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omber

譯者:Scpony

潤色:MadCatMKII,Nostradamus

特別鳴謝:NightScreamer及金橡木咖啡屋全體成員

“直到塵埃落定,我們隻能選擇相信……”

外麵。避難廄的居民們多少都想象過外麵世界的景色。在監督口中,那裏隻有一片彌漫著致命輻射的荒漠,所有膽敢逾越雷池的小馬都會被緩慢而痛苦地奪去生命。老實說,我曾以為外麵就是個大房間,和中庭差不多,隻不過房頂特別高,通風和照明也更好。當然啦,我們都明白牆外並非總是死氣沉沉,但除了書裏的幾幅插圖,學校並沒教我們更多東西。我們隻知道外麵有很多叫做‘樹’的玩意,上麵生著綠色小片,地上則鋪滿了叫‘草’的可食用地毯。

至於我?外麵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守在通道入口的兩個土匪。當我和P-21被大群匪幫追著飛奔而出時,他們才剛剛轉過身來,雙方都嚇了一跳。要不是S.A.T.S.,我多半沒機會開槍。於是我迎麵給了其中一位一槍當作見麵禮,又用第二槍射傷了他的同伴,嚇得她轉身就逃。

跑吧!明智的選擇。我們正慌不擇路地拚命逃竄。有天王和他的軍團在身後追趕追趕,我真的想不出其他計劃。四周那些……東西……灌木?樹林?——但願能給我們提供一點掩護。就目前而言,我們的大致路線是‘下山方向’,速度則是‘逃命一樣’。

至少頭五分鍾內是這樣。P-21的腿開始一瘸一拐,速度也慢了不少。當我跑過他身邊時,我們的視線短暫交彙到一起。雄駒的眼裏沒有怨恨,隻有單純的疑問:“這是計劃的一部分嗎?”

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自己可以直接扔下他。天王想要的是我,也許他們會徑直經追過雄駒身邊,而對他熟視無睹。隨後我眼前浮現出小排氣口和她媽媽倒在血泊中的情景。如果這些畜生如此心狠手辣,P-21的下場多半也好不到哪兒去。我一槍打死他估計都來得仁慈些。

不,我不能那麼做。我略微放慢蹄步,用白色的法術光團裹住他受傷的腿,增強固定的效果。雄駒一開始顯得驚慌失措,然後才意識到我是來幫他的。雖然並沒讓他增速多少,但至少不像剛才那樣拖後腿了。

“左轉。”從左側傳來一個帶著電子嗡鳴的聲音。我轉頭向聲源處望去,那邊隻有石頭,灰色的低矮植物和……一隻蟲子?金屬做的蟲子在空中扇動著小小的翅膀。

這是啥……會說話的金屬蟲子?上百個——好吧,隻有一打——的問題在我的腦袋裏冒出來,但脫口而出的卻是最蠢的一個:“為什麼?”我大汗淋漓得喘著粗氣。一般而言,我不覺得自己缺乏鍛煉;但話說回來,在99號避難廄又不需要經常逃命。

“不想死就來。”它向樹林中飛去。我現在已經能聽見天王的聲音了,隆隆的蹄步使我想起了維修層的那些老機器。從身後不斷傳來的撞擊和斷裂聲判斷,天王怕是懶得繞過樹木,幹脆把它們一頭撞斷了事。

我的確不想死。於是我和P-21對望一眼,跟著那隻古怪蟲子朝左飛奔而去。

金屬蟲帶我們來到一座房子前——如果你把兩麵殘垣,一個馬桶和一個浴缸叫做房子的話。我盡力不去注意蜷曲在浴缸中的小馬骨架。“藏在這。”金屬蟲道,接著它便衝進遠處灌木叢裏,消失不見了。

“可是——”我剛要開口,便聽到從南麵傳出一聲充滿恐懼的尖叫。聲音雖不和我完全一致,但也足夠分辨出是隻嚇壞了的雌駒。是那隻金屬蟲——我差點忽略了夾雜在尖叫裏的輕微電流聲。一秒鍾後,天王和另外四名土匪呼嘯而過。

我們屏住呼吸,一動不動地趴了幾分鍾,等覺得他們跑遠了才站起來鬆了口氣。“呼,真夠懸的。”接著,我嚇傻了。

我要死了。

我無法解釋這種感覺。當抬頭仰望天空,我本以為它長得會和中庭天花板差不多,但我的頭頂卻是一片廣闊的虛空,陰沉,灰暗,模糊不堪,就像在仰望無邊的深淵。恐慌的巨浪開始在我胸中澎湃沸騰,好似隻要走錯一步,名叫黑傑克的小馬便會掉進深不見底的虛無之海中。我一路經曆了這麼多艱險,可唯獨這蒼穹嚇得我六神無主,步履維艱。

“黑傑克?喂,黑傑克?”耳邊傳來P-21的叫聲,先是小心地詢問,緊接著變成大聲呼喊。可即便如此,他的聲音在我聽來就像蚊蟲的嘶鳴。我如雕塑般僵立在原地,大口喘息著。

他慢慢站起身,用蹄子掩住我的耳朵。墜落感突然消失了,我癱倒在地上用力幹嘔起來,卻吐不出任何東西。直到將腦袋深深低下,我才膽戰心驚地睜開眼皮,呼吸也逐漸緩和下來。“多謝。”聲音很輕,卻充滿真情。他完全可以拋下我獨自走開的。毫無疑問,如果我之前丟下他不管,天王便能輕易逮到一隻無助的雌駒。

耳邊又響起輕微的嗡嗡聲,是那隻去而複返的金屬蟲。我抬頭打量著它,奇怪自己究竟愣了多長時間。沒有了身後的追兵,我便有空細細研究這家夥。它其實是台蟲子形狀的機器,並非自然形成的金屬蟲,也沒有天生就會說話……這還解釋的通。靜電雜音過後,它再次開口了:“天王性子夠急的。別擔心,我一路引他往南跑了。”我突然從心底泛起一種古怪的直覺:這家夥一直在監視我們。

“謝了。”我真誠地向它道謝。“那麼……抱歉這麼問,可你到底是誰,又是什麼東西?”與其說懷疑,不如說我的好奇心更濃些。至少如果這金屬蟲想要我們的命,它便沒有理由大費周章地引開天王一夥馬。

“你可以叫我守望者(Watcher)。對大多數小馬來說,你麵前隻是個四處遊蕩的機械精靈(spritebot),在廢土上隨處可見。我碰巧用它看到你們互相幫助的情景。”所以這個‘守望者’本體並不是機器?她……還是當做他吧——他的聲音沒那麼女性化。我想象著話筒另一頭坐著個機械P-21——他能遠程遙控這玩意兒?我真的很想知道小馬怎麼做到這點的……於是把這加入了我已經長的要命的問題列表裏。

“謝謝你,”P-21語調平和,他好像對這一切毫不驚訝。無論是會說話的機器,地麵上幹枯的野草,還是這一片……巨大的……虛空……

我哆嗦幾下,試圖甩掉那種感覺。天空帶來的壓迫和步步緊逼的天王一樣,讓我無處可逃,不過我正在慢慢適應,至少不會一抬頭便動彈不得了。“沒錯,多謝你出手相助,不過我覺得你沒法從機器裏變出一把散彈槍吧?那就太不科學了。”

一陣輕笑。“這我做不到,但我想你已經差不多理解了。信不信由你,你們比我遇見的一些小馬要優秀。”接著他自言自語般地放低聲音:“雖然她沒在剛踏出避難廄時後麵就跟了一大群土匪……”誰?

“現在怎麼辦?”P-21的嗓音裏滿是敬意。這小玩意看起來對我們相當關心,那位“守望者”多半為我們準備了什麼計劃。

“你們已經有了一把槍。再去多弄幾把,並帶上你們能背得動的所有彈藥。你們其中一位已經有了不錯的護甲,但這種東西總是多多益善。現在你們隻需要一個目標,所以我建議往西走。你們也許會在那裏找到點有用的東西。最後,多交朋友。能托付後背的同伴越多,活下來的機會越大。”金屬咯咯笑起來。“雖然我想你們兩位已經能背靠背了。”

“什麼?”我瞧瞧P-21,尷尬地咧咧嘴。“誒……不對。我們不是朋友。事實上我們今天才認識……”而且我正準備送他去退休……我的笑聲停下了,雄馬也移開視線。“算了,還是不提了罷……”

“噢。”機器精靈聽起來很失望。“那麼……對於兩匹不是朋友的小馬,我隻能建議你們結伴同行。”拋下這句話,它再度嗡嗡地飛起來,哼著歌消失在廢土茫茫的地平線上。就這?好吧……

我看看P-21,接著檢查起我的嗶嗶小馬來。守望者建議我們向西走?我知道嗶嗶小馬有導航功能,不過直到現在才第一次派上用場。我加載好地圖,注意到了兩件有趣的事。首先,上麵有個齒輪狀的小圖標,標注著“99號避難廄”;其次,西麵同樣標出一個地點。要不是守望者的機器精靈已經走了,我倒很想問問那是什麼。

“既然這樣,往西走總比向南好。”我說著站起身,視線仍不敢向上抬。走出幾十米,我才發雄駒並沒跟上。回過頭,我發現P-21正半跪著,雙眼緊閉。“你怎麼了?”

他沒有回答,但我注意到雄駒眼角的淚水。哦,該死…….幸好我沒承認他是我朋友,這樣的朋友實在靠不住。“你的腿?”我問道。真是個蠢問題,黑傑克。他的傷一直也沒好過,更別提剛剛還帶傷狂奔。P-21困難地咽下一口口水,腦袋轉向一邊。除了最基礎的急救措施外,我對醫療一竅不通。我還剩幾瓶治療藥水,但它們主治瞬時創口。像P-21這樣的傷需要高等法術才能治好。

“這樣,靠在我身上,我來扶你。”我用肩膀抵住他的身子,相互攙扶著向目的地進發,可沒走多遠,他突然從我身邊抽開,接著痛呼一聲跌倒在地。我在他身邊跪下:“又怎麼了?你是中槍了還是怎麼的?”

“我不……”他喃喃說道。

“不……?不什麼?”我豎起耳朵。有動靜…….P-21剛開口要說話,我一把用蹄子堵住了他的嘴。

“那裏!請聽我的,走那條路。”U-21的哭腔從遠處傳來。

“閉嘴!避難廄小馬都是孬種麼!?‘請別殺我,我不想死在這兒!請別操我的屁股,別那麼做!’廢物垃圾雜碎……”另一隻雄駒的聲音毫不留情。“快走,等找到老板,他會決定讓我們幹啥。”U-21虛弱地抗議幾聲,和土匪們漸漸向南走遠了。

我徹底鬆了口氣……然後便注意到藍色小馬在我蹄下抖如篩糠,看起來簡直像犯病了。哎呦,該死!“你的腿!抱歉抱歉。”我說著趕緊從他身上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他都趴在那裏一動不動。我吞吞口水,盯了幾眼南麵。“來吧,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得抓緊趕路。”千萬讓我把你丟在這兒。

他總算是站了起來,後腿一瘸一拐地向……東去了?“喂,你往哪走?守望者說去西邊。”

他沒有回頭。雄馬又走了幾步,接著蹄下一滑倒在一堆灰色植物的殘骸上。他總算回頭看了我一眼,眼中充滿痛苦。“我不會跟著你去任何地方的。”

“當真?”我瞪著他,用霰彈槍指指匪徒離開的方向。“想在這兒等著他們回來?你也聽到他們是怎樣威脅U-21的了,你願意吃那份苦頭?”雄駒咬緊牙關,不知在忍耐痛苦還是因為聽了我的話。“我說……你腦袋也挺靈光的,比我聰明多了。你覺得傷成現在這樣,靠自己能挺多久?”

雄駒重重歎了口氣。“我能怎麼辦?”他的聲音很輕,我不確定是不是在問我。“他會讓我怎麼辦?”他?他是誰?我還沒來得及發問,藍色的陸馬就重新看向我:“好吧,我跟你一起去,至少等我能獨自上路為止。”他試探性地向前走了幾步,但照這速度我們一小時也走不出五十碼。我默默走上前,再次撐起他的肩膀。

“別碰我!”他叫起來。真奇怪,我想雄駒們早該習慣了身體接觸才對。當然,我從他身邊挪開後他又摔倒了。雄駒臉色泛紅,聲音小地像蚊子叫:“請別碰我……太多。”嘖,聽起來像是在懇求。也許他傷地比我想象中嚴重得多?

“我盡力。”我溫和地安慰道,然後就這樣攙扶著向西走去。若運氣夠好,或許能碰到一隻心地善良,法力高強的獨角獸來幫他治腿?至少這樣的胡思亂想能幫我把注意力從頭頂的天空移開。

* * *

我們走了大概三小時,但實際感覺卻長的多;天空一片陰沉,厚重的烏雲令我們無從分辨時間的變化。和P-21肩並肩旅行並不是什麼愉快的體驗,但至少天王找到我們的幾率在一點點減小。我不時想到媽媽和避難廄。她們有沒有把入侵者都趕出去?有誰在戰鬥中犧牲嗎?

可又有什麼用呢,我沒法再回去了。盡管如此,對家的懷念卻在我心中越變越強。我想念鉚釘她們的牌桌,想念漫長而枯燥的夜間巡邏。在那些日子裏,地麵世界對我而言永遠是個充滿神秘和幻想的地方。

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沒碰到什麼特別的東西。有些胖嘟嘟的蛾子向我們射了幾發刺,但我沒在它們身上浪費子彈,而是用槍托解決了。我把死蛾子放進包裏(暫時還沒吃的打算,也不知道它們能不能用來做食物,但比起泥土、空氣、以及兩世紀前就枯死的幹草,它們算比較靠譜的食物了)。我的嗶嗶小馬顯示它們是“肉食靈”,甚至旁邊還標注了它們的“價值”。我從來都沒見過這玩意兒,我的嗶嗶小馬怎麼會清楚它們值多少?更何況,我對目前世界的經濟體係一無所知,沒準我該先問問午夜——

見鬼。

我不斷提醒自己,熟悉的一切已經不複存在,但思緒仍不時躍回過去。避難廄的生活雖然有各式各樣的不快,但無論如何都比我現在的處境好得多。曾有次我跟媽媽抱怨,說自己不想當衛兵,這工作太無聊之類的。‘先生存,再享樂。’她如是回答我。我都懷疑在未來,自己還能不能把樂趣當作主要目標了。

前方,枯樹林逐漸稀疏,露出一大片裸露的荒地,不少長滿雜草的髒水坑點綴其間。不過在廢土走了三個小時,廢水坑看起來也沒那麼麵目可憎了。就在這時,我聽到了某種滴答聲。這不是什麼好兆頭,我以前隻在避難廄的魔法發電機旁邊聽過類似聲音。我看了看自己的嗶嗶小馬,果然,標誌輻射量的計數表正危險地跳動著。

“糟糕,這下壞了。”我咂咂嘴,每走一步滴答聲的頻率便更急促一些。這不是那種學校裏警告過的那種能融化血肉的強輻射,但這些小水塘看起來比土匪的歡迎招牌還可疑。我爬上一座小山丘,一座完好的建築映入眼簾——坐落在穀倉旁的農舍。可以看見不少鏽跡斑斑的鋼筋歪七扭八斜插在水坑裏,更多鋼筋則堆在旁邊一輛大型載具上。看樣子,它應該是從天上掉下來才摔成這樣的。

農舍的建造者顯然花了不少心思。當我走進去的時,嗶嗶小馬的輻射警示也正好停下。從近處打量,這建築的牆壁和窗戶都沒受到多少破壞,P-21應該能在裏麵好好歇歇。好吧,我自己也筋疲力盡了,況且我也非常想要到屋簷下麵躲躲——深邃的天空仍然不時讓我犯怵。

農舍顯然經常遭到洗劫,大多數家具都損毀地不成樣子,各種架子幾乎都是空的,地板上灑滿垃圾和破碎的碗碟。一個角落裏堆著些年代久遠的枯骨,幾張報紙疊在一起,能看見最頂上那張寫著‘喙靈頓的死亡天使再次出擊!’,另一張下麵的小標題則是‘四隻幼駒被切碎’。

我注意到牆上一些照片掉在了地上,便過去把破損的相框翻過來,讓照片正對我的方向。照片大多褪色的厲害,但我還是能辨認出一部分內容來。其中一張照片內有匹雌駒,身邊站著匹高大的公馬,公馬脖子上戴著個套纓,腰上還纏著繃帶。這是某種怪異的情趣玩具嗎?也許吧。另一張照片也有這雌駒,不過這張照片裏她正值少女,她背著一匹戴蝴蝶結的幼駒。保姆?嗯……不過這照片有些說不清的怪。下一張照片裏麵有匹年邁的母馬,站在三匹小雌駒後麵,小雌駒的服裝……那是什麼?看起來像是小怪獸。接著又是一張小雌駒的照片,她戴著個破舊的帽子。帽子完全蓋住了腦袋。但真正讓我困惑的是另外兩幅照片。那匹年邁母馬旁邊是一匹雄馬,然而讓我吃驚的並不是雄馬。

歲月在這雄馬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跡,和他身邊的那匹年邁的母馬一樣。顯然,剛才照片裏那頂大帽子是屬於他的。另一幅圖裏,他吻了一口年邁母馬,她的表情十分震驚。下一張照片裏有兩匹雌駒,看起來像是之前的小雌駒長大了,她們身披筆挺的西裝並肩而立。先前戴著套纓紅色公馬則穿著帥氣軍裝,身後則是那匹年邁母馬坐著輪椅,同樣年邁的雄馬正在她身後推著……

家庭。他們是一家馬。不是99號避難廄那種一母一女的代代相傳,而是家庭。我在曆史課上聽說過這種古老的血緣關係,但卻第一次親眼看到這樣鮮活,幸福的家庭……

P-21同樣盯著兩隻雄駒,和我一樣滿臉震驚。但發現我正對他微笑時,P-21迅速恢複成硬邦邦的麵孔。

“幹嘛?”他不悅道,把臉扭向一邊。老天,他那是臉紅了嗎?不過話說回來,照片裏的幾隻雌駒確實很可愛。那位有三個蘋果可愛標記的是我喜歡的類型。至於那隻雄駒……呃……怎麼說的來著?哥哥?他看起來同樣很美味,和他來上一發也未嚐不可。

“真騷。”我調皮地向他眨眨眼。我得讓他高興點,至少別老是掛念腿上的傷。

當然嘍,我的好意再次被誤會了。“雌駒滿腦子就隻剩性愛了嗎?”

“哈?”他這念頭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我隻是想……”

“你難道就不明白?”他抬起那隻穿製服雄駒的照片。“雄性是丈夫,兄弟,不是繁育工具。”我歪歪頭,不知道他想說什麼。“可在你眼中,卻隻有……隻有……騷?你整天就隻想著騷?”

他脾氣可真大。“我隻想讓氣氛輕鬆點。”我慢吞吞地回答。他眨眨眼,很快又皺起眉頭。我不禁想念起午夜,如果我必須找個旅伴,為什麼不能是她那樣烏黑漂亮的獨角獸呢?說真的,你很難選出比P-21還糟糕的同夥。至少有點幽默感吧,這要求難道很過分?

房間裏還有幾樣東西。桌上擺著台終端機,P-21用蹄子敲了幾下,綠色的屏幕就亮了起來。旁邊有台小保險箱,從房間角落裏燒焦的痕跡推斷,恐怕曾經有小馬想把它炸開。終端機還能工作真是個奇跡。我還找到了上鎖的彈藥箱,從重量判斷,裏麵多半有貨。

“能用嗎?”我看著P-21敲打鍵盤。工作似乎讓他平靜了些。

“也許吧。”他回答,“複合膠教過我一些小技巧,這台機子看起來保存完好……”

“你倆關係很親近?”我來了興趣,也許是看了那些圖片的緣故。守望者的告誡,我們在一起的經曆,這些都勾起了我對這匹古怪小馬的好奇。

有那麼一會兒,我以為他又要對我發火,但他好像沒力氣再動怒了。P-21臉上的表情近乎……愧疚。他沉默了一分鍾,房間裏隻能聽到鍵盤的敲擊聲。當他再開口時,換了一副柔和的語調:“是,她和我走的很近。”P-21關上終端,又重新打開。注意到我困惑的目光,他便解釋起來:“我得重啟一下……錯誤回答太多就會讓終端永久鎖上。”

這就是為啥我從不去碰電子產品。“這也是她教給你的?”

P-21長歎一聲,閉上眼睛。“我寧可不去多談。她死了,而我逃走了。我不想再提那個地方。”雄駒盯著屏幕,聲音冷冰冰的。“現在,沒事別煩我。我得集中精力對付這台電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