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海,你也上來。”轎子裏的聲音清晰。
季海看看四個轎夫,這絕對不合常理,這頂轎子可是官轎,“爺,我走著就好,有什麼事,您吩咐就是。”
“過來。”
季海走上前,轎簾掀開,恰好對上他的眼睛,迎著燈火,異常閃亮。
“爺?”
“今天早朝過後,我有可能會被父王拘禁,這期間你什麼也不要做,隻記得四個字:閉門、修身。”
“爺?”
“放心,估計就是三五天的事。”
“是。”看來,奪嫡之爭已經開始了……
踩著薄冰,街上寂靜無聲,連狗都縮在角落裏哼唧。
巍峨的皇宮大內,紅牆碧瓦,琉璃白玉,幾十頂小轎停在側門口,官員一邊,皇親國戚一邊,靜靜等著大開宮門。
上朝鍾聲響起,官員、皇子們魚貫而入,留下一片轎子和仆人,此時,正是各家仆人幫主子聯絡各方關係的時候,能跟著主子上朝的人物,大部分都有些權利,其中還有不少幕僚,可以說,餘下的這幫人也都是聰明慧黠之人,換句不好聽的,叫做狡猾奸詐。
當今聖上年事已高,又遲遲不肯立儲君,各位王子早已經蠢蠢欲動,虎視眈眈著儲君之位。底下一幫人自然更加急切,押在各位王子身上的寶,也都是再三思考後的結果。季海雖第一次來宮門“站候”,可是已然成了眾人的焦點,一來她年紀太輕,二來她是三王子府上的大總管,自然有人想結交,有人想給她難堪。
二王子府的老管家福順是相對比較中庸的,從來不參與這些人的口誅嘴伐,倒是建了些威嚴,可見二王子的用人之道相當高明。
“季爺,您也來了!”是大王子府上的幕僚。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家夥是個絕對的小人,暗裏使拌,話裏設陷,夾槍帶棒,總之與他對上的人,沒幾個有好下場。
“顏爺。”拱手,他畢竟是大王子府上的,且不論大王子如何,大王子的母親可是當今皇後,光靠這一點,就不能在麵子上太過不去。
“恭喜季爺榮升大總管。”
“跟顏爺沒法比,顏爺在皇後娘娘那兒都能說上話,我一個小小的總管哪敢造次,以後還請顏爺多栽培,多提點晚輩才是。”今天是誰都不能得罪,否則肯定有不少人落井下石。
還沒說幾句話,側門就來了個傳話的太監,“三王子府上的人呢?”
季海忙跑過去,“在,在。”
“皇上有旨,三王子金謀,態度散漫,朕留他在宮裏讀書識禮。”
季海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麵上,頭從地上抬起來,瞅了瞅四周,一部分人轉頭偷笑,一部分人麵無表情,還有一部分人露著憂鬱,忙對另一個隨從侍衛使了個眼色,對方會意,抱著鬥篷過來。
“公公慢走,我家王爺最近身子不大好,怕冷,這皮袍子還請公公轉送過去。”袍子底下塞過一張銀票。
那太監轉笑,“這位是剛升上來的季爺吧?模樣長得倒俊俏。”攥緊了銀票,連帶皮袍一起拿過去。
“公公麵前哪敢稱爺字,望公公多照料我家王爺。”
“三王子就是留下來讀幾天書,不必在意。”
“是,是。”點頭下腰,脖子一陣酸痛。
目送太監離去,才轉身對著在場的人點頭,一招手,領著轎子回府。怕是府裏已經得到消息了吧?
還沒進大門,大王妃的貼身侍女喜兒、二王妃的貼身侍女玉兒就已經守在門房了,見了她立即衝過去。
“王爺出什麼事了?”抓著她的胳膊不放。
兩個小丫頭個頭不高,幸虧她高出她們半個頭,不然非給她們撕碎了不可。
“兩位姐姐先不要急,我這就過去給王妃稟明。”這兩個丫頭身上撒了太多的香粉,刺激得她鼻腔癢得難受。
“喜兒,玉兒,讓季海進來說,別擠在門口瞎嚷嚷,讓外人笑話。”這是大王妃的聲音,大王妃除了念經,很少管事,今天倒是出麵了,可見已得知了早朝的事。這些足不出戶的貴族女人們,自有她們一套消息通道,不見得比男人的差多少。
“季海給兩位王妃請安。”拱手低頭。
“聽說王爺今天給皇上留下了?”大王妃相貌並不特別出眾,倒是從小養成的一身貴氣懾人不少,正攥著念珠,一粒一粒地數著。
“是,皇上傳旨說留爺在宮裏讀書。”
“姐姐,你說咱們要不要進宮去求求母妃娘娘?”二王妃相貌出眾,是京城官宦小姐裏出了名的美人,但顯然沒有大王妃那麼鎮定自若、處事不驚。
“求什麼?皇上不是說留王爺讀書了嗎?難不成皇上還會說假話?”聲調徐緩,不緊不慢。
“……”二王妃一句話也說不上來,兀自低頭拭淚。
季海心裏明了,二王妃性格嬌慣成性,剛嫁過來那會兒還目中無人,成天想給大王妃難看,如今卻事事唯大王妃馬首是瞻,可見,大王妃不是等閑之輩,無子嗣,不爭寵,卻依然威嚴自立,不可小覷的女人。
“季海,爺有什麼話嗎?”平和的目光裏看不出什麼情緒。
“爺臨走時說了四個字:閉門、修身。”
“嗯,知道了,你也累了一早上,下去歇著吧,下麵還多的事你去打理。”
“是。”退出正廳,才往後院走,一路行來,覺得空氣清爽不少,起碼到三王子回府,都不會有什麼大事了。
淩雲已經守在院門口,正笑盈盈地望著她。
“這下子可以休息幾天了吧?”
“嗯,下午你去一趟聚寶齋,爺喜歡吃那裏的紅豆燒,買些來,我送進去。”褪了腳上的靴子,放在火盆上烘。
淩雲倚著門框發笑,“你這輩子怕是為他活的。”
季海笑,“這命本就是他救得,總要還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