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江南韻心不在焉地問。
“他給你留了姓名和電話，我幫你收在你房間裏。聽說他會回來半個月，很希望等到你的電話。”江母嘴角漫開絲絲笑意，“是個很斯文的男孩子，也很懂禮貌。”
“媽媽，我有很不好的預感。”江南韻放下碗筷，盯住母親無辜的臉。
江母理所當然地回答：“我正打算把你的預感變為現實。”
“我有沒有權利要求無條件退貨？”江南韻愁眉苦臉地問。
江母捏住她尖尖的下巴，淡哼聲：“你倒是自認行情很俏嘛。”
“你的女兒總不能給你丟臉呀。”江南韻衝她飛了個媚眼，逗得母親開懷大笑。
“南南，媽媽希望你能在外麵找個好的依靠，這樣我可以放心些。”江母溫柔地望著她，似海一般包容住她的倦怠，“南南，有些事情，過去了就讓它過去。”
江南韻鼻頭發酸。
媽媽的目光溫和卻飽含憂慮。那是種看透世情的睿智的眼神，她是那麼了解自己，因了解而沉默。所以事隔多時她是第一次對自己說這樣的話。
江南韻垂下頭用力咀嚼拔絲地瓜，那麼甜蜜的食物為何那麼鹹那麼苦。
“媽媽，我知道了。”她努力把東西咽下去，喉口仿佛被卡住，每一個字的吐息都分外艱難，“你說的事我會考慮的，你放心。”
江母輕輕歎了口氣。她不是不明白自己的孩子有多固執，可是麵對漂泊在外的女兒，她寧可她身邊有個知疼知暖的人，即使未必是她最愛的人，也勝過她一生一世牽念一個早已不在人世的影子。
“你從來都不是媽媽能放心的孩子。”江母眼裏有輕嗔，卻也有驕傲，“但是，你一直都是努力讓我放心的孩子。”
江南韻咬住嘴，不讓自己抽泣。
從小，她都是媽媽的掌上明珠。左鄰右舍的孩子總是羨慕她能有那樣寵愛她的父母。她的吃穿用度在同齡的孩子中間一直都很好，雖然她的家境未必比他們更富裕。因為媽媽舍得給她花錢，把她裝扮的像個小公主似的。走到哪裏都有很多人誇讚。而且，她的媽媽那麼開明，不會勉強她做不願意做的事，相反能和她像朋友那樣談笑風生。
曾經幼年時也很任性，總覺得就算自己要天上的星星媽媽也會給她摘。
那時不懂一份厚重的愛需要同樣厚重的心來承擔。
她小學到初中成績都一直拔尖。
沒想到中考會一敗塗地。
其實倒也算不上一敗塗地。隻是期望太高，失望就會加重。
距離理想學校的分數還差那麼幾分，她又驕傲得不肯讓父母給她托關係找門路。如果靠關係，那麼骨子裏的驕傲會讓她在同學麵前無法驕傲地抬頭。她家裏的親戚很著急，偏偏父母沒有絲毫動靜。後來舅舅找上門，詢問媽媽的對策。她躲在房間裏偷聽，原以為媽媽會同意舅舅的提議，將她送進她的第一誌願，沒想媽媽一口回絕。
她直到現在都記得媽媽斬釘截鐵的話。
“我的女兒，需要的是用她自己的能力走自己的路。如果我送給她，她不會開心。相反，那會成為她的壓力，她就更難做回她自己。”
她在門背後聽得熱淚盈眶。
其實媽媽一直在身後小心翼翼地維護她的自尊。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她的底線和她骨子裏的倔強，所以從來都能讓她順著自己的心思做事，絕不會讓她有不舒服的時候。
長大至今，媽媽唯一的要求隻是這樣，讓她能夠忘記過去，找一個依靠好好過下去。
她沒法拒絕，這樣的拒絕太過殘忍。
如果這個世界沒有秦朗，也許她身邊的人是誰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