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Mares and Stallions(下)(1 / 3)

“小金教授!我要去上廁所!”狂暴哼哼著,隻見這隻渾身條紋的小雌駒並緊了後腿到處跳來跳去,此時我們正沿著一條峽穀的步道艱難地爬著。學生們全都背著自己的小鞍包,蹄子上穿著登山鞋,向前依次走著。我們頭頂的天空盡是晴朗溫暖的模樣,讓我們周圍的岩壁反射著耀眼的亮光。走在隊伍前麵的,是看上去更加年輕,更加健康,更加開朗的金血。河流在峽穀中蜿蜒的河道中奔湧向前,河水湯湯,浪花不斷打在岸邊的礁石上,而我們岩石狩獵隊則沿著岸邊依次前行。隊伍中有我認識的小馬,也有不認識的,不過他們的模樣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你難道不知道我們周圍都是樹林嗎?自己找棵樹解決一下不就行了。P-21在我身旁嘟囔著翻了個白眼。在我們頭頂,是在河道上的半空懸停著的晨輝和冥影,河道旁的巨石在水流的衝刷下看上去好似一個個灰色的巨蛋。隻聽那隻灰色的天馬小雌駒正在跟那隻暗色的天馬小雄駒解釋著這些不可能是巨龍的蛋之類的事。

“別朝河中央飛太遠了,晨輝,奶油蛋糕,”眼見那些小天馬們繞著巨石飛來飛去,我關切地喊道。幼小的小白和透明膠在我的幫助下正在躍過一條石坎,我用念力將她們穩穩地飄在空中。

“我都想不通他們怎麼也能進我們學校,”年幼的真血哼了一聲說道。“這可是露娜的天才獨角獸學院。我是說真的!這些天馬和陸馬們到底該怎麼學魔法啊?”

“我們的大部分學生都是獨角獸這倒不假,”金血平靜地說道,但說話的語氣卻又讓我不禁背過耳去。“世界上還有各種各樣大多數獨角獸無法企及的魔法。譬如說,你或許要花一輩子去學區區一個關於園藝的魔法,但是一隻陸馬毫不費力地就能照料好一個花園。而正如我們能向他們取經一樣,他們也可以向我們學習。”

“除此之外,”一隻站在狂暴身旁的棕色獨角獸小雌駒開口道,“他是我兄弟!所以要是他想和我一起來我們學校上學,他就能來!”

“說得好,南瓜蛋糕,”我一邊說道,一邊給了這隻小雌駒一個讚賞的微笑。她也向我投來了燦爛的笑容。

真血衝我哼了一聲。“那,好吧,但我還是搞不懂為什麼一隻魔法比陸馬還弱的獨角獸也能來給我們上課。她能教我們什麼?如何不用魔法嗎?”突然間一塊石頭越空而來,徑直砸到了他的頭頂。“嗷!”他瞪著那隻小雌駒。“教授!她衝我丟石頭!”

“我不是故意的!我的魔法走火了。”南瓜蛋糕回擊道,接著衝他吐了吐舌頭。

“教授你看她!”真血哼哼了起來。

“獨角獸魔法是一種奇異而無法預測的東西。尤其是當你在嘴臭那隻獨角獸的家人和朋友時。”金血駁斥道。

這隻小雄駒哼了一聲嘟囔道,“有魔法的才能算獨角獸。”他鬱鬱地瞪著我。“她從一開始就不該出現在這兒。等我爸爸知道了,他就會寫信給露娜公主,告訴她和我成天在一起的都是些像她一樣小角萎縮的貨色。”我微微垂下了頭我真的不想被開除。

“她是我的助手,她的魔法能力也輪不到你來管,”金血反駁道,他那斥責的語氣顯得輕柔而又嚴肅。他們目光相接,接著那隻褐紅色的小雄駒垂下了頭,兀自嘟囔去了。金血看了看我,接著這隻蒼白的獨角獸對我微笑了起來。

“小金教授!”狂暴哼哼道,隻見她在原地蹦來蹦去,五官都要扭到一起了。

“用。樹。解。決。P-21嘟囔道。

金血歎了口氣。“恐怕他說得沒錯。要不然,回幼角嶺上廁所可是要走好長一段路呢。”

“哦哦哦哦!”她哼哼著一頭紮進了樹叢中。“別偷看!”她尖叫道。

“誰要偷看你?P-21搖著腦袋問道,接著將目光投向了其他小馬。

“嘿,你在樹叢裏做啥呢?”奶油蛋糕在半空中向下喊道。隻聽狂暴的尖叫聲響徹了整個峽穀。

這個小插曲過去後,我們終於來到了峽穀盡頭附近的一處地方。這裏有股水流從百尺高的地方奔流而下,將下方的黑色岩石洗刷地幹幹淨淨。涼爽的水霧沾濕了我的皮毛,水珠從我的鬃毛上點點滴落,濺入了我的眼中。我擦去臉上的汩汩細流,歎了口氣,四下環視著峽穀岩壁上的岩層,那些岩層潮濕的表麵將它們本來的顏色呈現得清清楚楚。

一塊特別的紅黃色岩層從其它岩層中脫穎而出。因為這裏的石頭居然有牙齒!隻見那些屬於某種巨獸的碩大獠牙從岩層中顯出形狀,牙狀的輪廓在岩壁上一動也不動。“哇,酷誒!”飛在我們頭頂的奶油蛋糕說道。無論那是什麼動物的獠牙,那動物肯定有兩三隻小馬那麼大。在岩層間還有許多灰色的碎骨。

“感謝你的稱讚,奶油蛋糕。”金血笑著對那隻暗色的小雄駒說道。“如果你們還記得我們上節課講的,你們就會記得我跟你們解釋過沉積岩的形成過程,這些石頭會形成被稱為“岩層”的條狀岩帶。這些岩層通常是上方由沉積時間較短的岩石構成,而越往下,所構成的岩層岩石沉積時間也就越長。”

“就像你的房間一樣,老兄,”南瓜蛋糕笑著對那隻天馬開玩笑道。

“那麼那些呢,教授?那些是……骨……骨頭嗎?”狂暴一邊結結巴巴地說道,一邊緊張地戳著嵌在岩壁中的其中一塊牙齒形狀的石頭。

“這些曾經是骨頭,但現在它們已經變成了一種叫做化石的特別的石頭。在很久很久以前,這些生物也和你我一樣生活著,”金血指著岩壁說道。“在它們死後,屍體便被泥沙掩埋了。經過了漫長的時間,它們的骨頭便變成了你們在這裏看見的這些石頭。”他亮起獨角,飄出了一把岩錘,小心地將一塊化石鑿了下來,然後將化石交給我們傳看起來……然而隻傳到了小白便停下了。隻見那隻白色的陸馬小雌駒將化石丟進了自己嘴裏,接著開始咀嚼起來,仿佛那塊化石是一塊放了很久的餅幹。

“怎麼會這樣呢?難道那時有雞頭蛇大爆發嗎?”真血瞪著他懷疑地問道。

“事實上呢?現在有幾種理論,都主張這種岩化現象和魔法並無關係。”金血笑著說道。那隻褐色的小雄駒輕蔑地哼了一聲。“沒錯,化石反應和你現在的反應一樣都是正常現象,”白色的獨角獸咯咯笑著說道。

“哦!這還有一塊,教授!那兒也有!”晨輝喊道,隻見她落到了黃紅色岩層的底部,用自己的翅膀指著這岩層下麵顏色更深的岩層。“這裏還有更多!隻不過……這些看上去像蟲子一樣。這裏還有一條魚!”灰色的小雌駒一邊說道,一邊用蹄子指著岩壁。

“魔法般的天馬視力,”金血喃喃道,這話讓那隻褐色小雄駒氣呼呼地開始瞪著他。“沒錯,它們的種類十分繁多。我看過有些講上古怪物的書籍和電影,那些怪物就像巨人和地精一樣,但說真的,我們在很久之前就已經對這些生物沒有更新的認識了。比如說,它們長什麼樣子?它們吃什麼?它們怎麼生活?它們有智力嗎,亦或是沒有?”當他抬頭看向岩壁時,太陽從雲層中探出頭來,一縷陽光將嵌在岩壁上方的幾塊寶石發亮閃爍起來,仿佛是石化破碎了的彩虹碎片。

“解散吧,看看你們能不能找到其它化石做你們的收藏。記住了,每隻小馬隻能取一塊,而且尺寸不能比你們的蹄子大。把那些大塊的留給其它小馬來發掘。”

小雄駒和小雌駒們三兩成隊地四散跑開了。我始終留意著小白不讓她太靠近河邊。那隻褐色小雄駒嘴裏嘟嘟囔囔,說著什麼這個岩石狩獵隊蠢爆了,他都是因為爸爸媽媽讓他來他才來之類的話。奶油蛋糕用雙腿緊緊環住他的雙胞胎姐妹,沿著岩壁飛了上去,聲稱他們要找到最大的一塊化石。我喊著讓他們別跑太遠。

然而,晨輝卻在原地一動不動,雙眼緊緊盯著崖壁上那塊齜牙咧嘴的巨大化石,和它旁邊的小化石。“教授……我在想……唔……這條岩層都是化石……底下的岩層也全是……我甚至在更下方的岩層裏也看到了一些。但為什麼這些大怪物的化石沒有出現在更上方的岩層中呢?我是說……難道有什麼東西把這些生物一下全殺死了嗎?”

聽見這句話,幾隻幼駒停下了手中的鑿石活計直起身來。金血看著她,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非常棒的觀察力。這個問題問得很好。說真的,我們也不是很清楚。曆史的足跡總在更迭過程中漸漸消逝,變得愈來愈模糊。暖爐夜的繁華熱鬧我們都了解,但我們又是從哪個國家而來呢?我們的祖先又是從哪個國家來的?公主們呢?小馬們呢?因此,當我們討論到億萬年前發生的事時,我們隻能基於我們的所學進行推測。為什麼在這些岩層中有那麼多巨型生物的遺骸,遺骸的存在在上方的岩層卻又戛然而止呢?那時肯定發生了什麼大事。”

他走向前,來到了岩層前,仔細地觀察著。他在呼吸時輕輕地哼著小調,接著又停住了。隻見他抽出岩錘,鑿下了一塊石頭。放下石頭後,他用鑿子小心翼翼地敲削著它,石頭終於碎了,顯出了包裹其中的一個微小的金屬碎片。

“這是什麼,教授?當金血用念力將它飄起來時,P-21問道。

“隕鐵。星礦。月鋼。它的名字不勝枚舉,但它確實是一種特殊的鐵礦,隻有在隕石中才能找到它,這就是為什麼我們還叫它“隕星”。它是一種非常特別的物質,種類繁多。它們中的一些具有非常優秀的強度,而其它的就略顯平庸了。它們通常不易生鏽,同時也難以融化與加工。大多數小馬都不願意研究它,因為研究它簡直困難重重。但隻要是有隕石的地方你都能找到它的身影。”他敲了敲岩層。“在這條化石富集的岩層的上部邊界,到處都是這種隕鐵的細小碎塊,尤其是銀色的隕鐵,這表明在很久很久以前,一顆隕石曾經撞擊了這個世界上的某個地方。這種隕鐵的碎片我們在整個馬國境內都有發現。”

“然後那顆隕石就殺死了所有的……這種生物?”狂暴用一隻蹄子指著那塊長滿獠牙的化石問道。

“我們猜可能是這樣的。有些小馬做出過假設,說那個時候這個世界上發生過的其它某些變化才是在古早前殺死這些遠古巨獸的罪魁禍首。或許是災難性的火山大爆發。但是否有小馬注意到了除此之外的事呢?”他用蹄子向著岩壁上方的一條水平岩層指了指。我死死盯著那裏,卻沒有發現任何特別的東西。他肯定不是在說那些長得都差不多的化石,那些我已經見過了。除此之外那裏就隻有嵌在岩壁上散發著柔柔亮光的晶石簇。

“無聊……”真血嘟囔道。

接著冥影飛了上去,用蹄子戳了戳一塊紅寶石。金血賞識地點了點頭。“非常棒。就是那裏。在岩層之上,長出了遍布馬國的寶石,然而在其之下卻很少有寶石生成。”我們全都看向了他,臉上寫滿了困惑。他飄起岩錘遞給了那隻夜騏小馬,隻見他用嘴接過錘子,將那塊寶石鑿了下來。在寶石落下時,我用念力將寶石接住,飄給了那隻金色鬃毛的獨角獸,而在此時冥影也落到了我身邊。“像這樣的寶石在世界範圍內都是很少見的。注意到它的晶麵了嗎?它是如此純淨,毫無瑕疵。我們在馬國見過很多像這樣明亮璀璨的寶石,但它們大多是平庸常見的類型。沒錯,那些晶石是我們從石頭裏種出來的。然而,如果你們去過這個世界的其它地方……”他從鞍包中拿出了一塊嵌在岩石中的外表難看的紅棕色寶石。“這是一塊紅寶石。”

“呃……不好意思教授,但這不可能啊。那才是紅寶石吧。”我指著那塊閃亮的寶石說道。所有小馬都點頭稱是。

金血咯咯地笑了起來。“我向你們保證,這的確是一塊紅寶石。相同的硬度。相同的晶型。無論如何雕琢拋光,它都是一個樣。不過它的內部現在並不蘊含魔法能量之類的東西。同時,在這條撞擊層以下的任何寶石都差不多一樣平平無奇,沒有魔力。這就是問題所在了。為什麼在那件事發生前這裏隻有平凡,渾濁,沒有魔力的礦晶,而之後卻憑空出現了無數寶石呢?又是為什麼這裏的寶石儲量那麼豐沛,但出了馬國後,寶石量卻愈來愈稀少呢?”

那隻白色的獨角獸難掩自己洋洋得意的表情,隻見P-21和我與晨輝互換了一下眼神,接著翻了個白眼,幾乎絲毫不掩飾自己的諷刺語氣地說道。“哦老天啊,教授。您有什麼理論可以解釋這一切嗎?”狂暴哼了一聲,連晨輝也在拚命憋笑。

金血衝著P-21傻笑了兩聲,接著用帶著一絲驕傲的口吻說道。“那啥,既然你們那麼感興趣,我想我不妨和你們分享一二。”接著他抬頭看向了那些嵌在崖壁上的寶石。“我猜測,當隕石落下時,許多生物都死了,所以在一瞬間,那些被釋放的生命能量便被我們國土上廣泛分布的寶石統統吸收壓縮了。當那些強大的魔法生物,比如遠古巨龍,死去時,我們便能看到類似的現象。”

“這個考試會考嗎,教授?”真血翻了個白眼問道。“我估計岩石狩獵隊就算考試也不會算分吧。”

“你的腦袋瓜裏長了石頭聽不進去話,這並不意味著我們其他小馬也對教授的話不感興趣!你們說對吧?”晨輝轉頭看向我們迫切地問道。小白抬頭看著她,一邊嚼著自己的尾巴一邊歪了一下腦袋,P-21聳了聳肩,狂暴撓了撓頭,冥影則還在仔細端詳著我的後臀。晨輝在半空中泄了氣。“好吧,至少我感興趣。”

“沒事的,”金血一邊說一邊看著那些奮力狩獵化石的學生們,接著轉向了我。“看樣子南瓜奶油雙胞胎又開小差去了。能麻煩你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他們嗎,親愛的助手?他們可能順著峽穀跑回去了。你就跟他們說,我們在這兒留了一塊上好的化石給他們來挖。”他轉頭看向剩下的那些在岩壁上奮力挖掘的幼駒們。“這些孩子我來看著就行。”

我用盡全力全速跑了出去,口中一邊叫著他們的名字,一邊穿過靠近幼角嶺山穀邊緣蜿蜒的峽穀。從上方放眼望去,這條峽穀仿佛是一輪巨大的弦月。在峽穀變寬處,河流也趨緩了。盡管這片地區崎嶇又未曾開化,獨角獸們早已將他們的獨角探入了這裏大肆開山修路,盡管工程速度並不算快,他們卻確實地將這片峽穀改造成了一座巨大的後花園。在這裏,陸馬們將會開墾田地,天馬們會對這裏不屑一顧,而獨角獸們將會將這片土地改造成理想中的模樣。

斑馬們會對這片峽穀和河穀做些怎麼呢?他們會將那些黑石雕琢成精致又堅固的橋梁嗎?他們會將那些橋梁延伸到平地上,讓它永遠都有鬱鬱蔥蔥的綠植圍繞嗎?亦或是隻是放手讓那些植物在其上肆意生長呢?金血教授曾經說過,斑馬們建造了華麗又奇異的城市,同時又讓那些野生植物在其間自然生長,然而我還是很難想象整個世界都長成了永恒自由森林的模樣。

當我跑過前麵的彎道,建在崖壁一側的學院隨即映入了我的眼簾。在不到六個月的時間內,在公主法力的加持下,露娜的天才獨角獸學院在此拔地而起。在這片山穀最寬闊的區域,學院就坐落在一片湖泊旁,外部有高聳的環形圍牆,其上有結構複雜的高塔。在夜幕降臨時,附魔的鑽石將會像群星一般照亮整座學院。峽穀的崖壁被鑿空,小馬們在其間蓋起了一座宮殿,宮殿由華麗的黑色大理石建成,風格與坎特洛特以外的任何建築都不相像。學院建築的樓層一級一級越蓋越高,直到一個黑色的尖頂為其封上了頂,尖頂在山穀的半空中佇立,直鑽出了峽穀的懸崖邊。

“老師?”我的上方傳來一個聲音。我抬起頭,隻看見奶油蛋糕在半空扇著翅膀。他看上去臉上寫滿了擔憂。盡管他沒有像發生了糟糕的事那樣慌亂無措,但現在的他和平常爭強好勝的他完全判若兩人。他棕色的眼眸轉向了崖壁上的一個洞穴,南瓜蛋糕就在那裏坐著,緊張地咬著蹄子。我向洞穴跑去,這個洞穴是我所知道的比較大的一個。這片峽穀到處都是小角落和藏身處。“我們發現了一些東西……”

我一邊跑到了洞穴前,一邊用獨角放出點點微弱的光。我看著那隻暗色的獨角獸,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們發現了什……”

斑馬。我從來都知道斑馬們都是殘忍,嗜血的敵人。然而,我在洞中看見的並不是我們在報紙上讀到的惡魔,而是髒亂不堪,滿臉恐懼的饑民,隻見他們衣不附體,成群地擠在一起。他們中有六七個握著來複槍,但這不過是能讓他們苟且求生的僅有的依靠了。他們中大部分看上去虛弱得連站都無法站起來。洞中傳出陣陣惡臭,我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向前邁了一步。“你好?”

他們居然在一隻獨角獸雌駒和兩隻幼駒麵前嚇得向後直縮。在他們向後退去時,一隻衣衫襤褸的年邁雄駒慢慢地走到了隊伍的前麵。他一隻眼睛纏著繃帶,渾身也纏滿了覆蓋傷口的布條。隻見他轉過身,示意其他斑馬趕快向後走,接著向我轉過身來。“別殺,小馬。別殺。”

他的意思是不想讓我傷害他們,還是說他不想傷害我?“別殺。好!”我露出了燦爛的微笑,向後退了幾步。確實,他身上散發出的惡臭讓我早就想這麼做了。他看上去放鬆了些許,他身後的那些饑腸轆轆,病懨懨的斑馬們則正在用他們奇特的語言議論著什麼。我終於還是被他們悲慘的境況觸動了,盡管這麼做是大錯特錯,但學院裏物資充足,能夠輕而易舉養活十倍於他們數量的小馬。“食物?幫助?”我指著學院的方向問道。

我深知我們現在正在和斑馬打仗,但這些斑馬完全沒有和任何小馬作戰的條件。他們中有幾個穿著肮髒的鬥篷,他們冷酷的眼神盯得我直打冷戰,但我又怎能怪他們呢?族長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些瀕臨餓死的斑馬們。“安全……”他指著洞內緩緩開了口。接著他指向我身後,嚴肅地搖了搖頭。“不安全!詛咒!”

“拜托,讓我幫你們。”我懇求道。如果我離開這兒去取食物的話,他們可能會逃到另一個洞穴裏,或是更糟,直接逃出這片山穀。“我們不會傷害你們的。”我慢慢地向後退去,奶油蛋糕和南瓜蛋糕也站到了我身邊。隻見這群斑馬也開始慢慢地向出口走來。我越向後退,他們也便越向前走。一開始我以為他們隻有十幾隻左右,最後映入我眼簾的居然有將近一百隻渾身汙穢,戰戰兢兢的斑馬。很顯然他們並不想這樣做,但饑餓感終於還是成了讓他們決定信任我的強大驅動力。

盡管他們身體虛弱,但他們的步伐依舊不失風度又小心翼翼。他們中甚至還有些推著類似小推車一類的東西,那是一種外國的,中間裝著一隻大輪子的獨輪推車,這種推車能夠輕而易舉地通過某些崎嶇的路段。在這些奇特的推車上載著許多老幼病殘的斑馬。其它尺寸更大的兩輪和四輪車上裝著他們少得可憐的物資。他們中臉上寫滿了驚懼,但當他們用他們奇特的語言相互交談時,我希望我在說“食物”和“安全”時的懇求口吻能讓這兩個詞跨越兩種語言的鴻溝。

我將奶油蛋糕派去了學校,去告訴校長我們發現這些需要幫助的斑馬的事。通過提供食物和幫助……誰知道呢?說不準這麼一來戰爭就可以結束了!若是戰爭讓和他們一樣的小馬落得這副境地,那麼這場戰爭又有什麼價值呢。

學院的大門敞開著。緊鎖大門屬實沒什麼必要。戰爭熱區離幼角嶺還遠著呢,這時獨自值班的看門阿姨已經看到了我和那隻獨角獸小雌駒,還有我們身後的一群又髒又餓還滿心狐疑的斑馬大隊。緊接著她一轉頭跑進了門衛室。警報響徹了整個學院,學生們也開始慌不擇路沒有哪隻小馬知道警報響起的時候該怎麼做。他們從窗子和走廊探出頭來,緊張地猜測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而斑馬們也慌了,隻能衝著學校的方向四下觀望著。

校長,是一隻麵相尖刻的灰色卷鬃黃色雄駒,隻見他恐慌地從學校大門後探出了頭。他的獨角亮了片刻,接著他的聲音在中央操場上空炸響了。“立刻釋放人質,然後迅速離開!這所學校可是武裝到牙齒的!”從各個塔頂到圍牆頂端,每一個鑽石激光點都開始亮起了不祥的藍色熒光。“這是最後警告!”

等等!等等!”我衝到大門前尖叫道。南瓜蛋糕就站在我身邊,而奶油蛋糕則從一扇窗子中衝了出來,也落到了他雙胞胎姐妹身邊。“他們沒有攻擊我們!他們需要我們的幫助!”

“我已經試過跟他這麼解釋了!”奶油蛋糕一邊叫道,一邊沮喪地衝著校長揮著雙臂。“他一聽到“斑馬”這個詞就瞬間變成憨憨了!”

“幫助?”校長震驚地衝我倒吸了口涼氣。“是你……是你把他們領到這兒來的?!你們這些小馬的小腦袋瓜一定是曬昏頭了吧!?”

“他們又餓又病!他們傷害不了任何小馬的。”我站在學院大門與成隊的推車和斑馬之間說道。

“他們有槍!”某隻小馬尖叫道。“開火!快開火!”

“不!快停下!我們要幫他們!”我喊道,而蛋糕雙胞胎們也在揮動著他們的蹄子。

“求你了,別開槍!”奶油蛋糕哀求道。

“他們不會傷害我們的!”南瓜蛋糕喊道。

“立刻離開!這是最後的警告了!”校長驚慌的聲音在操場上方炸響,而斑馬們也開始四散奔逃。然而,某隻小馬到了這個時候才想起來關上大門,這麼一來現在這些難民們全都被困在了學院圍牆內,無處可逃了。斑馬們開始大聲哭嚎起來,而那些鑽石的尖端也變得越來越亮了。

接著,它們開火了。

“不!”我轉身看著那些我迫切想救助的斑馬們尖叫道。

鑽石尖端開火了。藍白色的激光射線從六座高塔的塔尖射進了斑馬的隊伍中。激光所到之處,一切都在瞬間被汽化了。我從未見識過這種魔法的威力事實上,我估計我們學校的小馬們也不清楚這些防衛係統是如何工作的。我們從未想象過這些防衛係統到底能做什麼……

隻用了一秒鍾,斑馬們便被大卸八塊了。而這都是我的錯。我無法思考,隻能向著那些被飛舞的藍色激光打得七零八落的推車走去。這是我所能想到的停下激光的唯一方法。退一萬步說,這樣至少我也能和那些被我的愚蠢帶向死亡的斑馬們死在一起。

“停火!快停火!”校長結巴著說道,而我則走到了那些放聲慘叫的斑馬們之間。我發現了那隻獨眼的老斑馬,他的身體早已被打成兩截,倒在了自己的殘肢前。我們或許聽不懂他們的語言,但如他口中發出的慘叫已經無需語言來讓我們知道其中涵義了。絕望的斑馬父母們抱著自己腿腳被切斷的孩子,不管自己受了多少傷,隻顧將孩子血流如注的殘肢包紮好。其他斑馬則抱著自己摯愛的親人,他們都是被食物與救助的美好應許所殺害的。

令我驚訝與欣慰的是,南瓜蛋糕和奶油蛋糕也趕來幫我了。盡管斑馬群中充斥著鮮血,惡臭與慘叫,那兩隻年幼的小馬還是徑直衝了過來開始著手救助傷者。奶油蛋糕將推車的碎片從那些困在其下的斑馬身上搬開,而南瓜蛋糕則用自己找得到的任何東西包紮著受傷斑馬的殘肢。

先是一隻……接著是兩隻……再接著是一群……全校師生都衝出來幫我們了。學院也在試圖彌補自己的過失,轉眼間四處都是釋放治療魔法的小馬們。斑馬們有半數已經殞命,而差不多所有的幸存者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當斑馬們的傷被治好後,小馬們又拿出了食物和飲品。

我就坐在原地,渾身盡是血汙,身體和心靈都感覺累得要死。接著我注意到了站在我麵前的校長。奶油蛋糕和南瓜蛋糕站在他身後,臉上掛滿了燦爛的微笑。“好吧……我希望你對你的所作所為問心無愧。我不清楚露娜公主從坎特洛特回來後將會如何看待這次的慘劇,但你們三個要直接去麵見大公主,我就在這兒處理這個爛攤子吧。”

“什麼?大公主?”我無力地喃喃道。隻見一隻拉著天空馬車的天馬在學校外圍警惕地看著這片屠殺現場。“現在?至少讓我們把身上的血洗掉唄?再帶幾個受傷的斑馬和我們一起去?”

“沒錯,就現在!一秒也不能等!”他尖叫道。“我會跟他們說,這次的尷尬局麵全是由你們的錯誤造成的。你自己去和公主解釋,到底你是抽了什麼瘋才會做出這麼……魯莽荒唐的事!”隻見他哼了一聲,又跺了一下蹄子,接著去找其他教師了。“不!別讓他們進樓!可惡!就讓他們呆在這兒!我沒在開玩笑!”當他走過那些治療幸存傷者的老師們身旁時說道。“哦,露娜今晚回來後絕對會大為光火的!”

“來吧,女士,”藍色的天馬雄駒用緩慢低沉的嗓音說道。“回坎特洛特的路可不近啊。”我叫上了南瓜蛋糕,心中卻始終氤氳著一股恐懼感。我甚至都沒有機會告訴教授我到底做了什麼。一分鍾後,我們已經升空了,學院在我們身後越來越遠。“好吧,我真想不到我會看到這一幕。”那隻雄駒喃喃道。

“我很抱歉……我隻是……”我顫抖著說道。“我隻是想幫助他們。”

“抱歉?”藍色天馬轉頭看向我,揶揄地微笑著說道。“姑娘,你才沒有什麼需要道歉的。像你一樣的年輕獨角獸雌駒如此傾盡全力地幫助難民……還衝入火線試圖促成停火?還不顧那個老逼登嘰嘰歪歪,讓整個學校傾巢而出來幫助斑馬?姑娘,我覺得如果大公主聽說了這些事,等消息傳到斑馬那邊,整場戰爭就會結束的。你們說不準就這樣救了整個馬國。”當我們越飛越高,鑽入了雲層,我心中的恐懼感也越來越強烈。

我感到臉頰上有汩汩暖流淌過,於是眨眨眼醒了過來。在我熟睡的時候,枕頭已經被我的口水浸濕了。我下意識地用我光滑的金屬蹄子擦了擦我的涎液。唔……這次夢裏沒出現那隻無意識地屠殺小馬們的黑衣雌駒……也不是關於我的避難廄,或是在海馬號上所經曆的噩夢。這個夢甚至可以說是虎頭蛇尾。我將枕頭幹燥的那麵翻了過來,接著仰躺在其上,雙眼盯著畫在天花板上的那些花朵和小鳥。這個夢的細節我已想不起來了。似乎是個關於一座學院,幾隻斑馬,和當老師的金血之類的夢吧。

我的腦袋感覺……好多了。在我大腦中窸窸窣窣的輻射蟑螂已經消失了,同時,盡管我現在還不算百分百滿血複活,但現在依舊是我在最近很長一段時間內最接近這種狀態的一次了。我用前蹄小心翼翼地揉了揉自己的臉,接著慢慢地坐了起來。我謹慎地打開了羅盤,四下尋找著,終於發現了一個孤零零的藍色光斑……而大門的另一邊,是一片紅色光斑的海洋。我猜,希冀著那些嗜血的機械精靈會因為無事可做而索然地悻悻離開到底還是一種奢望。我將羅盤關了,接著在沙發上坐起身歎了口氣。

現在。我該拿這夜騏怎麼辦呢?

一方麵來說,他長得又帥,身材又好。盡管他沒有用強迫的手段來占有我,但他對於那件事的興趣到底還是不淺。另一方麵來說,我對於他的身份和他的目的依舊一無所知。我可不能將他當做99號避難廄裏的雄駒一樣。再者,就算他在和我初次見麵的時候對我殷勤盡獻,他的心裏說不定還是藏著不可告人的目的。

另一方麵來說,和他稍微親熱親熱應該也無傷大雅。距離我上次在十馬塔的那一夜已經過了很久了,那是五個月之前的事了。不過,再再另一靠後的方麵來說,我真的不是很確定我是不是該等到和晨輝重聚的時候再考慮雲雨之事。盡管她既風趣,又可人,又溫柔,但她始終不是一隻雄駒。隻有這件事是她無法企及的。

再再再另一靠後麵的後麵的方麵來說,我心中還是有一個聲音叫我趁早殺了他。

“可惡,”我搖著頭哼哼道。

門開了,我看了過去,隻見冥影走了進來。他脫去了他的盔甲——這些長翅膀的家夥身材怎麼都這麼好——從圖書館走出來,翅膀下夾著一疊紙。他坐到了沙發旁,舉起了自己的板子,板子上寫著“睡得好嗎?”。

“你猜怎麼著?我真的睡了個好覺,世界真是瘋了。”我一邊說一邊向前坐了起來,站起來以後伸了個懶腰。好吧,理論上來說我的腿腳上並沒有什麼可供拉伸的肌肉,但伸懶腰這個動作還是讓我感到十分懷念,讓我的腦袋清醒了不少。“說來有些悲哀,睡個好覺的機會如今居然如此珍貴。我睡了多久?”

他在地上跺了五下蹄子。這的確符合我的期望,我要隻睡了幾分鍾就太誇張了。“我睡覺時你在幹嘛呢?”

他合起蹄子放在腦邊,做了個睡覺的動作。接著他從翅膀下麵把那遝紙抽了出來。我用念力將紙接了過來,將它們打開,然後開始閱讀起了他在紙上寫的東西。

“你問我蝙蝠小馬是哪兒來的。我們自己也不清楚。我們的傳說告訴我們,我們曾經也是生活在雲層中的天馬。接著可怕的風暴怪物來了,摧毀了我們的家。我們躲進了深深的洞裏,卻被困住了。長時間以來,我們都靠吃魔法蘑菇和洞穴生物過活。最後我們變成了蝙蝠小馬,或者說……”

看到這兒,我愣了一下,隻能呆呆地盯著紙。(暗夜小馬)?這是什麼語言的字母?

“……從此我們便世代生長居住在洞穴中。終於我們逃了出來,明亮的陽光刺痛了我們的眼睛,而其他小馬居然以為我們是怪物!然而月亮和群星的光芒也很明亮,月光和星光讓我們很高興。我們在很久之前遇到了露娜,她很孤獨,我們也很孤獨,所以我們答應幫助她。接著她變成了夢魘之月!但她還是比白天的小馬對我們好,所以我們還是盡力去幫她。她輸了,很多蝙蝠小馬也死了。沒了夢魘之月,很多很多蝙蝠小馬被殺了,我們又躲回了洞裏。露娜從月亮回來後,我們便將我們中最厲害的小馬送去做她的衛兵,但還是將自己的家人藏在洞中。坎特洛特炸了。露娜死了。所以我們又回到了洞裏。有時候我想,我們犯的最大錯誤就是當初離開洞穴……”

“而另一個傳說……說的是夢魘之月和露娜用魔法把我們變成了蝙蝠小馬。她們把天馬們變成了蝙蝠小馬。她們對獨角獸們和陸馬們做了什麼我們不得而知了。或許她們隻要蝙蝠小馬?天知道呢。如今我們在洞穴中生活,在深夜時分才飛出來。我們城堡裏的雌駒全是我家親戚,所以很難遇見一隻漂亮的雌駒。真的很難。太太太太太太難了。我老姐覺得我很蠢,因為我覺得你漂亮就跟著你,但你的腿腳亮晶晶,你的鬃毛帶條紋,你的眼睛會發光,你的……”

好吧,他的描述越來越具體了。在他搜腸刮肚誇我漂亮的詞句中,我看不出其後還隱藏著什麼其它目的。他還在紙上畫了幾幅畫,畫的是洞穴,一座城堡,幾隻蝙蝠小馬,還有一副畫的是我。至少,我覺得他畫的是我。不過我覺得我的獨角怕是沒有亮晶晶的魔法光芒在周圍跳躍,我也身上怕是也沒有被滿月的光輝籠罩著。我很好奇他所說的城堡會是在哪兒。從他說的來看,那座城堡仿佛存在於另一個世界。

我不禁微笑起來。在99號避難廄的時候,我和他很相像:成天跟在午夜和其他雌駒屁股後麵,滿腦子想的都是和她們做壞事。我從未被其他小馬追求過。我從來都覺得那是因為我不過是隻無可救藥的小馬,這才得以免受愛恨糾葛的煩惱困擾。此外,我還有個做避難廄衛兵頭頭的老媽,這也造成了我在情愛方麵總是笨手笨腳的。多奇怪啊,第一隻能讓我對其產生情愫的居然是一隻我從未謀麵的蝙蝠小馬,然而說真的,從我出了99號避難廄以後發生的各種事情來看,我想我應該感謝上蒼,慶幸他不是一隻有著不可告人目的的機械-屍鬼-蝙蝠小馬。

“你很溫柔,”我說道,見他嘴角都咧到了耳朵根,整隻馬都飄飄然了時,我咯咯地笑出了聲。我臉上泛起了紅暈。“但你知道嗎……如果我們做了……那就隻算是做過了。我心裏已經有一隻獨一無二的小馬了,我可不想腳踩兩條船。”

聽我這麼說,他看上去有些困惑。我覺得這很正常。並不是說和他上過床後,晨輝在我心中就不那麼獨一無二了。我的生命中需要晨輝。沒了她,我空蕩的心將會痛不欲生。然而這並不意味著我在99號裏沒有女朋友。

“你也知道我身上發生過什麼。”我透過窗子看向西邊那條遙遠的河喃喃道。“我……我真的不想弄傷你,冥影,但同時我也不想受傷。我痛恨我心中始終保持高度防備的部分,那一部分始終想要在某些東西加害於我之前先手出擊。所以我在你麵前隻想做一隻正常的雌駒。我說真的。你對我很溫柔。我必須承認,在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你就住進了我心裏……但我不想在我們做到一半的時候突然陷入狂暴,對你造成無可挽回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