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是要溫恒被他廢黜,怎解得了她心頭的全部恨意?
當初可惜她並非男兒,帝位才便宜了弦昭儀的庶子。
目睹母後抱憾而終,溫昭最恨的是她偏偏身為公主,沒資格繼承大統,做那所謂的“真龍天子”。
憑什麼龍要在上,而鳳隻能仰望?
明明蒼穹廣袤,她肋下既有雙翼,緣何不能夠衝入九霄?
好在她懂得利用宋喜,也利用李家兄妹,實現自己真正的抱負。
蘇淮早已被她算計得徹徹底底,待見過了鸚哥,他哪裏會不肯交出帝位?
良薑適時攜鸚哥入殿,對著蘇淮拜下。
宋喜生產當日,她將其腹內死胎,轉送到毓慶宮的事情,如今麵對蘇淮,她一五一十道明。
“皇上見過了那小道童,也見過了鸚哥,莫不是還要再傳召葉院判,才肯信本宮的話?”
到了這會兒,溫昭也不再同蘇淮虛與委蛇,拋開手足情誼,徑自口言“本宮”。
“死胎之事,葉大人早就知曉,卻奈何無力回天。喜嬪懷胎時,竟日裏水深火熱,以至於胎死腹中,亦是在所難免。”
葉正雲如今攀附著她,溫昭自然要為他說些好話。
待到蘇淮離去,她許給葉正雲的好處,便也就給得成了。到時候太醫院左院判的位子,她定會讓季秋堂對他雙手奉上。
鸚哥既已退下,蘇淮卻並未宣葉正雲進殿。
與鸚哥不同,葉正雲既聽命於溫昭,所答之言,便也不會與溫昭有甚出入。
“朕不見他,倒是敏貴妃的孩子……”
水陸道場那次法事,因七七時突生異變,宮中大亂,李盈敏的孩子最終不見蹤影。
蘇淮為宋喜安置了衣冠塚,又在慈恩寺設下靈位,卻並未替李盈敏尋過那個孩子。
李盈敏不過是假孕罷了,後又被溫昭於行宮中帶走,又怎顧得上她曾經“誕下”的死胎?
溫昭卻將那嬰孩的屍首,亦早早算計在內。
蘇淮隻知,後來是溫昭找到了那個孩子,將其厚葬,但塚墓如今安在,她並不曾提及。
“傳位於太子前,朕想先見見她的孩子。”
這話雖然低聲,溫昭卻聽得清楚明白。
他所指的“她”,實則在說宋喜。
而至於前半句……
溫昭對蘇淮輕輕頷首。
太子繼位,已然可待。
*
若欲取之,必先予之,從來是呂院使分內的事,今竟被季秋堂給得了。
葉正雲這一次,卻不再眼紅他。
弘德帝突染惡疾,罷朝三日,呂院使未入養心殿中,倒是季秋堂深夜接旨,入殿為今上診治。
蘇淮如今病危,像一塊燙手的山芋。葉正雲心知季秋堂醫不好他,故而幸災樂禍地遠遠瞧著,隻待季秋堂連命都賠給蘇淮。
天子有疾,不宣呂院使而宣他,季秋堂領過聖旨,便知曉自己凶多吉少。
寢殿裏已無旁人,唯有他與蘇淮。他遂也不上前診脈,隻靜靜地打量蘇淮。
“季卿家不請脈麼?”
“臣觀我主無病,又何必由臣醫治?”
他對著蘇淮一揖到地,方又再言。
“敏貴妃的孕事,臣對廢帝相瞞,是憐憫喜嬪為李家所左右。喜嬪之子,是皇上您的太子,您與喜嬪……”
季秋堂垂眼,不再出言。
宋喜的孩子,生父究竟是誰,他眼見著如今的一切,又何來不明白?
雖然他未點破,但蘇淮聽懂了。
季秋堂從前幫過宋喜,今欲討要回那份人情。
蘇淮稱病,是為了將皇位傳於太子,而隻傳召季秋堂來診治,卻完全是溫昭的意思。
既然季秋堂曾對宋喜有恩,便也是對他有恩,蘇淮打算回報。
端詳著不發一言的季秋堂,他不知道,這一身書生氣的男子,可還留戀著太醫院的官途。
李盈敏從前曾同他說,季秋堂像是不屬於這裏的風。
那時他隻是蔑笑,畢竟久困於皇宮,誰又能幹淨得了?
但今日他看他,卻真的覺得,他似乎僅是未入仕的文生。
溫昭打算給葉正雲的,本也就不是他的性命,隻要季秋堂肯舍得官位,蘇淮尚且能將他保住。
“長公主的心思,臣曾鬥膽猜過,若葉大人為左院判,臣無怨言。”
恰在此時,季秋堂對蘇淮再開了口。
“臣自知救不回皇上的命,罪無可赦,但若臣引咎辭官,遠赴他鄉,相必葉大人亦不會對臣趕盡殺絕。”
早在李盈敏回宮待產之際,蘇淮便隱隱覺得,季秋堂似有去意。
那時他上書對溫恒稱病,可既然許久不願複職,便總歸是在以“病”作托辭。
蘇淮大抵猜到,李盈敏、季秋堂與李淩霄三個人,既皆在李府當中,難免曾發生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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