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茜與小林頓的婚姻(3 / 3)

“給我倒點茶。我渴死了,然後我就說,”他回答,“迪安太太,請你走開些,我不喜歡你這樣居高臨下地瞧我。哎呀,凱茜,你的眼淚都掉進我的杯子裏了!我不喝了,再給我一杯。”

凱茜把另一杯推給他,擦幹了她的眼淚。那討厭的孩子終於從驚懼中過去,異常地沉靜起來,令我十分的憎惡。我看到他那副愁眉苦臉的模樣在我們一踏進山莊時就倏然消失,所以我猜測,他如果不把我們騙進來,就會受到嚴厲懲罰的威脅。

“爸爸要我們結婚,”他呷了幾口茶水後,解釋說,“他怕再等待下去,我的生命會過早完結,因此要我們明天上午必須結婚,你們今晚就得留在這兒。”

“和你結婚?”我驚呼起來,“怎麼,你想讓這位活潑健壯,年輕漂亮的小姐和你這個小猴子一樣的東西束縛在一起嗎?”

“在這兒待一個晚上?”凱茜說著,慢慢地掃視著周圍,“埃倫,我要燒毀這扇門逃出去。”

林頓頓時又驚恐萬狀,隻怕危及他的生命。“你不能發發慈悲,救我一命嗎?啊,最最親愛的凱茜,你不能走掉扔下我呀!你一定要服從我的父親,一定要!”

“我一定要服從我自己的父親,”她回答,“免除他痛苦的擔憂,一個晚上!你爸爸想幹什麼!別叫喊!你會安然無恙的!”

希克厲在這時回來了。“你們的馬匹都跑掉了,”他說,“林頓,你現在回臥室去。齊拉今晚不回來,你隻好自己脫衣睡了。”他把門打開,兒子猶如一隻受驚的小狗,躥了出去。門又重新鎖好。

小姐和我默默地站在壁爐旁邊,希克厲朝我們走過來。凱茜抬頭一看,嚇得用手捂住了臉。若是任何其他人,都不可能對這天真的孩子舉動過於苛刻,可他卻惡狠狠地盯著她,說:“喲,你不是害怕我吧?你不必巧妙掩藏你的勇氣?”

“我現在害怕了,”她回答說,“因為我要留在這兒的話,爸爸會心焦的。希克厲先生,放我回家吧!我答應和林頓結婚。爸爸也樂意,我也愛他。你為何要強迫我做我本來就願意做的事呢?”

“他敢強迫你!”我大聲喊,“盡管我們住在偏遠地帶,但謝天謝地還有國法。”

“住口!”那陰險的家夥喝道,“我不準你講話!林頓小姐,一想到你父親會心急如焚,我心裏就樂不可支。你答應與林頓結婚,那在你們完婚之前,你就不可能離開這兒。”

“那麼,派埃倫回去告訴爸爸說我一切平安無事。”凱茜又哽咽起來,“埃倫,他會以為我們迷路了呢!怎麼辦呀?”

“他不會的!他會認為你們厭煩了對他的服侍,跑到外邊尋求歡樂去了。”希克厲說,“你必須知道,你們無視我的意願,私自闖進了我的家。盡管號啕大哭吧!我無所謂!”

“希克厲先生,如果爸爸認為我們故意離開他,在我回家前他就會死去,那樣,叫我怎麼活下去呢?我給你跪下。你不會無動於衷吧?”

希克厲鄙視地一把推開她。我正想斥責他的這種暴行,但話到唇邊又打住了,隻怕再多說一個字,他將把我單獨關起來。

我們誰都沒睡。凱茜站在狹窄的窗前等待黎明的到來,我坐在沙發上,靜靜地思考。

就這樣,我們被幽禁了整整一天一夜,又一天一夜……四天五夜之後,依然如此。我與世隔絕,隻能在每天早晨見哈裏頓一麵,他沉默不語,對我試圖打動他的每一努力都視而不見。

第五天上午,或者已接近下午的時候,一種異樣的——更加輕盈、短促的——腳步聲傳上樓來,齊拉進了房間。

“哦,親愛的迪安太太,”她吃驚地喊,“吉默頓的人都在談論你們呢!直至主人告訴我你們已經找到之前,我還以為你們在沼澤中被淹死了呢!原來我家主人把你們留在了這兒。你們在水裏淹了多久?你現在感覺如何?是主人救你的嗎,迪安太太?”

“你的主人是個十足的魔鬼!”我回答。

“你這是什麼意思?”齊拉不解地問,“這該不是他瞎編的,村裏的人都這麼講。主人聽說後,隻笑了笑,說沼澤裏的水灌進了你的腦袋,使你有點神經錯亂,在你恢複之前,他須保證你的安全。他吩咐我打開門,告訴你馬上回田莊去給他傳個信:你家小姐將準時回去參加你主人的葬禮。”

“埃德加先生還沒死嗎?”我喜出望外,“哦!齊拉!”

“不,不,先坐下,你的病還沒好呢,可憐的東西!他沒死,醫生認為他還能維持一天。我在途中碰到醫生,打聽過。”

我抓起外套,匆匆奔下樓。那裏空無一人,我無法打聽凱茜的下落。隻見燦爛的陽光從大開的門口射進房內。我正猶豫不決,一聲輕微的咳嗽引起我的注意。林頓躺在一張沙發上,吮咂一根棒棒糖。

“凱茜小姐在哪兒?”我質問他。他還在孩子似的吮那塊糖。“她走了嗎?”我又問。“沒有,”他回答,“她在樓上。她不走,我們不允許她走。”

“你不讓她走!”我衝他嚷道,“馬上帶我去她房間!”

“爸爸說我對凱茜不能心慈手軟,”他答道,“她是我的妻子,想離開我無疑是一種恥辱。爸爸還說她想要我死,以便能侵吞我們所有的財產,但她不會得逞。她不能回家。她可以盡情地哭喊,折磨自己生病。”

“希克厲少爺,”我接著說,“你忘記去年冬天凱茜對你多麼體貼入微嗎?你說你愛她,她給你送來了書,還為你唱歌,刮風下雨天還特地來看望你。現在你相信了你父親那一套,竟勾結起來坑害她!”

林頓的嘴角耷拉下去,從口中抽出糖棒。

“我不能和她住在一起,”他說,那副模樣令人作嘔,“她總是哭喊,我無法忍受。她徹夜呻吟,攪得我睡不著。”

“希克厲先生出外了嗎?”我問。

“他在院子裏,”他回答,“正和醫生談話,醫生說舅舅終歸要死了。我真高興,因為我會繼他成為畫眉田莊的主人——凱茜老說那是她的房子!它是我的。爸爸說她的一切都屬於我。她答應說如果我給她房門的鑰匙,放她出去,她就把所有漂亮的書本、美麗的小鳥、還有她的小馬都給我。但我告訴她,她無須饋贈,那些東西本來全是我的。”

“然後她就哭喊,並從脖子上解下一個小金盒,兩邊各鑲著一個小畫像——一邊是她母親,另一邊是舅舅,都是他們年輕時的畫像。我說它們也是我的,並試圖把它們奪過來。那討厭的家夥把我推倒,摔得我好痛。但聽見爸爸走近時,她害怕了,就把盒子分開,遞給我她母親的像,並試圖把另一個藏起來。爸爸從我手中奪走了畫像,又把另一個用腳踩碎了,並把凱茜打倒在地。”

“你是不是就揚眉吐氣了?”我問。

“我沒看,”他說,“每次爸爸動手,我都閉上眼睛,他是那麼凶狠。但她推了我,就應該挨打。爸爸走後,她讓我看她麵頰內側打裂的口子,撿起破碎的畫像,從此再沒理我。或許她痛得不能說話了。我不願這麼想。”

“你能拿到鑰匙嗎?”我問。

“可以,但在樓上,我現在爬不上樓去。”

“在哪個房間?”

“哦,我不能告訴你的!那是我們的秘密。”

他垂下頭,又閉上了眼睛。我想還是不見希克厲就離開為好,然後再從畫眉田莊帶人來營救小姐。我急速離開,回到田莊,同伴們見到我時驚喜交加,聽說小主人安然無事後更是喜出望外。

我匆匆走向埃德加·林頓的房間。才幾天的光景,他竟變得判若兩人!他想著凱茜,念叨著她的名字。

“凱茜快回來了,老爺,”我耳語說,“她還活著,平安無事,我想,今晚就能回來。”

他倚靠起身子,急急切切地環視著房間,然後倒下去,失去了知覺。他醒過來後,我給他講述了我們被囚禁的經過和原因。我盡量避免說林頓的壞話,也沒有盡情形容他父親的殘忍行為。

他已經揣測到,他的夙敵的唯一目的是要吞噬他的錢財,地產和房子,或者為了他兒子,或者就是為了他自己。然而我的主人因為不了解外甥岌岌可危的病情,怎麼也不會明白希克厲為什麼這麼迫不及待地等不到他的死。

他覺得遺囑最好更改一下,他決定不把屬於凱茜的錢交給她掌握,而托付給另一些可以信賴的人,以供她生活所用,或者在她死後供她的孩子們(如果她有孩子)享用。

我派了一個人去找律師,另外4個人攜帶著便當的武器,去呼嘯山莊要人。兩夥人都拖到很晚才回家。第一個人回來報告說,格林先生有事外出,來時還要順便到村裏辦理一樁小事,但一定在天亮前趕到。另外4人也空手而回。

他們帶來話說,凱茜有病,不能離開她的房間。我訓斥這幾個笨蛋竟相信這樣的彌天大謊,並決定天亮時親自帶一大幫人前去討伐,一定把她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