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2 / 3)

趙學軍是知道宋長安在活動出國的事兒的。他對此隻是覺得好笑。

出國可以躲開?哈!其實,在那裏不一樣呢,內地還沒有那條街隔開了,剪短袖子區分同性戀的。內地也沒那麼多宗教每天想著指責你,阻止你,甚至遺棄你的,外國的月亮那也不一定是圓的。當然,這話他都是在肚子裏想下,也沒寫給誰看。

在宋長安離開出租屋,出去找門路的第四天,與他同居的那位小戀人,因忍受不住指點,忍受不住家裏斷絕關係的消息,忍受不住一個人呆在屋子裏與世隔絕的孤寂,忍受不住宋長安離開他的每一刻的不安全、孤獨的、自我唾棄的、顫栗等待無路的絕望……

他離開家,帶著那一路幾乎就是千夫所指,背部猶如千百根鋼針在紮著他的閑言碎語回到學校。他推開學校教學樓頂的門,站在八樓的頂端向下看了幾眼,並不感覺到絕望,隻是覺很舒暢很解脫一般的,張開雙臂飛身一躍的……跳了下去。

他的血,飛濺在樓下的水泥地板上,開了很大一朵血花。對於他的死,學校議論紛紛,可無論是他的家長,他的親友,他的師長竟然都暗暗的鬆了一口氣,有種……這個大麻煩,他可算是走了的感覺。

宋長安身邊的人都離他遠去了,他所有的錢都拿出來鋪了出國的路子。從戀人死去的那一刻,這個自命不凡的年輕人,終於真正的遭受到了打擊,這種打擊使他近乎於絕望,覺得活人實在是沒意思,不如就此跟了去的好。他坐在醫院停屍間門口,呆呆的等待著,等待戀人家裏可以有誰來再看他一眼,好令他走的不那麼寂寞。他在冰庫外等了一天一夜,除了他叔叔宋瞭望送了五千塊錢來,然後……再沒人來了。

一直自認為聰慧,玲瓏,圓滑之極的宋長安對自己的人生產生了否定,他開始寂寞,開始寂寥,開始覺得害怕,這一次他算是真正明白了,他被放棄了,被整個社會團體拋棄了。

這個時候宋長安才第一次發現,什麼傲骨,什麼天分,什麼資曆,什麼家事,什麼情感,什麼愛,什麼文化,什麼的什麼都抵不過規則,他不過是個人,還是個眾叛親離的未畢業的大學生而已。他保護不了自己深愛的人,甚至他現在都保護不了自己。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坐在此地,被動的等待著指責而無力反抗。

醫院最最寂寞的那條路,響起了清晰腳步聲。宋長安失魂落魄的靠著牆根坐著,他懶得看是誰來了,隨便誰來都解決不了他的問題與困境。

“長安……節哀順變吧。”王希想了半天的詞彙,找了個合適的。

宋長安抹了一把臉,四天沒洗臉了,胡子拉碴的不精神的很:“哎,你們怎麼來了?指責我來了,還是挽救我來了?沒事,隨你們說!”

趙學軍迅速寫了一張紙條遞給他:“無處藏身?”

宋長安看著那張帶著關心痛心的臉,頓時有了一種,我的苦這人竟然懂的了悟,他憋下淚苦笑:“是啊,無處藏身,都不知道犯了什麼錯。都說我做錯了,這可怎麼好!我都不知道我幹了什麼,殺人了?還是放火了?我上公車也給老人讓座了啊?”

趙學軍陪著他坐下,從口袋拿出哀求幹爹快速辦理的大學邀請函,還有一些錢遞給宋長安。

宋長安本來想拒絕,可又一想,那人跟自己一場,好歹也得給對方買一塊像樣的墓地,最起碼的……好一些的骨灰盒那也是要得的。他放下來身段,接了錢,衝趙學軍點點頭:“不說謝謝了。”

趙學軍木然的點頭,這裏的氣氛或者味道都不是他喜歡的。而“睡”在他身後屋子冰櫃裏的那個人,和他曾有的命運是何其相似,他們唯一的區別就是,自己膽子小,強活了下來……

“我是……我是真的愛他的……現在,我都想跟著去了……”宋長安捂著臉,哭泣出聲。

趙學軍側臉看看他,伸出手摟住他,一下一下的拍著他的背,像是在安慰他,其實也是在安慰著自己。宋長安毀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人生,還帶走一條生命。也許所有聽到這件事的人都會不可思議的說:“誰也沒逼著他死啊!?怎麼就不負責的去了呢?”

張嘴說話那都是多簡單的一件事兒,隨便一開口便來了,說說就得了,家長裏短的就是一句別人家的閑篇兒。那些人才不管是不是會傷害誰呢!

這真是令人窒息的一天,趙學軍與宋長安還有王希一汽,為那個隻活了十九歲的年輕人辦了一個簡單的葬禮。

火化前,宋長安不管那屍體多難看,他彎下腰結結實實的親吻了那個人,他吻完對趙學軍很認真的說:“隨你們笑話我,可我愛他。”這一刻的宋長安是可愛又引人憐憫的。

趙學軍竟然這樣想:上輩子要是我死了,不是哭哭啼啼的拖累他一輩子,那麼也許他也會愛我一輩子吧可……即便是愛了,時間長了又會如何呢?還不是照樣被後來者攪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寧!誰又能跟時間抗爭呢。愛來愛去的,實在是煩死了。

趙學軍把一大束百合花奉獻給了那個死去的人。他很認真的寫了那麼一段話給他帶走:誰也沒有你幹淨,誰也沒有你看的明白,我知道你看到了!我知道你看到了自由。你飛翔了……願你……來世飛的更高,願你……有個正確的來世。

他把那張紙條鄭重的放好,宋長安止了淚跟趙學軍他們一起看著那把火帶走了那個世人認為是個“錯”的生命。

“我再也不會愛誰了。”宋長安上飛機那一刻,很認真的對趙學軍說。

趙學軍對他笑笑,並不相信這人說的話。即便是個聖人說這話,那也不可信。人是多麼善變啊,沒人比趙學軍更加清楚這一點了。他將一個準備好的本子還有一張卡遞給宋長安。宋長安翻了幾下,很驚訝的看著趙學軍:“這是什麼?”

趙學軍寫到:“這是一些投資,希望你幫我去做下。年份我都寫好了,你隻要按照時間買或者賣就好。”

“我以為你活得就像個世外高人呢,原來也是有煙火氣的。好吧,咱一起努力下……”宋長安難得的調侃了一句,說完他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後說:“我也試試,即便是一個人活,那也需要存一些保障。我得保護自己不是!學軍,我不說謝謝了,可我認你是我兄弟,是我朋友,我所有的親人朋友那都是過去了,我隻有你了。”

“哎,感情我瞎忙活了這麼久!你就記得三兒的好了!”辦理好登機牌子的王希開著玩笑,將一疊換好的美金還有行李拉杆遞給宋長安:“保重,人做事,對得起良心就成,別想那麼多,給自己爭口氣。給那些人瞧瞧!”

宋長安並不拒絕那些錢,他空出手捶打了一下王希的肩膀:“照顧好軍軍!”

“這話說的,我照顧他,那還不是應該的!”王希也捶打了他一下。

宋長安拖著行李慢慢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他的背影是那麼的孤單寂寥,那麼的令人同情,他們站了一會,王希鬆了一口氣,竟然如釋重負的說:“哎呀,可算是走了!咱們也回家吧!”他拖了趙學軍幾下,趙學軍沒看他,依舊看著那邊。

飛機緩緩的起飛,越來越高了……宋長安重新上路了……

“哎哎……你不是舍不得吧?”王希笑著調侃:“我說軍軍,難不成,你喜歡他啊!得了,以後啊,適可而止,這樣的人,你還是遠著點的好,沒得名聲都被連累臭了!走了,回家了!”

趙學軍猛的甩開王希的手,扭頭狠狠地瞪著他。

王希不知所措,看下左右,他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他納悶的又去抓趙學軍的手,趙學軍又甩開。

“小祖宗,別擰了!回家!”

機場裏,那些人不相幹的人,來來往往的向著目標路過著……時間猶如在趙學軍與王希之間畫了了一個圓形,將他們包裹在裏麵與世隔絕。王希隻是覺得有什麼驚天動地的事兒就要發生了,他站在那裏,被趙學軍狼一樣的目光盯的渾身發木,猶如上了定身咒語一般的一動不動的……一直站到到趙學軍突然抓過他的衣領,嘴唇印在了他的嘴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