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古怪的人家(3 / 3)

那隻手終於鬆開了。我連忙把手從窗洞外抽出來,並把書垛起來堵住那個洞,捂住耳朵不去聽那可憐的聲音。大約一刻鍾後,我再側耳傾聽時,那淒慘的哀求聲還在繼續。恐懼使我殘忍起來。

“滾開!”我大聲喊,“你就是哀求上20年,我也決不放你進來。”

“已經20年啦,”那聲音說道,“20年啦!20年來我無家可歸、浪跡天涯呀!”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走近門口。有人猛烈地把門推開,一道亮光從門口射進來。我哆哆嗦嗦地驚坐起來。

希克厲穿著內衣內褲,手裏拿著一支蠟燭,神情漠然地站在門口,臉色像他身後的牆一樣蒼白。我的第一個動作猶如電流擊打了他,他手裏的蠟燭掉到了地上。

“我是你的客人哪,先生。”我大聲說,“我不幸做了個可怕的噩夢,沉睡中驚叫起來了。”

希克厲“咕咕噥噥”罵了一句。他的手顫抖得拿不穩蠟燭,於是就把它放在椅子上。

“是誰帶你到這兒來的?”他厲聲問我。

“你的女仆齊拉,”我回答,“我想她是想證實一下這房子在鬧鬼吧!好啦,它的確如此。你有充分理由把它關閉起來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希克厲問,“什麼理由也不能讓我原諒你半夜三更呼天喊地的,除非刀子架在你脖子上!”

“要是那個小鬼怪從窗戶外鑽進來,說不定我早就沒命啦!”我頂撞他說,“至少凱瑟琳·林頓或者恩肖並且不管她姓什麼吧,她告訴我,20年來她一直在流浪。”

話剛出口,我就突然想起希克厲和凱瑟琳這兩個名字在書中曾經連在一起。

“你對我說這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希克厲暴怒地質問,“你膽大包天,竟敢在我的家中放肆!”他使勁敲打著自己的額頭。

我開始穿衣服。希克厲慢慢地坐到床邊。從他那不均勻的呼吸聲中,我猜想他一定是在克製某種強烈的感情。

“洛克烏先生,”他最後說,“你不妨到我臥室去吧!你這孩子氣的喊叫把我的睡意全趕跑啦!”

我出了臥室,但不知從何處下樓,便轉回來去問他,無意中看到了房東的古怪行為。

他已爬上那張床,打開了窗戶,不能自製地放聲痛哭起來。“進來吧!進來吧!凱瑟琳,”他泣不成聲地喊,“你來呀!再來一次吧!啊,我心中的寶貝兒!凱瑟琳,這一次你該聽到我的呼喚了吧!”

那個幽靈卻偏偏不再出現,隻有急風卷著飛雪從窗口滾滾而入。他那瘋瘋癲癲的癡語中蘊含著無限的悲痛,激起了我的憐憫之心。我悄悄走下樓,來到後邊的廚房,發現爐子裏的灰燼還微微發熱。我就躺在一條長凳上。

第二天一早,我就趕緊離開了。到晚上,迪安太太端來晚飯時,我吩咐她坐下,陪著我吃。我已厭惡了獨自一人的孤寂。“你來此地很久了吧?”我試探地問。

“18年了,先生。女主人結婚時,我就跟來服侍她了。她去世後,主人留下我給他管理家務。”

“我得把話題轉向房東的家庭,”我心中打定主意,“還有那位花容月貌的小寡婦——我要探聽她的背景。”

懷著這種目的,我問她希克厲為什麼要把畫眉田莊租出去,而住到一個遠不能與它媲美的地方去。

“他難道沒錢支撐這份產業嗎?”我問。

“他有錢,先生!”她回答,“他的錢足以支付一座比這更豪華的房子的費用。可他把錢看得很緊。”

“似乎他有過一個兒子吧?”

“是的,但已經死了。”

“還有他的兒媳婦。希克厲太太——那位年輕的夫人最初打哪兒來的呢?”

“她麼,先生,她是我已故的主人的千金。她婚前的名字叫凱瑟琳·林頓。我是她的保姆,那可憐的孩子!”

“什麼?凱瑟琳·林頓?”我驚呼道。但又一想,這可能不是我夢魘中的那個凱瑟琳,“那麼,和希克厲住在一起的那個恩肖,全名叫哈裏頓·恩肖的是誰呢?他們是親戚嗎?”

“不,他是已過世的林頓太太的侄子,也就是那位年輕太太的表兄。哈裏頓是恩肖家族的最後一人,那是個很古老的家族。一直居住在呼嘯山莊。凱瑟琳是林頓家族的唯一後嗣,她家就住在這座畫眉田莊。你去過呼嘯山莊了嗎?先生,我倒想知道一下她的情況。”

“希克厲太太嗎?她看上去氣色很好,也非常漂亮,但我想,她不很幸福。”

“哦,那倒不奇怪。你覺得主人怎麼樣?”

“他是個粗暴的家夥,迪安太太。你知道一些他的曆史嗎?”

“先生,除了他在哪兒出生?父母是誰?他當初怎麼發財以外,我沒有不知道的。哈裏頓把她的產權都丟了!這不幸的孩子被騙走了全部財產,還不知是怎麼回事呢!”

“唉,迪安太太,我看就是躺在床上我也睡不著啦,你就坐在這兒跟我好好聊聊我鄰居的事吧!”

其後幾周我一病不起,迪安太太在這期間時常坐在床邊陪我。就在她陪伴我時,她一點一滴地向我講述了下麵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