十分崇敬的,你能在這裏講經布道,你也是當代的鑒真啊。”
智亮笑笑,領他們進了一間淨室,親自上了茶。孫中山和宋慶齡都跪坐在蒲團上。
孫中山問:“長老這次來講經要多久啊?”
“這要問先生了。”智亮手撚佛珠說。
宋慶齡奇怪地望著他。
孫中山也不解:“怎麼長老回不回國與我有關呢?”
“同是天涯淪落人啊。”智亮說,“都是你的弟子們害的,我這塵界以外的人總是斬不斷塵緣。”
孫中山忽然醒悟了,他說:“我明白了,你受了通緝,在國內存身不住,是流亡日本的。”
智亮點點頭,說:“我那幾個徒弟,雖入佛門,卻終究不是個心靜如水的人,不安生,總是惹禍。”
“又是劉師複、林君複?”孫中山說,“我早說過了,你收這樣的徒弟準後悔,他們哪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人?”
“不幸為先生言中。”智亮說,“他們與王皖峰等人在上海不是謀刺了鎮守使鄭汝成嗎?也連累了我,白雲庵被封,我這和尚的肖像也上了通緝布告,成何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