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糟糕的是我就半死不活地停留在兩種狀態之間。我看到天王衝著我狂笑,用他的電鋸雞巴把我的嗶嗶小馬鋸了下來。監督一遍又一遍地向我強調我是終極一次性用品之類的話,橙色小馬雕塑告訴我她隻能幫我這麼多;我必須爬起來更加堅強。我覺得眼鏡在我臉上熔化,裂開的玻璃順著我的臉往下淌。小璐的腦袋就放在床上,靠在我旁邊,小聲地反複喃喃細語,

“避難廄裏出來的家夥什麼都不懂,什麼也別碰!”

在這期間,P-21一直在盡力護理我恢複健康。最後他足足幾個鍾頭都不見蹤影,我躺在那裏猜想他是死了還是索性繼續往前走了。我真不知道為什麼他會浪費時間陪著我,但是他就是這樣。他沒有半句怨言,也沒再提起任何有關埋骨之地的事。

當我清醒過來的時候,隻覺得活像是堵塞的廁所。機器精靈正在我麵前飄著。守望者清了清嗓子,“所以,就這樣了嗎?“

我仔細地抬起頭。那個機器精靈並沒有變成什麼噩夢中的恐怖怪物腦袋把我吃掉。“監視者?”

“對,是我。你怎麼了,黑傑克?就這樣了嗎?廢土終於到了讓你崩潰的臨界點了嗎?”那機器精靈在我麵前徘徊,樣子格外肅穆。

我小心翼翼地撐起身體,用蹄子捂住了自己的臉。“我幹了蠢事,我搞砸了,守望者。”

“你不是頭一個了。如果我說實話,你搞砸的事隻害死了一個孩子。我知道有些小馬幹的蠢事可是害死了上百萬的生靈。所以說起搞砸的程度不可饒恕,罄竹難書。我覺得你是太高估自己了。”我慢慢把蹄子從臉上放下來,望著那個小機器繼續往下講。“所以我在問你的是:就這樣了嗎?你隻是一隻沉迷在自悲自憐中,因為搞砸了一次就一蹶不振的小馬嗎?因為如果是的話,那我就隻能離你而去了。我幫不了你。你也幫不了誰。”

此刻我本該很簡單就去相信這些的。但是當我坐在床沿上看著那機器的時候,我卻他媽的忍不住笑了。盡管我現在渾身上下都是嘔吐物和垃圾,一塌糊塗,渾身是血,充滿絕望,但我覺得我的嘴角還是冷冷地挑了起來。我看著那東西。“你也搞出過不可饒恕的蠢事嗎,守望者?”

好長時間,橫亙在我們之間的隻有沉默。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冒犯了他,現在沒準兒他正打算扭頭就走把我徹底扔開呢。

“是的,沒錯。”

“那你搞砸的事情有沒有把不該死的誰給害死了?”又是一陣沉默,我知道他不會回答。他也無需回答。我靜靜地坐在那裏,盯著我的蹄子。“當我從土匪窩裏把那些孩子們救出來的時候,我是那麼自豪……

而現在……

我緊緊閉上了眼睛,咬緊牙關。

放棄是多麼簡單的事情啊。

伸腿瞪眼,然後就結束了。半途而廢或許不會破產,但是也別想再把生意做大。

我睜開眼睛正視著那台機器,不知道守望者現在是何表情。最後,我開了口,聲音細不可聞。“那我該怎麼繼續,守望者?”

“去做一切亡羊補牢的事,記住你心中那份永遠無法真正擺脫的內疚。就算你明知永遠不夠也罷,你依然要全心全意每一分每一秒都盡力做得更好。每做一件善事你都應該祈禱,那樣的話,當你大限將至,你的一生也就會把你所犯下的錯誤彌補得差不多了。“守望者的話如此清楚,如此真實,我忍不住笑了,同時也哭了。

“哦,這聽起來倒還像回事。”我聲音很輕,“那我該從何開始?”

* * *

事實證明,最好還是從個從那張髒兮兮的床上爬下來並且去找些抗輻射藥開始,免得我直接翹尾巴或者長出第二個腦袋。雖然這也可能會讓我聰明一倍,不過我對此不抱多大熱情。另一方麵,守望者知道抗輻射藥物可能在什麼地方。一輛墜毀的和平部天空馬車或許還沒被掃蕩過。原因也簡單得很。

“那些蜥蜴可難看死了。”我一邊嘀咕一邊低頭看著麵前被枯樹和雜草環繞的湖泊。港灣處有個小島,由一座破爛棧橋連到大陸上。我勉強能看到那島上的涼亭殘骸和一輛底朝天的飛天馬車混在一起。P-21和我正蹲在一間距離灰沉沉的湖水不遠的小平房裏,我的嗶嗶小馬地圖上把這個地方標記為“麥金塔湖”。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爬行動物。毫無疑問,要是我去撿東西的話,肯定會有啥玩意兒蹦出來。在清掃期間,P-21已經給步槍上準備好了六個彈夾,還有六發獵槍彈。這是不得不做的事。

“你又在幹蠢事了。”P-21警告我。

“會害死我的那種蠢事?”

“不,隻是單純的蠢事。”

“這表示我有長進。”我調侃道,甚至連他都笑了起來,搖了搖頭。

我朝外麵的涼亭和墜毀的馬車望去,生物監測視覺告訴我這裏有三個敵對單位,但是在埋骨之地的事情後,我就不再輕信這情報了。“沒有抗輻射藥,我會死的。”我說著,無力地靠在長滿青苔的石頭上。“過不了幾天我就會變成霍斯那樣子了。可別說我說得對。”他抿起了嘴唇,對我瞪起了眼睛。

“那讓我潛行過去拿藥就好了。“他說道。

“不行。”我生硬地回答。“我非常感激你提供給我的幫助,P-21。我不能再讓你去為我冒生命危險了。“也許他會潛行,但是我不知道那些變異怪物會不會把他給聞出來;我不會讓他去冒這個險的。

“讓我?你都快要死於輻射中毒了,黑傑克。你打算怎麼阻止我?”他問道,轉身走向涼亭的殘骸。

我隻是看了他一眼,又低頭望著湖裏遊來遊去的變異鱷魚。毫不猶豫地抬起步槍衝著一隻變異鱷魚就是一發。它咆哮一聲,衝出了水麵,朝我們倆猛衝過來。P-21瞪了我一眼,那刻毒的視線足以讓任何土匪汗顏。他眼睛抽搐了一下,扭頭就跑。

“對不起,P-21,這次我的命由我自己來救。”我麵對著衝來的惡獸喃喃道。

不是它死就是我亡,反正馬上就解決了。我打開輔助瞄準,把兩發子彈精確地打進了我目標的前額。第四發正中它的眼睛,把那野獸打得搖搖晃晃。第五發沒打中。最後一發過後,三隻鱷魚越過被我成功擺平的那一隻,繼續朝我撲來。我扔下步槍,盡最快速度朝小山上退去。輻射中毒和發燒都讓我行動變得遲緩,但至少我還能讓鱷魚保持在我前方。

當獵槍又把一隻鱷魚請出局的時候,另外兩隻已經逼近了。當我把子彈通通打進領頭那隻鱷魚身體裏的時候,隻覺得輔助瞄準充能簡直慢得像蝸牛。還剩三發了,兩發,一發,最後一槍打穿了那東西的腦子,從後麵穿了出去。

很不幸的是,我現在沒子彈了。在這時候,我可能會死,以後的事情就交給P-21去負責,這說不定對廢土更好。隻是有個問題:我還沒還清欠小璐的債。當最後一頭鱷魚朝我迎麵撲來的時候,我情急之下用魔法把霰彈槍豎了起來,就這麼硬塞進鱷魚的上下顎之間。它嘶吼著,用爪子上下拍打,那把武器在它凶惡的咬合力之下都變彎了。

我從鞍包裏飄出一個蘋果形的手榴彈,把它從嗓子眼直接塞進了鱷魚的肚子裏。當那東西徹底消失在鱷魚喉嚨深處之後,我就用念力拔掉了保險栓。五……四……三……二……一……嗯。當我數到二的時候,霰彈槍啪的一聲折斷了。我急忙向後退開,盡力想掏出我最後一個手榴彈。

變異鱷魚在一聲悶響中炸成了一團漂亮的微弱放射性血花。之前受的輻射劑量已經夠大了,在被噴上一身致命死血之前,我趕緊險而又險地避開了。我真沒想贏了之後就倒地不起。慢慢地,我蹣跚著走過那座爛橋,向涼亭而去。

P-21從我身邊冒了出來。“感覺好點兒了沒?”他的口氣或許帶點嘲諷,但問題中蘊含著真誠。

“一點點吧。”我回答道。廢土給予我的是殘酷的教育,但我會迎接這挑戰。我會變得更加強大,如果可以的話,我會盡力不再讓我的愚蠢危及其他的小馬。“我知道你想幫我,P-21,很抱歉,我這次不能讓你這麼做。”

他翻了個白眼,一聲長歎。“我又回避難廄了。”我發現這評論中蘊含著一層苦澀。

“此話怎講?”我不解地看著他。兩匹小馬走過橋梁。

他猛地轉向我,牙關緊咬,視線中充滿了赤裸裸的憤怒。“我這一輩子都在被雌駒指揮該幹什麼不該幹什麼,我甚至連在那該死的育種時候讓坐我身上的雌馬翻個身在下麵都不行。”他輕輕哼了一聲,“你知不知道在99號避難廄的雄駒為了能休息一下甚至不惜割傷或打傷他們自己?就為了做我們想做的事,而不是被命令去幹些什麼?”

我真的沒想過這些,甚至都想不到。“在99號避難廄,我們都隻能去做我們不想做的那些事。我也不想當衛兵。”但99號避難廄就是這麼運作的。你聽從命令行事,擔當你的角色,除此之外別多想。

“你什麼也不想當,黑傑克。要是有個‘整天坐著打牌’的工作,那你會做的很好。但除此之外,你什麼都不樂意幹。”他說道,我們走近了被破壞的涼亭。那鏽跡斑斑的馬車外麵依然刷著亮黃色的油漆,還有一隻清晰可見的粉紅色蝴蝶。裏麵有一大堆腐爛生鏽的箱子,但至少還有三個箱子看起來是完好無損的。跟我說說看,如果你當了鉚釘那樣的話維護工,你還會不會這麼多愁善感的?如果你沒負責蛋白質回收的職責,或者沒能擁有整天負責處理廢料的美好未來,你會不會詛咒自己的爛運氣?“

“這個……” 我結巴了。

他站在那裏瞪著我,嘴唇緊緊地抿著。

“能不能等我先治好了輻射病之後我們再繼續討論這個話題?”我虛弱地笑著問。

“不,不,我可不這麼想。我現在就要討論這個話題。”他的聲音生硬而憤怒。我可以看出他內心的堤壩已經崩潰,情感的泛濫已經無可阻擋。“所以怎麼樣,黑傑克?要是你能選擇當不當衛兵,你會怎麼樣?嗯?”他一蹄子跺在第一個箱子上,用牙齒咬緊了一根發卡,開始撬箱子上的鎖。

說真的,我不知道怎麼回答。我一直都覺得我被困在衛兵這個職業裏,這就表示我討厭它。但是說老實話,這工作也沒那麼糟糕。這工作最爛的部分也不過是把雄駒從雌駒家裏攆出來。還有和監督麵對麵。但是還有比我工作辛苦的多的小馬,他們的工作對避難廄的生死存亡更加關鍵。

“我想你說得對,我猜衛兵這工作對我來說也不壞。”我承認道。我實在是太疲勞,太虛弱了,除了坐下來看著他忙活之外什麼也辦不到。“那你呢,P-21?跟我說說看你想做什麼?”他繼續瞪著那個鎖,於是我歎了口氣。“當然,如果你願意的話。”

他瞟了我一眼,然後把鎖打開了。裏麵有兩瓶治療藥水和一些抗輻劑X。標簽上寫著“不要讓輻射打敗你”。“我想當個老師。”最後他輕聲說道。

“老師?”我聲音中充滿了懷疑,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我實在是無法想象雄駒當老師會是什麼樣子。

“對,老師。”他檢查了第二個箱子上那枚生鏽的鎖,用螺絲刀卡住了鎖頭,然後用力一擰。一聲脆響,鎖開了。“當我還是P-1的時候,我盡力學習一切可以學到的科學知識。所以我才會這麼了解複合膠,在她受訓的時候我也從她身上學了不少。我想如果我懂得夠多的話,監督也許會讓我來教課。我做兩件工作也很不錯。”

他打開箱子,從裏麵拿出兩個空注射器,還有兩箱罐頭,看起來像是某種肉類。“結果你知道監督說什麼嗎?她說她會讓我在育種的時候從事性教育。”

我哆嗦了一下,這聽起來還真像是她。我頭暈眼花地躺下來,眼看著那第三個箱子,他開始用發卡和螺絲刀繼續對付上麵的鎖。“不管怎麼說,那也算是個……老師。”

我說著閉上了眼睛,隻覺得筋疲力盡。“我敢打賭你肯定非常出色。我看到你和童子軍們是怎麼相處的了。”

他又瞟了我一眼,接著全心投入調整著開鎖的工具。在他不知用什麼魔法在忙碌的時候,傳來了小聲的刮擦聲,然後又是輕輕的哢噠一聲,鎖開了。

箱子裏麵是三個裝滿了琥珀色液體的塑料袋。上麵印著“輻特寧,你的輻射病救星”。“唉,如果要說什麼安慰的話,我想你是保安裏最善良的一位女士了。”在雛菊和果醬想把哪個雄駒揍得屁滾尿流的時候,從來也不會有誰想去阻止她們。而且就是你想出辦法把天王引出了避難廄。“

“你根本不知道這話有多沮喪。“我說道。他把第一袋遞給了我,又插了根稻草吸管之後,我咕嘟咕嘟地把它灌了下去。哦,橘子味兒!哦我的嗶嗶小馬啊,鐳射警報器開始朝黃色區域降低了。當三大袋子全都灌下去之後,指針停在了黃區中間,微微左右搖晃。我感覺還是很難受,但總比之前好一些了。運氣好的話,我甚至不會掉鬃毛,或者不會變成那些屍鬼的一員。

“我不過是愚蠢而已。”我喃喃著,一直盯著地麵。“我習慣犯傻。”

“你習慣英勇,黑傑克。你的所作所為勇敢無比,甚至敢於去麵對那個發光屍鬼。上去跟她搭話,甚至還去碰蹄,這種事我簡直想都不敢想。”他平靜地說道,在抗輻射藥發揮作用的時候他一直在馬車的殘骸裏發掘著可用的東西。非常遺憾的是,在和平部的天空馬車裏似乎根本找不到半顆子彈。不過他卻在涼亭的殘骸中找到了一顆發光的小球。

“那是什麼?”

我把它拿在蹄子上,仔細觀察著。嗯,它沒有輻射,也不會爆炸,而且看起來也不能食用。把它扔進包裏,我對嗶嗶小馬的庫存顯示欄中出現的“大麥金塔湖記憶球(Lake Macintosh Memory Orb)”這行字皺起了眉頭。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那是啥,我的嗶嗶小馬怎麼會知道?“管他的,以後再去操心好了。站起身來,我不得不承認我覺得自己力氣又回來了……雖然不是全回來了,不過總算比之前要強。“那這是否表示,等下次我見到守望者的時候,可以告訴他我們是朋友了?”我這話隻有一半是認真的,不過也的確對他的想法很好奇。

“不。”他斬釘截鐵地回答,然後又微微朝我笑了笑。“不過我們比之前要更接近這種關係了。”

“嗯。這意味著我有長進。”

蹄注:升級。

技能:槍械(50)

新技能:連打帶跑——遠程武器在快速移動時的精準度上升。

任務技能:小幅度變異:輻射視覺—當處於小幅度輻射中毒狀態時,在低光照狀態下獲得感知+1。不戴太陽鏡、貴族眼鏡,或者反光太陽鏡時,潛行和口才-15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