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勇士的榮譽(1 / 3)

考水村瀛西橋頭。

苗君儒從對麵兩個人影跑動的速度看,斷定不是日本人,他急忙迎了上去,兩人一碰麵,他認出是胡澤開,問道:“胡隊長,山頂的情形怎麼樣?”

胡澤開喘著氣說道:“日本人……日本人馬上就過來了,苗教授,我們怎麼辦?”

苗君儒說道:“我們在這裏頂上一陣,讓村裏的人轉移到山上去,能頂多久就頂多久!”

遊勇慶也跑了過來,說道:“我把山頂給炸了!”

苗君儒驚道:“什麼?你把山頂給炸了?”

遊勇慶說道:“胡會長對我說,在八卦墳上麵的斜坡上裝了炸藥,萬一不行就點炸藥,把山頂的土炸下來,剛好蓋住八卦墳。”

苗君儒沒有說話,胡德謙這麼安排,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這時劉勇國說道:“胡隊長,你帶人在這裏頂著,我帶幾個人去追那股日本人!”

苗君儒一把抓住劉勇國,說道:“就憑你帶著這幾個人,就能夠把人質從他們手裏救出來嗎?”他把劉勇國扯到一邊,低聲問道:“告訴我,日本人手裏的人質究竟是什麼人?是姓孔還是姓蔣?”

其實他大致已經猜到日本人手裏的人質,是什麼樣的人,隻是無法肯定。

劉勇國說道:“對不起,苗教授,我職責所在,沒有辦法回答你!我來婺源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救人!”

苗君儒說道:“就憑你?”

劉勇國點了點頭。

苗君儒回頭看了一眼燒紅了半邊天空的祠堂,說道:“就算你不說,我也會答應你,把他們手裏的人質救出來!不過不是現在。”

劉勇國問道:“為什麼?”

苗君儒說道:“距離二月二還有一天的時間,日本人要想殺人質的話,不用等到現在!”

遊勇慶指著前麵晃動的人影叫道:“日本人上來了!”

一隊日本兵已經衝到了橋頭,橋這邊一陣槍響,衝在最前麵的幾個日軍頓時倒了。

劉勇國說道:“他們人多,又有小炮,我們頂不住的,不如先撤到村裏再說!”

苗君儒說道:“等村裏人逃上山,我們再走!”

正說著,炮彈帶著呼嘯聲猛砸下來,在幾個人的身邊炸開。好在幾個人早有防備,仆倒在田埂下,才沒有被炸傷。

幾挺歪把子機槍已經叫了起來,子彈從眾人的頭頂飛過,壓得大家抬不起頭來。

苗君儒聽到身邊“啊”了一聲,見一個警察的頭歪到一邊,鮮血從頸部狂飆而出。從村內跑過來一個人影,手裏好像提著什麼東西,過了村邊的那棵大樟樹,還沒跑幾步,就被一串機槍子彈打倒。

“我去看看!”遊勇慶匍匐著,順著田埂的溝底向村內爬去。

橋對麵的日軍不知道這邊的情況,不敢貿然逼近,隻用小炮和機槍朝這邊招呼。炮聲中,不斷有人發出慘叫。

劉勇國說道:“苗教授,剛才要走的話還可以走,現在想走都走不了了,你看這邊除了幾條田埂,根本沒有可藏身的地方,再打下去,我們都會死在這裏!”

苗君儒也後悔起來,對麵的日軍有一百多人,而他們這邊隻有十幾個人,想擋是擋不住的。廊橋的兩邊都是空曠的田野,連個藏身的地方都沒有,伏在田埂下還好點,若是站起身來,背後祠堂那邊透過來的火光,會把身體照得清清楚楚,等於成了對麵日軍的活靶子。

不一會兒,遊勇慶爬回來了,手裏提了一個洋油桶,他說道:“是胡會長派來的,人已經不行了,他說要燒橋!”

燒橋不虧是一個辦法,火光可以暫時迷住對麵日軍的視線,這邊的人可以趁機撤退。

遊勇慶擰開洋油桶的蓋子,撕開一截衣襟,浸了一些油,然後把桶向橋上扔了出去,洋油桶落在橋上,裏麵的汽油流了出來。他點燃那截衣襟,準確地扔在洋油桶的旁邊,“嘭”的一下,火光頓時冒了出來。

對麵的日軍看出了這邊的意圖,子彈如雨般的蓋過來,幾十個日軍貓著腰,向橋上撲來。

劉勇國從一個警察手裏接過手榴彈,扯開拉弦扔了出去。手榴彈在空中劃了一個漂亮的弧形,準確地落在那些日軍的人群中炸開,但並未阻止日軍的攻勢。

“開槍,開槍!”苗君儒大聲叫道,一槍擊倒了一個衝上橋頭的日軍。在他們身邊,已經沒有幾個能開槍的人了。

遊勇慶俯臥在廊橋這邊的一條引水溝裏,他不需要探出頭,眼睛的視線正好望著橋上燒起的火焰,隻要火焰旁邊出現人影,他就對著人影開槍。接連三個點射,擊倒了三個想衝過火焰的日軍,屍體滾落在火焰中。

當他對著第四個人影勾動扳機時,隻聽得槍機裏“哢嗒”一聲響,不好,卡殼了!他剛要退出槍裏的子彈,見兩個日軍已經衝過了火焰,離他還不到三米遠。

為首一個日軍看到躲在引水溝裏的遊勇慶,嚎叫著上前挺槍就刺。

在這危急時刻,劉勇國和胡澤開同時開槍。兩聲槍響,那日軍一頭栽倒在遊勇慶的麵前,遊勇慶趁機拿過那把三八式步槍,調轉槍口就射。

“轟隆!”“轟隆!”

廊橋在爆炸聲中斷為兩截,幾根帶火的木橫條落在遊勇慶的身邊,原來是大火燒爆了那幾具日軍屍體上的手雷。日軍手雷的威力也不小,在炸斷廊橋的同時,也把幾個衝上廊橋的日軍送回了老家。

胡澤開叫道:“誰還有子彈?”

沒有人回答他,仗打到這份上,誰都沒子彈了。

羅中明屬下的警察隊伍本就比不上縣保安大隊,每個人隻給10發子彈,兩顆德國造手榴彈。這還是在當前日軍逼境的情況下,若是在平時,槍裏有5發子彈就不錯了。

沒有子彈,就隻能等死。

好在廊橋已經炸掉了,河的下遊築有水壩,水壩之上的地方,最淺的也有齊腰深,這麼冷的天氣,日軍在沒有弄清河水的深淺之前,是不會貿然涉水過河的。但是河上有四座橋,除了這一座,還有三座,而最近的那一座,距離這裏不到半裏地。

那是一座沒有廊橋的石橋,是方便那邊的村民下田幹活而建的,橋麵並不寬,隻可供一輛手推車通過,也很少有人走。

對麵的日軍停止了射擊,苗君儒偷偷從田埂下探出頭去,果然見到一隊日軍朝那邊走去了。

兩個人從村內跑出來,苗君儒隱約看清那跑在最前麵的,是一個白胡子的老人,那老人一跌一撞地跑著,口中叫喊著他聽不懂的本地方言。

胡澤開也大聲叫起來,苗君儒依稀聽清了話中的兩三個音符,好像胡澤開叫那老人“宣林爺”,一陣歪把子機槍的怪叫聲,那老人和後麵跟著的人晃了兩晃,身體軟軟倒了下去。

胡澤開大叫著:“小日本,你們衝著你胡老爺來呀!”

他要站起身,被苗君儒死死按住,幾串機槍子彈射在他們頭頂的田埂上,激起一些土屑,落了他們一頭一臉。

胡澤開抓著大刀叫道:“你按著我幹什麼,出去跟他們拚了!”

苗君儒說道:“怎麼跟他們拚?還沒等你衝過去,就已經被他們打死了!”

胡澤開叫道:“躲在這裏遲早也是死,老子死也要死得像個人樣!你不要……”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隻聽到對麵突然響起一陣爆豆般的槍聲。

苗君儒驚喜道:“我們的救兵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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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君儒說的救兵,就是縣保安大隊的隊長方誌標帶來的那四百來個人,這四百多人的隊伍裏,有原先的保安隊員,也有剛從幾個鄉抽調上來的搜索隊。另外還有幾十個穿著國民黨軍服的正規軍士兵,他們都是那個團打剩下的,由一個姓鄭的連長帶著。

按上麵的意思,那個團打剩下的人先在縣裏休整,等這件事過去後,再編到其他的軍隊中去。當方誌標帶著兩三百個人出了縣城小西門時,報仇心切的鄭連長帶著手下的幾十號人,已經等在那裏了,他不知道從哪裏打聽到方誌標要帶人去打日本人,所以趕來會合,手下那幾十個士兵,很多人身上還帶著傷,但是他們有實戰的經驗,又剛同日軍打過戰,戰鬥力自然比搜索隊強多了。

有這幾十個士兵相助,方誌標的心裏更加踏實。隊伍走到離考水還有10裏路的地方時,就聽到一聲震天巨響,再往前走,就聽到了日軍歪把子機槍特有的怪叫聲,還有炮彈的爆炸聲。

鄭連長對方誌標說道:“方隊長,你帶你的人,我帶我的人,我們分開行動!”

方誌標隻是縣保安大隊的隊長,沒有權力指揮正規部隊,聽鄭連長這麼說,也隻好答應,不管怎麼樣,隻要能打日本人就行。

沒有人點火把,怕被日本人看到,反正當地人都習慣走夜路,偶爾有人掉下田溝,爬起來繼續走就是。

拐過了一道山嘴,遠遠就看到村裏的衝天大火,那火將村邊的田野照得通亮,眼尖的人早就看到了那些在河邊開槍的日軍。

鄭連長看清了日軍小炮的方位,心裏不僅火冒三丈,前些天在南線的太白鄉與日軍作戰,吃的就是小炮的虧,一炮當頂落下,兩三個人就不見了。他原來帶的那個連一百多號人,打了兩三天,就剩下十幾個人了,雖然縣裏派去了保安隊,還有鄉裏組織的靖衛團,另外加上各村的民團,人數有一兩千人,可沒什麼用,都是去挨槍子的。

好在南線的那幾百個日軍並沒有真正長驅直入,否則,再多兩千人也沒有用。

鄭連長帶著幾十個人從側麵衝上去,在距離日軍的小炮陣地還有幾十米的時候,一串機槍橫掃過來,當即有兩三個士兵滾倒在地。

這地方都是開闊的田野,除了那一條條一尺多高的田埂外,根本沒有可藏身的地方。既然被發現了,就隻有硬衝。鄭連長掃過去一梭子,叫道:“弟兄們,給我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