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2(1 / 1)

約定(2)

我離開,想起白天在山上看見的石蓮。突兀地從石頭裏長出來,紅紅的一朵,旁邊竟也有蓮葉相襯。聯想到若幹傳說,關於血蓮,關於人形的青苔。

從山上往下看,民居錯落,旁邊還有曬穀場。不難想象這原本是一座什麼樣的小鎮,偶爾背著背簍從山下走過的納西人還能勾起若幹年前的生活印記。

直到在這裏才聞得到時光的味道。

亦鵬:

白沙。壁畫。茶馬古道。博物館裏的講解員太年輕,很少有年輕人願意在這偏僻又冷靜的博物館裏工作,一抬頭,全是曆史的塵埃,一發聲,隻聽得見回音。他們並不真正懂得這裏蘊藏的秘密,假若牆會說話,即使用盡餘生,也看不完幾百年的浮世畫卷。未了,這位姑娘輕聲抱怨,束河原本比麗江更值得重視。外來的人歎息著所謂的破壞,一心想看到原生態,可這些土生的居民卻巴不得一日繁華,對麵的那座古鎮的傳奇讓他們的心不複平靜。他們甚至沒有耐心去還原昔日更值得傳誦的傳奇,例如王室部落,例如馬幫。凋零的壁畫上有若幹空洞,額頭的寶石、手指上的黃金早已在一場浩劫中失落,隻是殘跡已足以讓人想象到昔日的木王府是怎樣的繁華鼎盛。明朝的皇帝遠在廟堂,煉丹修道,樂此不疲,偏居一隅的王爺日子過得反而舒坦。或許在當時他隻是小得不能再小的藩王,被打發到蠻荒部落生根發芽。十八羅漢,若幹仙道存於一畫,假如馬可波羅有幸走到南疆,這將是怎樣一副熱鬧的畫卷。信仰龐雜,即使太上老君與文殊菩薩大打出手,卻並不影響這位綜教(綜合的宗教)分子在壁畫下方大宴賓客的興致。後來我在一幅人像前停留許久,他們說這便是最負盛名的馬幫王。彼時,時光流轉,東學西漸,北方的洋務轟轟烈烈,這裏的人們卻依舊過著馬背上的生活。都邑裏來的商人將大批的貨物交給當地的馬幫,快則一年,慢則五年,浩浩蕩蕩地出發,能全身而返已是奇跡,死亡隨時跟隨,他們探訪的是雪山巔上那個更為神秘的部落。當時的他隻是老馬幫裏的一個孩子,祖祖輩輩都靠馬幫為生。父輩的榮耀背後卻是刻骨的孤獨。他從大洋彼岸歸來,領略了另外一個世界的聲色,難以忍受自己依舊無法擺脫的命運。父親將馬鞭交到他手上的那一刻,一代傳奇崛起。

很難說是心甘情願,那張僅存的照片上,他著一襲長衫,斯文,儒雅,更似一文人,而非馬幫首領。難以想象這纖弱少年竟會是名噪四方的馬幫王。

曆史淡去,曾經的金戈鐵馬淪為享樂之地。陽光**,隨處可見發呆、聊天的現代人。住下的會所出乎意料的安靜,工作人員也不過是二十出頭的本地少年。因為客人稀少,反落得自在。同樣也是發呆、聊天、曬太陽,他們的不滿與寂寥全寫在臉上,與青春有關的日子,誰又願意這樣虛擲光陰,甚至連揮霍也談不上。偶爾一輛寶馬在門前停下,走下來的男女剛從球場歸來。現代人的奢華時時刺激著這些涉世未深的少年,青春也變得焦灼起來。

亦鵬:

我正在飛機上,從雲南到廈門。

鼓浪嶼。

我記得曾經來過這座城市,那時那麼年輕,不懂得分辨旅途的甘美,隻記得跟在采訪對象的身後,每日出完外景回到旅店,蒙頭大睡,甚至聽不見海浪的聲音。

你還記得蔣佩嗎?想起她穿著一襲刺目的紅站在一座民國的院落裏拍照,紅得像一道紅塵掠過的傷口。她終於還是沒能跟那個男人在一起,可我卻清晰地記得就是在鼓浪嶼的酒吧裏她給我講的那個故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