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陰陽柱(2 / 3)

苗君儒用日語接著問了一遍。

磯穀回答道:“剛才有人上來,把他們抬走了!”

上川壽明說道:“苗教授,我們都累了一天,最好休息一下,子夜時分,我們在百柱宗祠見麵,好不好?”

苗君儒說道:“上川先生肯放我們走?不怕我們帶人來對付你們?”

上川壽明說道:“我相信你,更相信我自己!你是聰明人,知道該怎麼做。”

苗君儒也不客氣,要程順生他們三個人先後,他殿後,剛走了幾步,聽到背後傳來沉重的走路聲,扭頭一看,見從洞內又出來一個人,準確說應該不是人,而是一具屍體。他一眼就認出,正是他在陝西藍田縣見過的那具腐屍。難怪進洞和出洞,都聞到一股腐屍的臭味。

他在藍田縣與這具腐屍相鬥的時候,也許上川壽明就站在離他不遠的樹林裏。

磯穀正低聲與上川壽明說著話,山上的風大,苗君儒就是想聽也聽不清,但是從他們的神色看來,好像並不是什麼好消息。

現在是3月12日晚上,農曆1月28,庚辰日。距離二月二龍抬頭還有三天。

苗君儒的心裏越來越沒底,不知道接下來的這兩天裏,會發生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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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去的路上,苗君儒對程順生說道:“山上的事,不要對任何人說起!”

程順生問道:“為什麼?”

苗君儒說道:“他們不是普通的日本人,在事情完全沒有弄明白之前,我隻是不想白白死更多的人。”

四個人回到程村,剛走到村口,迎麵碰上幾個遊擊隊員。為首一個上前說道:“程隊長,你來了就好,胡隊長來了,在你家呢!”

程順生問道:“你們不是去支援胡隊長他們的遊擊隊了嗎?”

那個遊擊隊員說:“我們是去支援胡隊長他們了,可經過通元觀村的時候,聽到山上有槍聲,我帶著幾個人過去看,我們跟著你們的腳印到一個洞口,隻見到二毛和福伯的屍體。我們知道你們進洞去了,我們人少,不敢進去,就把他們抬回來了!”

遊擊隊員的話音剛落,就見那顆大樟樹下的破屋中走出兩個人來,為首一個頭戴灰色八角帽,身穿破棉衣,腰間紮了一根牛皮帶,插著兩把駁殼槍,下身穿著破棉褲,打著綁腿,腳上卻穿著一雙新的大頭牛皮鞋。

這人一過來就熱情地抓著苗君儒的手,說道:“歡迎你,苗教授!”

苗君儒微微一笑,說道:“你好!”

胡澤開對程順生說道:“我剛到,在你家屁股還沒坐熱,正打算帶人去洞裏找你們呢,沒想到你們回來了!”

胡澤開身後的那個人,正是苗君儒的同事李明佑教授。此刻的李明佑,頭發蓬亂胡子拉渣,精神極為疲憊,身上披著一件破棉襖,若不仔細看,還真認不出來。

李明佑不顧旁邊有人,上前幾步抱住苗君儒哭道:“苗教授,我對不起你!永建還在他們手裏!”

胡澤開說道:“我們今天下午經過前麵牛頭山的一個山穀時,在路邊發現了暈倒在路邊的他,我們把他救醒,他說是從重慶過來的,被日本人抓住關在一個山洞裏好幾天,逃出來時又累又餓,走著走著就暈倒了。我們一聽是從重慶來的,就把他順便帶過來了!”

李明佑哽咽著說道:“我們剛進入婺源境內,就遇上了日本人,他們殺了我的四個學生,把我和永建抓了起來,關在一個山洞裏。我是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從山洞的另一個支洞跑出來的,沒想到迷了路……”

接著,他把在山穀裏遇到日本人的情形說了。

胡澤開說道:“他想帶我們去救人,我認為沒有必要去。日本人知道他逃走,一定早就把人給轉移了,還等著我們去呀?”

苗君儒佩服胡澤開的分析,讚同地點了點頭。

李明佑從身上拿出一封信,說道:“這封信是從婺源寄出的,我幫你收到的時候,你已經失蹤了。”

苗君儒接過那封信,見信已經被人打開看過了,他從信封內取出信紙。這信是一個人叫胡德謙的人寫給他的,想請他幫忙解開南唐國師隱藏上千年的家族秘密,在信的最後,還有幾個類似符號的文字。這些鳥篆文字與孽龍洞中的那幾個字一樣,苗君儒也不認得。令他感到奇怪的是,當時的南唐國師何令通,居然會寫這種失傳了一千多年的文字。莫非這種鳥篆文字,在一定的人群中,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法傳承著?

何令通是風水先生,又是玄學大師,孽龍洞中留下字跡的木玉山人,也是玄學大師。

苗君儒想起了那個建造百柱宗祠的人,不也是一位風水先生嗎?難道祠堂中的陰陽柱,與石洞中的鳥篆文字,還有考水村的那些鳥篆文字,都有著某種聯係?也許這些風水先生的後人或傳人知道這種文字的含義。

胡澤開說道:“苗教授,這個寫信給你的人我認得,是縣商會的會長。”

苗君儒問道:“你也是考水村的人?”

胡澤開說道:“是的,按輩分算的話,他還是我的族叔,現在是考水村的族長!他和我有殺父之仇。當年我爸隻是送了點吃的東西給山上的紅軍,就被他抓到縣裏去殺了。明天我帶你們去考水。”

苗君儒說道:“但是今天晚上我還要去一個地方。”

胡澤開說道:“我接到上級的命令,要保證你在婺源的安全。當我得知程隊長已經接到你的消息之後,就急著趕過來了!”

苗君儒問道:“你帶人過來了,誰在抵抗進攻的日軍?”

胡澤開說道:“這事真有些奇了,這些天來,日軍的進攻一波接著一波,我們打得很吃力,可就在今天早上,山下的日軍居然全都撤走了!我怕還有什麼異常情況,就把主力都留在原處,隻帶了幾個人過來。”

北線的日軍突然撤走,那另外三個方向的日軍是不是都撤走了呢?日軍的作戰方案和進攻目的,必定與在婺源境內活動的日本人有著很大的關係。

苗君儒想了一會兒,對胡澤開和程順生說道:“程隊長,胡隊長,我有點事想和你們兩位商量一下。”

李明佑看著他們三個人進了屋,也不好跟進去,接過一個遊擊隊員遞過來的烤紅薯,在手裏捂了一會兒,剝開皮吃了起來。卡特站在大樟樹底下,和水生不知道聊些什麼。

沒多久,苗君儒和胡澤開他們三個人從屋裏出來了,看程順生的臉色,一副很不服氣的樣子。

苗君儒走過去對李明佑說道:“李教授,胡隊長答應明天帶我們去考水,如果你不想去的話,明天他們會安排人送你去縣裏,等情況好一點,就送你先離開婺源。”

李明佑急忙說道:“苗教授,我來婺源是想尋找你說的傳國玉璽,如果就這麼回去,我實在不甘心!”

苗君儒沉思了一會兒,說道:“那好吧,但是今天晚上我和卡特先生要去一個地方。你先休息一下,天亮之前我會回來,然後一起去考水!”

李明佑說道:“如果不嫌我累贅,我想陪你一起去!”

苗君儒說道:“算了,李教授,你被日本人關了幾天,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等下胡隊長可能會問你關於那些日本人的長相,他們也想盡快替我找到永建!”

他看到李明佑丟在地上的紅薯皮,眼中閃現一抹疑惑。直覺告訴他,李明佑一定騙了他,一個餓了兩天的人,在得到一個烤紅薯後,是不會等到剝皮,就會連皮全部吃光的。

李明佑為什麼要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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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時分,天空中還飄著小雪,但是地上的積雪早已經化盡,山路泥濘不堪,一步三滑。幾個舉著火把的人來到了離程村幾十裏的黃村。

還未到村口,就聽到村裏的狗都在吠。走在最前麵的程順生低聲說道:“那些日本人已經到了!奇怪,祠堂是在村頭,沒必要經過村裏。日本人肯定也不想驚動村裏的人,沒有外人進去,村裏的狗是不會亂叫的。”

苗君儒說道:“狗是有靈性的動物,你們仔細聽聽,這叫聲充滿了驚惶和恐懼,一定是看到了很恐怖的東西。”

祠堂是用來擺放祖宗牌位的地方,每當族內有人自然死亡,屍體都會放在祠堂中,供族人吊唁。這樣的地方,往往充滿著靈異的氣息。

程順生說道:“這百柱宗祠跟別的祠堂不同,幾百年來,祠堂裏從來沒有蚊子和螞蟻,更別說蜘蛛什麼的了,連鳥都不敢飛進去!”

卡特說道:“想不到中國居然有這種奇怪的地方,真是匪夷所思!”

苗君儒問道:“那個祠堂還有什麼特別的?”

程順生說道:“特別的地方當然有,聽說當年建祠堂的時候,正堂前麵的台階是有九級的,後來不知道為什麼撤掉了兩級,現在隻有七級了。原來撤掉了那兩級台階的痕跡,現在還能看到呢!”

聽到這裏,苗君儒的心微微一動,想不到這山野之間的一座祠堂,居然敢冒大不違的罪名,建九級台階,這要是被官府知道,那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程順生接著說道:“祠堂內的那塊牌匾,聽說是清朝的宰相寫的,你們進去就能看到!”

苗君儒大驚,私建九級台階也就罷了,居然還要清朝的宰相為祠堂題匾,那麼,修建這座祠堂的是什麼人呢?

卡特說道:“建祠堂的一定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物吧?”

程順生笑道:“也不是什麼大人物,我小時候聽老人們講過這個祠堂的故事。說是清代初年,黃村的人感到村裏一直沒出什麼人物,就想改一改風水。一天,村裏來了一個風水先生,在村裏轉了轉,說村子背山麵河,是塊好地,隻可惜陽氣太盛,最好能夠建一座祠堂,用先祖的陰氣壓一壓。於是全村人集資修建了這所祠堂,好不容易造到封頂,沒有錢了,那些工匠們散夥回家,爬過一道嶺,遇到回村過年的‘翰公老’。翰公老名叫黃聲翰,是專做捆排流放的木材生意的,在外麵賺了不少錢。他把工匠們拉了回來,耗盡全部資材,終於按風水先生的草圖把祠堂造成了。初造成的時候,正堂前拱門的台階有九級,叫‘九步金階’。附近岑下村一個財主告密,說黃村私造金鑾殿,有謀反之意。後來官司不知道打得什麼樣了,‘九步金階’改成七級台階,還請一個宰相題了匾,懸掛在祖堂正中。老人門說那宰相少年時家裏窮,是翰公老資助他讀的書,後來當了宰相,在翰公老困難的時候報了恩。”

在封建時代,這私造九級台階的謀逆大罪,一旦被朝廷知道,就算是當朝宰相,也不敢出麵相保的。區區一個黃村,居然敢建這樣祠堂,也不怕抄家滅族?那個風水先生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要畫那樣的草圖?這座百柱宗祠裏麵,究竟藏有什麼秘密?

幾個人沿著河邊繞村走了一段路,程順生指著村頭那個巨大的黑影說道:“那就是!”

那個巨大的黑影,就像一個大怪物蟄伏在那裏,充滿了神秘和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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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行人沒有過通往村裏的木橋,而是在祠堂的對麵河邊,找了一張竹筏,撐著過了河。

村裏的狗仍在叫,但叫聲似乎沒有原先那麼頻繁了。

爬上河邊石頭壘成的堤岸,迎麵就是百柱宗祠那高大的門樓和圍牆。且不說那門樓是什麼樣子,僅那樣的高度,就足以讓人想象祠堂裏麵的氣派和氣勢。

周圍沒有一絲亮光,苗君儒暗忖:難道上川壽明還沒來?

程順生剛走近祠堂的大門,見側邊出現了幾個人影,那幾個人走路的時候聽不到半點腳步聲。他嚇了一跳,拔出槍用本地話問道:“誰!”

一個人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貼近他的身邊,還未等他有進一步的反應,一把冰冷的刀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苗教授說得不錯,這些日本人確實與正常人不同。他的心一沉,下次再見到他們,一定先開槍再說話。

隻聽到身後的苗君儒說道:“上川先生,你們來得夠快的!”

水生手上的火把照見站在祠堂正門台階下的幾個日本人,為首的正是他們見過的上川壽明。

那把刀適時離開了程順生的脖子,那個日本人也閃身到了上川壽明的後麵。程順生暗暗發誓,下一次他絕對不會再讓日本人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兩個日本人從身上拿出手電筒,往門樓上照了照。

難怪苗君儒他們沒有看到這邊有火光,原來日本人用的是手電筒,察覺到有人過來,就把手電筒給熄了。

水生說道:“狗一直叫個不停,村裏的人一定知道有外人來了。奇怪,怎麼沒有一個人出來看呢?”

苗君儒也說道:“是呀,是有些奇怪!”他剛才在過河的時候,見水生故意點了兩支鬆明火,並大聲咳嗽,目的就是給村裏的人發信號。祠堂是一個宗族最神聖的地方,未經本族族長的允許,是不會隨便讓人進去的。水生是本地人,自然不想讓日本人進到祠堂裏去找什麼陰陽柱。

他見祠堂正門大開著,上方掛著一串白色挑紙,心道:莫非村裏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