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過去,掀開那白色的被單,見胡德欣滿身是血,一雙虎目強睜著,胸前滿是彈孔,腹部有一個巨大的傷口,是被刀剖成的。他說道:“正是美式衝鋒槍造成的傷,我原來的幾個同誌,被美式衝鋒槍打了之後,身上也是這樣的傷口!隻是這腹部的刀傷,不像是刺刀刺出來的。”
苗君儒抽出隨身攜帶的那把佐官刀,在傷口上比了一下,不用他多說,大家都明白了。
胡澤開說道:“他和另一個人不是昨晚在小廟那邊失蹤的嗎,難道他們遇上了拿美式裝備的日本鬼子?”
苗君儒說道:“中國人可以用美式裝備,日本人就不能用嗎?”
胡澤開說道:“我聽一個在蘇北那邊打了幾年日本鬼子的同誌說過,日本鬼子用的都是日本製造的武器。”
卡特說道:“也許活躍在婺源的那股日本人,與戰場上的日本軍人不同!”
他回頭問那幾個把胡德欣抬回來的人:“你們是在什麼地方看到屍體的?”
其中一個人回答說:“是在離小廟不遠的一個山穀裏,那裏還有幾個日本人的死屍,我們本想割下那幾具死屍的頭回來祭德欣叔,又怕日本人追過來,所以抬了德欣叔就走!”
胡澤開用手撫住胡德欣的眼睛,說道:“德欣叔,我胡老虎對天發誓,一定替你報仇,親手用日本鬼子的頭來祭奠你!”
胡德欣的眼睛居然慢慢地合上了。
站在祠堂裏,苗君儒望著祠堂內做工精細考究的雕梁畫棟,上麵的人物山水與花鳥蟲魚,無不栩栩如生;那一根根木柱,直徑都有二三十公分粗細,鋪在地上的青石板,每一塊都在三尺見方,平平整整,沒有半點起伏凹陷。內堂上方的門匾,上麵金邊鑲刻著“世德堂”三個隸書大字,顯得蒼勁渾厚有力。
這座祠堂雖比不上黃村的祠堂那麼氣派,但也一樣充滿著神秘感。
祠堂裏有人開始布置靈堂,苗君儒他們幾個人依次給胡德欣上了香,離開了祠堂,要去村東邊,看看那裏的情況。走出祠堂大門,卡特不小心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幸虧李明佑扶住。苗君儒偶爾回了一下頭,腦海中靈光一閃,感覺這祠堂的正門上方的翹簷,似乎與那張拓片上第三排第一個符號有幾分相似。
當他走下祠堂台階時,感覺這台階並不平整,初看上去,似乎是由於年代久遠,石板的表麵有些凹凸不平,但仔細一看,卻發覺石板很光滑,隱約呈水紋狀。
他微微一笑,也不說話,看來那張拓片上的玄機,和這座祠堂有關。
幾個人來到村東,見十幾個村民正在那裏打豎井,有幾口豎井已經打到一米多深了,地下已經溢出水,再挖出來土,都是黃色的實土。
李明佑捏了一把那些濕土,說道:“苗教授,我看沒有必要再挖下去了!”
苗君儒說道:“是沒有必要再挖下去了!”
李明佑問道:“可是那張拓片上的秘密,到底在哪裏呢?”
苗君儒說道:“我也想知道。”
李明佑看著手裏的濕土一點點的從指尖滑落,說道:“要不我們還是別找了,別讓我們成為日本人的幫凶。”
苗君儒皺著眉頭說道:“郭陰陽告訴我。要我不能小看那個白發老者,就算我們找不到傳國玉璽,白發老者可以通過我身上的這本《疑龍經》,找到龍脈所在。我感覺那張拓片上的秘密,應該就在這村子裏。拓片上的水紋,與祠堂的台階一樣,還有那些圖案,都能從村子裏找到類似的建築物。那族譜上的詩,應該與拓片上的圖案有關。”
幾個人沿著街道往前走,沿途見村裏的村民,一個個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們。
苗君儒對胡澤開說道:“我想去一趟縣城找汪縣長,你敢跟我一起去嗎?”
胡澤開說道:“有沒有不敢?我還想見一見用5000大洋買我人頭的人呢。”
李明佑說道:“苗教授,我和你一起去吧!”
苗君儒把那張拓片交給李明佑,說道:“李教授,你和卡特先生先休息一下,然後研究這張拓片,說不定等我回來,你已經有結果了呢?千萬要保存好,傳國玉璽的秘密就在這裏麵。也許日本人找胡會長要的,就是這張拓片。依上川壽明對玄學和中國古代文化的造詣,這張拓片一到他的手裏,他們的計劃就成功了一大半。”
李明佑接過那張拓片,無奈地點了點頭,問道:“你大概什麼時候回來?”
苗君儒說道:“傍晚之前我們一定趕回來!”
到胡德謙家後,苗君儒單獨與他說了幾句話,接著要了兩匹馬,和胡澤開一起往縣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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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3月13日上午。
婺源縣城。
縣政府中的縣長辦公室。
汪召泉坐在一張很大的楠木太師椅上,腳邊的地上有很多煙蒂。
秘書推門進來,看到他的樣子,上前小心翼翼地說道:“汪縣長,外麵那幾個局長和一些鄉紳都等急了!”
汪召泉罵道:“等急了就滾回去,誰要他們來的?真是越忙越亂!”
劉師爺從旁邊一道側門進來,聽到汪召泉說那樣的話,忙上前對秘書說道:“你先出去,我勸勸汪縣長。”
等秘書出去後,汪召泉跳起來,一把抓住劉師爺,說道:“你終於回來了!”
劉師爺嘿嘿一笑,說道:“汪縣長,我怎麼敢不回來呢?我隻不過是出去辦點事罷了!”
汪召泉惡狠狠地說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劉師爺說道:“放心,我是地地道道的中國人!”
汪召泉問道:“你把我的大印拿去,到底想做什麼?”
劉師爺神秘兮兮地笑了一笑,說道:“也沒什麼,去還一個人的債!”
汪召泉問道:“你還人家的債,為什麼要用我的大印?”
劉師爺說道:“沒辦法!其實我那麼做,都是為了你好!你想想,要是日本人手裏的人質,在我們縣裏出了事,你頸上的人頭還能保得住麼?”
汪召泉怒道:“你在替日本人辦事?”
“噓,小聲點,別讓別人聽到!”劉師爺說道:“早在兩天前,東門外雜貨店的老板就找到我,說是想和我做一筆生意。”
汪召泉耐著性子問道:“什麼生意?”
劉師爺說道:“他把兩個人放在我們的大牢裏,是一男一女,單獨關著,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他們是什麼人,說是等過了3月15,就把他們手裏的人質交給我們!這事我一直沒敢對你說,怕你壞事!”
汪召泉問道:“他們是什麼人?”
劉師爺說道:“我也不知道,說的是外地的口音,好像都是知識分子。我早就看過了,並不是電報上說的那個大人物。”
汪召泉說道:“虧他們也想得出來,把人關在我的大牢裏。”
劉師爺說道:“我們什麼事都不管,隻求平平安安地到3月15日,他們把人質給我們,就是大功一件。上麵說派個什麼上校過來,可今天都13號了,那個上校人影都沒見。我這麼做,也是沒有辦法,主動權都在他們的手裏。”
汪召泉歎了一口氣,說道:“萬一後天他們不把人質交給我們,那怎麼辦?”
劉師爺說道:“這事我也想過,萬一他們不把人質交給我們,我們隻有把牢裏的兩個人殺了!”
汪召泉驚道:“為什麼要殺他們?”
劉師爺說道:“他們可是關在我們的大牢裏呀!萬一讓外人知道這件事,我們還有命嗎?”
汪召泉問道:“殺了他們之後呢,我們怎麼辦?”
劉師爺說道:“還能怎麼辦?隻有帶著全縣的人,找到那些日本人,和他們拚了,好歹撈個抗日的好名聲。就算丟官,也不至於丟命呀!你出去召集那些局長和鄉紳,就說得到上麵的消息,日本人還要進攻婺源,要他們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不管怎麼樣,我們得撈點養老的錢!”
汪召泉低頭說道:“也隻有這樣了!”
看著汪召泉低著頭出去,劉師爺的臉上掠過一抹難得的笑意,轉身從偏門出去了。他離開縣政府,穿過了幾條街,來到一棟青磚大屋前,用手有節奏地敲了幾個門。門開了,從裏麵伸出一隻大手,將他一把抓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