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1 / 3)

第七章 山裏的月光 山外的陽光

我料想人們不會這麼輕易放過我們,隻不過他們撐的時間比我料想的推後了幾天,可能他們在確定塞外的征戰結果吧,與製裁我這麼個女人相比,性命才是最關鍵的。

小妹前一夜匆匆來見我,什麼話也不讓我說,帶著藍雀倆人上上下下給我拾掇行李,看樣子是想讓我一走了之。

“二姐,西門外有馬車等著,你趕緊走,我讓藍雀跟你去,一路上也有個照應,你們先回帛城,尉遲跋的人會在城外的草亭接你們。”說話間,匆匆將一塊精巧的銅牌係到我的腕子上,“萬一沒認出來,你就直接進城去找人,把這個給他們看,進了城先住進咱們自己家,別住申屠家了。”

這匆匆的一席話,我並沒有十分記住她的意思,因為重點都放在了“尉遲跋”這三個字上。跟他在一起的幾個月間,通過方示的書信,也得知了一些尉遲跋的近況,我以為他也會跟申屠破虜一樣,可事實說明是我太過理想化,他是個真正打算掌權的人,所以,即便愛一個女人,也不會為了她停下腳步……聽說他成親了,妻子的家族也是反叛的一族,兩方軍馬融合迅速擴大了地盤,這事我一直隱忍著沒告訴小妹,一方麵是想著他們倆可能已經再沒機會見麵,另一方麵,我不確定小妹到底對他有多少感情。

“迎兒,你是不是為了我的事才主動求他幫忙的?”讓她主動找他聯係,看上去不大可能。

她眼神微有閃躲,“這些事你先不要管,眼下最急的是先離開邊城,申屠家的宗親已經到府裏找過二爺幾次,你這個樣子再呆下去,萬一他們真來了,你一個人要怎麼辦?”

“迎兒,有件事我必須先告訴你,尉遲跋並沒有守住他的承諾,他已經成親了,二姐不希望你為了我的事去求他,如果你早已經決定不回頭,最好就不要再跟他有瓜葛,你的性子我太了解了,我不放心。”

“這事我知道,他信上告訴過我,你放心,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眼下最重要的就是你,你一個女人家孤零零的,又挺著個大肚子,就算是為了孩子跟申屠破虜,你都不能不顧自己的安危,那些人一旦鬧起來,不知道後果會怎樣,我怕到時就算想救你都來不及,二姐,你趕快出城吧。”

藍雀也跟著央求,最後三個人都哭了起來,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哭哭啼啼一陣,擦幹眼淚,“迎兒,我早就做了準備,你要是真想幫二姐,那我先告訴你該怎麼幫。”

她跟藍雀不禁都呆看著我。

將我的打算說了一遍,迎兒不禁瞠目,“姐,這行嗎?”

“放心,一定行,不過等事情結束了,你最好跟父親回帛城,也免得他老人家再聽些風言風語。”

“小姐,那我留下來陪你。”藍雀雙手擦擦眼,噥噥而語。

“你還是跟迎兒回去,等回了帛城後,想見麵還不容易?”

輕言打發了他們兩個人先回去,心裏惦記著小妹跟尉遲跋的事,想著以後回了南方,他們二人再見到,又會是怎樣的一番風景?小妹早就看穿了深閨大院的苦楚,尉遲跋這樣一個嗜權的人怕是不適合她,她需要的是自由,盡管為此吃盡苦頭,她不像大姐那般柔順,也不像我這樣寸心忍耐,她善於拒絕,可以說更加執拗。這樣的性子在這樣的世道隻能讓愛上她的男人對她敬謝不敏,我幾乎可以確定尉遲跋即使真的愛她,也摸不透她要的到底是什麼,因為她要的是沒人能給得起的,而尉遲跋這樣一個嗜權,並打算在亂世之下功成名就的男人不可能將心思都花在她身上,他們真若在一起,總有一個人要放棄些什麼,可是誰又會這麼豁達?

還記得在京城,我還是申屠家名義上的當家主母時,那些宗親笑嗬嗬地旁敲側擊,打聽著我是否願意出錢為家族的宗親買官賭權,當時我手縫太小,對誰都哭窮,可真算是“六親不認”,結下了不少怨,如今大概要一並將欠的怨恨全部還清了吧?

申屠家的人幾乎將這方小院子擠滿,如果他在,見了這種場麵,怕不是要提著刀,哪個敢出半句聲,便一刀砍過去……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時而正經得讓人覺得他是個大英雄,時而又不正經得像個地痞混混,我好笑地想著那個男人。

“夫人,要不要多叫幾個兄弟們來?”一名軍士看罷院子這態勢,退後幾步湊近我身邊。

“不用,今天這是申屠家的事,你們隻管看著,不用插手。”

那軍士愣神一下,“可將軍出城時交代過,我們得保證夫人您的安全。”

“你聽我的沒錯,隻站在一邊就行。”

四名軍士聽話地退到兩旁。

這時二爺跟父親也到了,二爺依舊一副神態泰然,父親卻是一臉病容,瘦可見骨,可見這段時間沒少為我的事發愁,想一想,他堅持了一輩子的東西,頃刻間被我毀得一分不剩,就像是忙了一輩子,突然變成了徒勞無功。我對不起他,他畢竟是生我養我的父親,看到他這個樣子,心裏難過的呼吸不暢。

“哦……”見我微微福身,二爺抬手想讓我起身,可一時又不知道怎麼稱呼。

“二哥,這事咱們得先請蘇老爺發話!”宗親甲涼涼地提醒,令父親蹙眉。

二爺看看一旁的父親,幹咳兩聲,“話是一樣說的,這事也不就是她一個人的錯,那逆子占多半……”話說到一半,父親已走到我的跟前。

微微抬頭與父親對視,從他的眼睛裏,看不到任何東西,對視良久,他轉開眼,轉開那一瞬,掃過我隆起的肚子,雙拳緊握一下,從我身旁走過,“跪下!”

我撫著肚子勉力下跪,對著院子裏所有人,跪下那一刻,也就說明我承認了自己是個該被天下人唾棄的女人,可我心裏知道,我跪下是因為我不想讓家族繼續為我承擔太多罵名,不想讓我的孩子沒看見這片天地便匆匆離去,更不想等他回來時是個傷心的局麵,如果自尊可以換得這些東西,我會寧願把自尊拿出去讓世人踐踏。

二爺看我一眼,匆匆跟上父親的腳步,站到正屋的台階上。

“蘇某身為人父,未盡職教導,給親家帶來如此羞辱,自知無權開口,今日不管親家怎麼處置此女,蘇某都無怨言。”

此言一出,院子裏靜悄悄的。

“咳……”二爺打了下嗓子,“今日宗親聚集,都是因申屠氏第六代長孫犯下了這種大錯,為了申屠家的聲名,還請在場的各位叔叔伯伯,兄長弟弟們一起商量下,如何處置這個忤逆不孝的子孫!”

話一出,眾人議論紛紛。

“蘇老爺既然也把話放下了,我看緊急的是不能讓她肚子裏的孽子出世為上。”有人如此說。

“就是!”

眾人附和,之餘,還有人覺得該嚴懲我這個勾引男人的****,申屠家再不能留下這樣的媳婦種種,更甚者,眾人一致覺得我根本沒有再活下來的權利。

跪在那裏,眼睛瞥過這些人,放眼南天上盤踞的大鷹,輕輕撫摸著肚子,淡淡笑著,流言能害人性命,但是我若偏不願意尋死呢?

因我的笑意,眾人憤怒了,這讓我罪加一等,因為我不但不知錯,反而還變本加厲地笑起來。

眾執一詞,認為我跟我的孩子必然不能繼續留在這世上,對付不守貞潔的婦人,鄉野民間或者可以寬鬆一些,但深閨大院絕對不能心慈手軟,尤其我們這種明目張膽的人,是非要拉出去正法,以茲證明這世道還是守規矩為好。

依照申屠家的家法,棍罰是首選,就像當時打申屠破虜一樣,眾人信誓旦旦地認為這法子可行,看我的那眼神,像是想等著看我還能笑到什麼時候一樣。

那四名軍士看眾人打算對我棍罰,不免手握軍刀,對眾人虎視眈眈,要是今天讓我吃了一棍子,怕是他們都不好跟他交待。

眼看著情勢有點膠著,明清、明華急匆匆跑了進來。

“父親!這個時候你們怎麼能衝到大哥的私宅行凶!”明清厲聲呼喝,“大哥正帶兵深入塞外,苦戰不止,我們幫不上忙就算了,怎麼還能來傷人!”

“明清賢侄,我們就是為了破虜著想,他拚命搏出的功勞,縱不能毀在這個不守貞潔的女人身上,我們申屠家的百年聲名也不能就此敗落啊!”宗親乙言辭懇切。

“就是啊,賢侄,你總不想見破虜就此毀在這個女人手上吧!”宗親丙亦是言辭懇切。

明清還想說話,卻被明華一把拽到一邊,“兩位叔叔,這麼說你們是非要趁我大哥不在,殺他的骨肉,害他的女人,滅他的後院,絕他的後了?”

這一句話不輕,眾人一時語塞。

明華過來扶我起身,因為胎氣所致,身子有些浮腫,跪了這大半天,膝蓋處已經沒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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