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0章(3 / 3)

陳炯明在廣東得勢後,驕橫無比,而且胡作非為,他竟敢把黃埔抵押出去向洋人貸款,加上他的軍隊軍紀太壞,到處擾民,越發不得人心。

孫中山為了驅逐陳炯明,先派胡漢民等人去福建幫助許崇智練兵,又聯絡駐廣西的楊希閔、劉震寰,還有駐粵桂邊界的原北伐軍譚延、朱培德部,準備討逆行動。

10月7日,蔣介石應召趕到上海孫中山寓所。

當蔣介石走入孫中山樓下客廳時,孫中山剛好從樓上下來。

孫中山高興地問:“你接到我9月12日的信了?”

蔣介石說:“接信遲了,耽擱了幾天。”

孫中山讓他坐下,說:“我已派廖仲愷去日本,他出獄後,休息了一段,身體行了。又派胡漢民去天津、汪精衛去奉天活動,我想請你去福建許崇智那裏,你去當參謀長,去討伐陳炯明,怎麼樣?”

蔣介石說:“我願意奉命,是到了驅逐陳炯明的時機了。”

孫中山對蔣介石有特殊的好感。陳炯明叛亂,孫中山困於永豐艦上,他拍了電報給蔣介石,蔣介石明知危險,卻向朋友托孤後毅然冒死前來,這是令孫中山難忘的。

蔣介石從皮包裏掏出一厚遝已經印成了鉛字的大樣,放到孫中山麵前。這是不久前他一氣嗬成寫的一本書,仿照當年孫中山《倫敦蒙難記》的樣子,寫了一本《孫大總統廣州蒙難記》,有好幾家書局搶著要出版,上個月他在太湖的萬頃堂小住時寫個了跋,他現在想請孫中山寫個序言。蔣介石說,不借重孫中山先生的如椽大筆,是毫無聲色的。

孫中山拿過來看著清樣,在《孫大總統廣州蒙難記》標題下方有蔣介石著字樣。孫中山隨意翻了翻,歎氣說:“我自己寫了《倫敦蒙難記》,今天你又為我寫了廣州蒙難,其實,幾十年來還有多少鮮為人知的蒙難,我天生是個蒙難的人。”

蔣介石說:“這就是天將降大任的磨難。你是人間的基督,用先生的痛苦和犧牲,換取天下蒼生的幸福。”

“你說得我心裏熱乎乎的。”孫中山有感而發道,“我一生就希望為民族、國家振興做點事情,哪怕毀了我一人,在所不惜。可是,真正理解我的人,又有幾人呢?”

蔣介石說:“這隻是時間問題。”

孫中山拍打著書稿,問:“我寫些什麼呢?”

蔣介石說:“寫些鼓舞士氣的話吧。”

孫中山說:“不,我想,我該在序裏寫上我缺乏知人之明的缺陷。那麼多人說陳炯明不可靠,我卻始終不相信他會墮落到叛變的地步。”

蔣介石說他這次去福州,當然應當擔當起報仇雪恥之責,但經驗告訴他,他是容易招忌招謗的人。言下之意,他可能依然呆不長。

孫中山知道他的心思,就委婉地說:“你是對參謀長一職不滿意吧?你想要實權,更容易發揮你的才幹。但是,有些事要慢慢來,不可操之過急。你在軍中尚缺乏人望,你又有主觀、願意爭吵的毛病,別人認為你不好合作。所以我一直以為,你更適合做高級參謀。”

蔣介石見孫中山把事情挑開了,隻好說:“學生性格乖戾,是有許多毛病,請先生多指教。”

孫中山說:“好了,書稿清樣先放這,你去福州前來拿序好了。”

蔣介石說:“謝謝先生。”

蔣介石這次南下還是幹得有聲有色的,1922年10月12日,蔣介石協助許崇智的討賊軍攻克福州,孫中山立刻電令回師廣州,會同林直勉、胡毅生所聯合的滇桂將領楊希閔、劉震寰等四麵圍攻陳炯明。次年1月9日攻克肇慶,10日奪取三水,15日下廣州,陳炯明通電下野逃往香港,各路將領電請孫中山回廣州主持大計。

動身再度赴廣東履任前夕,1923年1月17日,孫中山接待了越飛。

這以前越飛給孫中山寫過4封信,孫中山回過3封,在信中,越飛概述了蘇維埃的現狀及他們的主張。後來馬林到上海,又一次與孫中山會商過,成立了改組國民黨的方案起草委員會,陳獨秀也應邀參加了起草國民黨黨綱的工作。

越飛是在這種日趨融洽的條件下來到上海的。

寬敞明淨的客廳裏,陽光充沛,壁爐裏的火劈劈啪啪地燃著。

孫中山與蘇聯代表阿道夫·越飛在正式談判,宋慶齡和陳友仁作為秘書在一旁緊張記錄,陳友仁同時兼任俄文翻譯。

孫中山表示,他讓張繼帶著他的親筆信到北京去見越飛時,他多少是有些失望的。因為越飛一麵宣稱支持中國革命,一麵又在與北洋軍閥打交道。

越飛笑道:“革命的路不是直線的。先生在日本時,既反對日本政府與袁世凱簽訂21條,不也同時尋求日本的支持嗎?拉攏這個詞是很不好聽的,但有時是需要的。”

孫中山會意地笑笑,倒也喜歡他的坦率。

越飛說,蘇聯剛剛建國,西方帝國主義恨不能長出100隻手來把他們扼殺在搖籃裏,他們的處境也很危險。

孫中山說:“張繼回來說,他見你的時候,你正臥在床上害神經痛,現在好了嗎?”

越飛風趣地說:“神經痛,是革命者應有的病嘛。”

孫中山和越飛同時大笑。

越飛說:“我從李大釗、陳獨秀和馬林那裏得知你改組了國民黨的事,我很欣賞你的勇氣。”

“如今正在圈定各部人選。”孫中山說,“廣州已經回到我們手中了,我想以最快的速度回廣州去,在我們重新起步的時候,我們特別希望得到貴國的真誠援助。”現在,孫中山已經是用英語交談了。

於是越飛也改用流利的英語:“孫先生一生中,在海外奔走了幾十年,一直在尋求外國支持,接二連三的失望,使你灰心喪氣嗎?”

“有過,”孫中山說,“武昌起義,我們勝利了,我想,這個時候他們應當支持中國的進步了吧?我從美國跑到英國,又跑到法國,我幾乎沒得到任何實質性的援助。”

越飛問:“先生為什麼這樣信賴蘇聯呢?”

孫中山說:“因為你代表蘇聯政府的承諾。”

越飛反問:“是關於那些不平等條約的承諾嗎?”

“是的。”孫中山說,“你第一次與我會晤,就答應放棄曆史上俄國沙皇與中國簽訂的所有的不平等條約,這令我感動,隻有真正的朋友才有這樣的胸懷。我與各個國家的政府官員打了那麼多年的交道,他們隻想從中國沒完沒了地索取、掠奪、瓜分,從沒有哪一個外國官員對我許諾過廢止不平等條約。”

越飛說:“如果我們做不到這一點,我們不是與帝國主義都沒有區別了嗎?”

孫中山說:“為了你這句話,我今天請你吃飯,而且我的夫人要親自動手燒幾個淮揚菜。”

越飛望了一眼紮著圍裙在廚房裏忙活的宋慶齡說:“你的夫人太漂亮了,真正的東方美人,不要說讓她燒菜,看一眼已經很滿足了。”

孫中山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