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甥到我處讀書，我麻著膽子找到了與單位對口的陽光鎮第一小學。這可是一所省重點小學，全市也就兩所。人都說校長忒牛，但因為是對口，我心裏還不是太緊張。
一路鞠躬，先從門衛室問到了報名處，又從報名處問到了教導處，最後從教導處問到了校長辦公室。校長辦公室很熱鬧，眾多誠惶誠恐的人簇擁之中，一個矮瘦的男人正躺在大班椅上很什麼什麼地笑著，這就是校長。
校長四十出頭年紀，一身灰色西服，價值不菲。他梳著光光的頭發，一對小眨巴眼，上下幾樣零件搭配得基本沒出差錯。看麵相，倒還不像很難說話。
近十一點半時，簇擁的人終於走得差不多了，偌大個辦公室裏就隻剩下我和一個男人。
那男人遞上一張條子和一個信封，說了幾句什麼，校長笑了，說：“行，先這樣吧。明天報名你帶他過來，我會打招呼的了。”
那男人告辭了。
校長擺擺手，站起來，看了我一眼，點了一下頭。我忙從大信封裏將外甥的轉學證明和我單位的證明等資料先拿了出來，想像前一個男人那樣遞上去，不想手一抖，竟將裏麵的一千多元報名費掉到了地上。
校長坐下了，他看我手忙腳亂地將地上的東西收好，又看了看證明，哈哈一笑，問了我幾句情況，又說：“我們學校的學位很緊張。你怎麼不早打招呼呢？”
我說：“實在是不了解程序。現在人都已經轉出來了，希望校長能夠照顧一下吧。”
校長的手指在大班椅上敲了幾下，又說了幾句很困難之類的話。這時，門外又響起了敲擊聲。校長搖搖頭，說：“那你三十號再來吧。”
看了看進了門的幾個人，我隻好告辭出去了。
回到單位，同幾個同事說了這件事，一個同事說：“三十號是星期六，他這是叫你上門到他家裏去嘛。”
“上門呀，那沒有一千八百的下不來。”另一個同事說，“叫阿頭出麵吧，他可是那校長的老領導。何必花那冤枉錢呢？”
想想也是，我們本是對口單位，阿頭又是他的老領導，這點麵子總會給吧？於是我又壯著膽子敲開了阿頭辦公室的門。我將情況說了一遍之後，阿頭看了我一眼，說：“叫你三十號去呀？”沉吟了一下，還是撥了電話。
沒戲。阿頭出麵也沒戲。
眼瞅開學了，沒辦法，我隻好托親戚給外甥找了一間鄉下小學了事。
後來又和朋友談起這事，一位有領導職務的朋友說：“本來你星期六去一趟他家，花上一千八百的，這個問題也就不成問題了。你叫你的頭出麵，其實是堵了自己的路，那校長肯定得說沒辦法。”
我急問：“還能補救嗎？”
朋友搖搖頭：“他的台階被你拆了，你現在去送禮他肯定不會再收你的了。”
我隻好歎口氣：“唉，這生活真是複雜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