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宣林低聲說道:“德謙呀,你看我這一房人,從嘉慶年間開始就一直人丁不旺,更別說出過什麼人了。我也知是祖宗怪罪,沒辦法,誰叫我的祖上有違祖德呢?你放心,那秘密就到我這一輩為止,我會帶入棺材的。今天若不是情勢緊急,我也不會說出來!”
胡德謙低聲說道:“叔公,當年那風水先生建八卦墳的時候,就把東西藏了!至於藏在哪裏,誰都不知道。我也想過那些東西可能在八卦墳內,你總不能讓我自己去挖祖墳吧?”
胡宣林低聲說道:“祖墳是千萬不能挖的。我聽說當年那風水先生不是在宗譜上寫下一首詩,還留下一張紙,是事關那些東西下落的。”
胡德謙微微一笑,低聲說道:“叔公,你既然知道有那些東西,不可能不知道那首詩吧?”
胡宣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原先我祖上也想知道那些東西的下落,還抄了下來,找了好幾個風水先生看,可人家都說看不懂。那頁紙傳到我這一代,字跡早就看不清了,再說就是能夠看清,也認不得那上麵的字呀!還有那首詩,夾七夾八的,誰看得懂?”
胡德謙低聲說道:“叔公,我早就找人看過那張紙,可沒有人認得那上麵的字!我聽說北大有一個考古學教授很厲害,本來想去找他的,可現在到處都在打仗,沒辦法去找呀!半年前我給他寫了一封信,至今沒有回音!”
旁邊的人見他們兩人低聲嘀咕,也聽不清他們再說些什麼,都以為他們是在商量事情。
沒一會兒,就見方才跟胡福源一同離開胡福旺,神色慌張地跑了進來,哭道:“德謙叔,有人……有人要你一個人去見他,否則……否則福源哥就沒命了!”
胡德謙聽了之後大驚,他估計到要出事,隻是沒有想到會來得這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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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胡福源帶著好朋友胡福旺和村裏的幾個後生,離開祠堂後,踏著村邊石板小路上的積雪往東走,隻要過了村東頭的維新橋,沿著嶺腳的一條山道,就可以直接到達瑪瑙峰頂的虎形石了!
出了村,走不了多遠,雪就停了,天邊開始現出一縷晨曦。走在最前麵的胡福旺隱約看到維新橋的橋頭上有幾個人影晃動,忙大聲問道:“是誰在那裏?”
這種時候,村裏的青壯年都集中在祠堂那邊,村東橋頭這邊是沒有人的。
橋頭的人影聽到胡福旺的聲音後,立即躲進了橋廊裏。
胡福源警覺起來,拔出了腰間的盒子槍,低聲說道:“怕是縣裏要找的日本人,我爸過嶺的時候也差點遇到!”
胡福旺問道:“福源哥,你說怎麼辦?要不我馬上回去告訴德謙叔,讓他多叫點人過來?”
胡福源朝橋廊那邊看了看,說道:“不急,我看橋廊裏的人不多。我爸老說我沒本事,今天我就本事一次給他看,抓兩個日本人!”
胡福旺擔心道:“我聽縣裏一個在上海那邊打過戰的人說,日本人不好對付的,槍法打得很準,相距一裏多地,抬手一槍就把人放倒了。當兵的躲在挖好的壕溝裏,連頭都不敢抬,一抬頭命就沒有了。那個人還……”
胡福源火了,踢了胡福旺一腳:“你胡說什麼,我們這裏到橋廊那裏,也不過半裏地,照你這麼說的話,你還有命活呀?現在日本人打婺源,也不見得有多麼厲害,打了這麼多天都沒打進來呢……”
正說著,橋廊內走出一個人來,大聲朝這邊叫道:“你們是考水村的嗎?我們是縣裏來的!”
一聽是縣裏來的,說的是本地話,胡福源放下心來,快步走上前說道:“我爸叫胡德謙,是縣商會的會長,他昨晚剛從縣裏回來,今天正要派人去縣裏報告,山嶺那邊可能有日本人!”
那人說道:“原來是胡會長的兒子,都是自己人,我和你爸前天還在一起喝酒呢!”
胡福源走近橋廊,看清那個人的樣子,穿著一身灰布棉衣,頭上戴著圓頂棉帽,像個保長。其他幾個人躲在橋廊的陰暗處,全身用衣服緊裹著,看得不是很清楚。便說道:“這雪好大,天氣怪冷的,你們從縣裏來,一定累了吧?我叫人帶你們去村裏,先烤烤火暖和一下!你們怎麼才來這幾個人?”
那人說道:“我們幾個是下來看情況的,羅局長他們忙,再說縣裏的人都去打日本人了,哪裏還有什麼人?”
胡福源說道:“是呀,是呀!聽說保安團和駐守在縣裏的正規部隊都打光了,我爸正要召集上下幾個村的壯丁,要我帶著趕去太白那邊救援呢!聽說那邊頂不住了,日本人來了坦克和大炮……”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頓覺眼前有什麼東西一閃,隨即脖子一涼,一把刀就架在他的脖子上,當即大驚失色,握槍的手還未抬起,就被人死死抓住。他身後的幾個人剛要反抗,隻見橋廊頂上跳下幾個穿著緊身黑衣的日本忍者來,刀光閃了幾閃。那幾個人還未進一步做出反應,就已經撲倒在地。鮮血順著橋廊的台階流到雪地裏,瞬間滲了進去。
胡福旺當時腳下一滑,身體傾斜,正好避過砍向他的那一刀。那日本人見一刀落空,正要作勢補上一刀。他嚇得癱軟在地上,連連哀求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那個人用日語叫道:“留著他,我們有用!”
那幾個忍者收起刀,迅速退到一旁。
胡福源望著那個人說道:“你到底是什麼人,怎麼會說日本話?”
那個人笑道:“我是什麼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了你是什麼人!你帶著這幾個人想去做什麼?”
胡福源對那人怒目而視,並不回答。
那人剛把眼光轉向胡福旺,就聽胡福旺說道:“我們……我是上山去看虎形石的!”
那人問道:“上山去看虎形石?什麼意思?”
胡福旺說道:“是我們村裏的秘密,說虎形石的眼睛流血,就會出大事!”
那人說道:“你回去告訴胡會長,要他一個人來見我們,如果多一個人,我立刻殺了他!”
胡福源叫道:“不要相信他們的話,你回去……”
他的脖子被人一把捏住,頓時說不出話來。
胡福旺朝那人連連點頭:“你們……你們不要殺他,我……我馬上……馬上叫德謙叔來……”
說完後,連滾帶爬地跑了。
那人望著胡福旺的背影,露出一抹難得的微笑,轉身對胡福旺說道:“胡會長是縣裏響當當的人物,他的話連縣長都不敢不聽,有你在我們手裏,事情就好辦得多了!”
胡福源手裏的槍已經被人奪走,他看了看橋廊裏的這些人,說道:“你們想怎麼樣?”
那人說道:“我們想怎麼樣,等胡會長來,你就知道了!”
沒過多久,村東頭的石板路上出現了兩個人影,等他們走近了些,胡福源認出走在前麵的正是他的父親胡德謙,忙大聲吼道:“爸,爸,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胡德謙並未停步,腳步顯得異常的穩健,他身後的胡福旺倒是猶豫了一下,與他隔開一段距離,慢慢在後麵走著。
到了維新橋,胡德謙沿著台階慢慢走了上去。這座橋很久之前就有了,以前叫寸金橋,後來幾次漲大水都被衝垮。清朝戊戌年間,他父親出資重修,為了紀念變法運動,起名為維新橋。後來變法失敗,六君子灑血菜市口。婺源縣令要他父親把這座橋更名,於是他父親把維新橋三個字中間的“新”字改成了“興”,前後這兩個字在官方話裏的讀音一樣,但是婺源本地話明顯不同,縣令無話可說,隻得作罷。民國初年,他父親複又將“新”字改回,並題了一塊匾額掛在橋廊上。
那個人從橋廊內走了出來,拱手說道:“胡會長,你好!”
“你……”胡德謙看著麵前這個人,似乎在哪裏見過,隻是想不起對方的名字。
那人說道:“胡會長這樣的大人物,怎麼會認得我呢?”
胡德謙看著被人控製住的兒子,對那人說道:“想不到我們婺源人,也出了你這樣的漢奸!”
那人說道:“你說錯了,我不是哦你們中國人,我的真名叫竹中直人,在你們縣城的小東門外經營一個雜貨鋪,算起來,我已經在這裏生活十幾年了!”
胡德謙冷笑道:“想不到你一個日本人,婺源話說得很地道。我不管你是人還是鬼,你叫我來,究竟有什麼事?”
竹中直人說道:“想向你借一樣東西!”
胡德謙環視了一下橋廊裏的人,說道:“你想要什麼東西?”
竹中直人回頭朝一個用白布蒙著頭和臉的人嘰裏咕嚕的說了一通日本話,接著對胡德謙說道:“是你們中國的傳國玉璽!”
胡德謙大驚,這個秘密連族裏的人都不知道,這些日本人是怎麼知道的?
那個蒙麵人上前用流利的中國話說道:“我知道那個東西很珍貴,所以我答應你,隻要你想要什麼代價,我們都滿足你!怎麼樣?”
胡德謙緩緩說道:“我不知道你說什麼,什麼傳國玉璽,那是皇帝用的東西,我一個山野小民,怎麼會有那些東西呢?你太會開玩笑了!”
蒙麵人說道:“胡會長,我不是開玩笑。中國那麼多人,我為什麼單獨找你呢?你祖上其實不應該姓胡,而是姓李,我說的沒錯吧!還有,你寫信給北大的苗教授,就是想叫他幫忙解開你們宗族的秘密,對吧?他現在就在婺源,很快會來找你的。”
胡德謙望著那蒙麵人,說道:“你還知道什麼?”
蒙麵人說道:“我知道的事情太多,完全出乎你的意料之外,你可別對我耍詐!”
胡德謙冷笑道:“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不敢讓我看清你的真麵目!”
蒙麵人說道:“現在還不到時候,到時候,我會讓你知道的!”
胡德謙看了一下身後的考水村,說道:“現在我村子裏有好幾百人,你們就這幾個人,想贏我的話,恐怕……”
竹中直人說道:“我們來找你,就根本沒有把你村子裏的人放在眼裏。你別忘了,婺源縣的四個方向,正遭到我們大日本帝國軍隊的進攻,你們的人馬上就要打光了!而外圍所謂的國民黨軍隊,根本遲遲不動,你知道為什麼嗎?”
胡德謙說道:“為什麼?”
竹中直人說道:“因為有一個很重要的人質在我們的手裏,中國有句老話,叫投鼠忌器,我相信你很清楚!”
他接著說道:“給你一天的時間,明天這個時候,還是在這座橋上,帶著那枚傳國玉璽來換人。”
胡德謙問道:“如果我不答應呢?”
竹中直人說道:“那死的就不止你一個人了!”
胡德謙說道:“我寧願賠上全村人的性命,也不會把東西給你!”
竹中直人的手上出現一隻手表,說道:“把這個拿去給你們縣長看,他會教你怎麼做的!”
胡德謙接過那隻手表,見那幾個人挾持著胡福源向橋那邊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