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3 / 3)

二爺三番五次讓人送信催他回來一趟,直到二月初他才得空回來,馬鞭不離手,看上去像是馬上準備離開。

“小姐,不好了,大少爺往這裏來了!”我正點算賬冊,藍雀氣喘籲籲地跑進來,喳呼著叫嚷。

“怎麼了?”

“二老爺不是把大少爺叫到書房談他跟瑤夕小姐的婚事嘛,沒幾刻書房就鬧了起來,大少爺提著馬鞭就出來了……”

一股不好的預感升起,這次怕是真要鬧大了。

正思量著該怎麼安撫他,隻聽木廊裏傳來明清的聲音:“大哥……大哥!你停下!”

我心撲通猛跳幾下,手心泛涼。

他踏進門檻,身後跟著明清,他一臉的嚴肅,明清一臉的無奈,“嬸娘,大哥鬧著玩的,您別聽他胡說。”

“收拾一下,現在就走!”他如是說。

“大哥!”明清暴呼。

明華也踩著小碎步奔到門前,扒在門板上,驚恐地看著我們每一個人。

“大哥,外麵還有客人,你這麼做會毀了嬸娘的名節!明華,快把大哥拉走!”明華是他唯一一個妹妹,一直以來,他都很疼愛這個妹妹,明清隻當這個時候明華還能拉走他。

明華睜大眼,直視著他,卻沒有動作。

“明華!”明清厲喝。

明華瞥過臉去。

“要不要跟我走?”正視著我,眼神中帶著探索,我知道他還不能確定我對他是否信任。

明清、明華、藍雀也不約而同地看著我,深深吸一口氣,微微點頭,萬劫不複的這天終於來了,點過頭後,隻覺得堵在心口的東西被什麼挪開了。

明清吃驚,明華微愕,藍雀捂嘴流淚。

他伸手拉過我的手腕,一並踏出房間,順著木廊往前院而去,沿途的仆侍、丫頭們都錯愕地愣在當下,像是被人用了定身術。

二爺站在正廳門口,旁邊還跟了幾個陌生人,看那錦衣繡服,定都是上得了台麵的人物,見我們這麼攜手出來,不免錯愕不已,視線在我們跟二爺的身上來回打量……

二爺的神色異常嚴肅,我不免抓緊他的手,此刻我就隻剩他了。

“申屠破虜!”第一次聽二爺連名帶姓這麼叫他。

他站住身子,轉臉看向正廳門口。

“你要還是申屠家的子孫,馬上到祖先的牌位前跪著!”

將我放到身後,擋住所有的視線,“二叔,我跪的是楊潼關外的那塊界碑,那才是申屠家的牌位!”

叔侄倆對看良久,突然二爺左手一伸,“拿家法!”

正廳外的小二子早已被眼前的場麵嚇住,哪裏還動得了,二爺再喝一遍,他才從驚訝中清醒,遲疑地進屋,沒一會兒拿出一根小臂粗的長棍。

“家翁亡故,兄長戰死,我代他們懲戒你這個目無尊長、不識禮法的混賬子孫!”拿著棍子下了石階。

見狀,明清、明華急忙攔上前,“爹,大哥現在官服在身,施家法不妥!”

明清、明華沒有武功底子,根本攔不住二爺,棍子一甩,兩人被甩到地上,這時二夫人也匆忙趕到了前院,本想上前勸止,一看自己丈夫那副表情,又退了下去。

“你到旁邊去。”鬆開我的手腕,低聲交待一句。

看二爺手裏的那根棍子,打在身上不死也得半死,怎麼真能讓他挨打,既然是我們兩人的錯,就不該他一個人受罪,我不想離開他身邊。

“我被打慣了,知道怎麼躲,你在的話,搞不好我被打得更慘。”推我到一邊去。

“我再問你一遍,你當真要帶她走?”棍端指著他的鼻梁。

“對!”

“好……”“好”字未落下,一棍打在了他的腿上,撲一聲他單膝跪到了地上,“這一棍,為你不識綱常!”

“撲”一聲,打在另一條腿上,雙膝跪到地上,“這一棍,為你無孝無禮!”

棍子撲撲接連落在他身上,我早已是眼淚不止,狠狠咬著下唇。

二爺是學武之人,下手自然輕不了,不知道多少棍後,他已是雙手撐地,就在最後一棍落在他肩上時,突然被他伸手緊緊握住,“二叔,家法有規矩,過了百就算完了!”

二爺似乎也是打紅了眼,哪裏管什麼家法規矩,用勁想抽棍。

“二叔,沒打夠先存著,給我留點力氣殺敵,回來你想打多少都沒問題!”借著棍子支撐起身,抹一把嘴角的血絲。

伸手過來想拉我一起走。

“站住!”這聲音是父親的。

他正麵色鐵青地站在木廊上,雙手在身側不停地抖動著,看上去氣得不輕,“你過來!”小妹站在他的身側,對我輕輕搖頭。

他也伸手拉過我,不讓我過去,盡管我曾經膽小如鼠,曾經掩耳盜鈴,曾經對他藏頭縮尾,不敢做選擇,可一旦選擇了,就不會讓誰來幫我承擔自己該承擔的,鬆開他的手,來到父親麵前。張口話還沒吐出,便被父親一掌打下來,“不知廉恥的東西,還不快回去!”

撫一下被打得臉頰,雙膝跪倒,對父親俯首三拜,知道此刻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什麼也不再必說,爬起身,“迎兒,我不在,你幫我多盡孝道。”

小妹點頭,眼神示意我趕快先走。

“站住!”剛轉過身,父親厲喝!“你想過這麼做對得起誰,我們蘇家的臉麵尚且不管,你的同胞姐妹會因為你的不守婦道受人指責,你妹妹還未出嫁,難道你想看著她因為你嫁出去?”這就是症結所在。

我停在當下,我的出走不隻是我跟他兩個人的事。

“你要是還顧及著血肉親情,就回去!”

我茫然地望著他,眼淚迷蒙,身前是他,身後是這個世界,跨一步我隻剩他,退一步,我被這個世界淹沒。

所有人的視線都膠在我身上,他伸出手停在身前,等著我的抉擇。

回臉,父親神情嚴肅,小妹淡笑,隻有她支持我往前邁出那一步。

最終,我選擇了握住他的手,盡管前麵是條死巷,我願意與他一起往前走,這輩子隻選擇這麼一次。

當著整個世界,我們走在一起。

光頭他們正在外麵牽馬等候,見我們攜手一起出來,不免都有些詫異。

“走!出城!”他將我側放到馬上,甩蹬上馬。

就這麼匆忙地,我獨自一人與他踏上了似乎毫無光明可言的那條死巷。

“害怕?”他如是問我。

“害怕。”轉臉倚在他的懷裏,沒有前途的感覺真的讓人很害怕。

“這個給你。”從懷裏掏出一隻破布包,打開看,裏麵是很多地契,“這是我的全部身家,全交給你,還害怕嗎?”

我失笑,“你還欠我的嫁妝,這些隻當是利息。”仰臉看著他脖子上的淤青,伸手碰一下,“還疼嗎?”

“二叔什麼人,他心裏清楚把我打殘了,可就沒人帶兵打仗去了,讓外人看著像是十二分的勁,其實不過了用了兩三成,倒是你,傻得在那裏哭半天。對了,你父親打你時,怎麼不躲?他下手挺狠,印子這麼深。”

父親與二爺不同,他的表現是真情流露,並非是做給外人看的。

“早知道就是打一頓這麼簡單,我年前就把你帶走了。”大言不慚。

“咱們去哪兒?”

“跟著我你就什麼都不用管了。”拉馬停下,回身望一眼邊城的城牆,“從現在起,你得學會完全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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