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脈動正常多了。”他替她把脈。
真是失禮了,他向來不碰她這種良家婦女的,如今不小心碰了她,實在是逼不得已;不過反正她也昏迷不醒,該是不會知道的這件事,隻有天知地知,還有他自個兒知道。
隻是,她臉上為何會戴著鐵麵具?
是因為臉上有可怕的傷嗎?還是另有原因?
石泫紜拿起手中的笛子,隨即知道這根笛子的笛身是由西域的血王打造而成的,而且這還是十幾年前他從西域帶回來,絕無僅有的一根血笛,上頭還刻著他的名字哩!他想要假裝不知道都難。
不過,他記得他在十年前把這根笛子送給了八王爺,而今這位姑娘卻帶著這根血笛出現,實在古怪得緊。
見她女扮男裝,又遮住了臉,由身上的穿著也很難猜出她的身分;而且,她為什麼會掉進河中?
揣測可以有很多,但是每一種都不是事實,倘若要知道真相,也隻能等她醒來了。橫豎都已經把她拉上岸了,他也不在乎再多發一點慈悲心。
但是要把她帶到哪裏去呢?
這個時辰,倘若自個兒全身濕淋淋地抱著另一個濕透的美嬌娘回石府,勢必得接受他的嚴刑峻罰;而且自個兒身上的酒味也還未散,倘若讓他聞到,肯定會吃不完兜著走。
唉,該怎麼辦才好?
石泫紜盤腿坐在她身旁,凝睇著她原本蒼白的唇瓣漸漸泛上玫瑰色,他不禁探出長指輕撫著;但沒一會兒,他隨即又縮回長指,像是被電流擊中似地,心猛地狂顫一下。
“阿彌陀佛。”他連忙念著佛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便像隻惡狼似地把她給吞了。“姑娘,唐突你了。”
先不管她是什麼身分,橫豎他喜歡她吹笛的技藝,待她醒來,定要她再吹上一曲,以報他的救命之恩。
不過,她臉上為何會戴著鐵麵具?
或許是瞧見了她臉上的麵具,讓他聯想成是與自己一般殘缺的人,遂對她有一股憐惜的衝動;不過隻是憐惜罷了。
***
“你現下是怎麼著?把咱們無憂閣當成了家不成?”
一見石泫紜踏進無憂閣的門檻,無憂閣當家的衣大娘隨即移身幻影飄到他麵前,指著他的鼻子便是一頓惡罵。
“大姐,你要罵我,我倒是不在意,但等先救了這姑娘再罵,好不?”石泫紜完全不以為忤,一張俊美的臉上漾著甜死人不償命的笑,線條迷人的唇揚起勾心攝魂的笑痕,琥珀色的眸子裏是淡淡的算計。
“這是怎麼回事?”衣大娘睇了他抱在懷中的姑娘一眼,又瞪向他。“你這個免崽子該不會是喝酒亂事,把人家清白的黃花大閨女給……”
“大姐!”石泫紜真是哭笑不得。“你怎麼不瞧瞧我身上也濕透了?”
難道他真是惡名昭彰之徒嗎?難道她真以為他的風流會讓他幹下喪盡天良的事?那她也未免太瞧得起他了吧!
“咦?”衣大娘撥尖了嗓子。“這是怎麼著?你該不會是姑娘不從,你就把人家推進河裏,然後再一逞獸欲吧?”
衣大娘怒目瞪視著他,壓根兒沒發覺整個大廳堂的客倌都回過頭來看著他倆,甚至連向來景仰石泫紜的歌妓和曲倌都投以不可思議的眼神,哄堂的嘈雜霎時化為鴉雀無聲,令石泫紜欲哭無淚。
老天啊,他是不是在無意中得罪衣大娘了?
“大姐,別玩我了,咱們先到裏頭去吧。”他差點就要跪下沉重的雙腿了。“我是挺身強力壯的,即使全身濕透了也不打緊,但我懷中舍命救來的姑娘家,可就不如我這般健壯了。”
他都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她能不能別再損他了?
天曉得他不隻是濕透了,甚至連靴子裏都積滿水,站在這裏還可以感覺到沁涼的河水一滴一滴的滑落在石板上。
“原來是這樣。”衣大娘挑起一道霸氣的柳眉,笑得可狡猾了。她看了石泫紜懷中的姑娘一眼,又道:“走吧!把她帶到無憂閣後頭的別院,免得她待會兒因為某人造孽而死。”
不等他反擊,衣大娘一旋身,迎著滿堂的客倌飄著一雙嫵媚的美眸,令在場的客倌全都迷失了心魂,險些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石泫紜連忙走到她身旁,不忘狗腿地道:“大姐風韻依舊,瞧這滿堂的客倌全都被你這雙勾魂的桃花眼給迷得忘記要賞舞聽曲了。”
“唷,小夥子今兒個是吃了蜜糖不成?”衣大娘輕挑起眉,似笑非笑地睇了他一眼。“老娘的年紀不小了,可不會因為你一兩句敷衍的甜言蜜語,就像閣裏的姑娘們那樣給迷得忘了心神。”話語中,她特地強調了自己的年紀。
石泫紜聞言,總算讓他知道陷害他之人是誰了。
真是可惡!想不到李誦那小子居然出賣他,這兄弟之情可真是薄弱得可以,比外頭姑娘所穿的薄紗還要令人感到絕望。
“大姐,小弟是舍不得你拋頭露麵。”事到如今,除了再諂媚一點,似乎已沒有其他解決之道了。
“是這樣嗎?我聽到的可不是如此。”衣大娘冷哼一聲,步伐更是加快,讓後頭的石泫紜險些跟不上。“李誦告訴我,你分明是嫌棄我,嫌我會礙手礙腳。”
“沒的事,大姐武功蓋世,倘若有大姐出手必定是馬到成功;如今不願讓大姐出手,實在是後頭還有更重要的事,而之前這些簡單的事交給小弟來辦便成。”石泫紜隻差沒彎腰作揖了。
衣大娘尚未到長安城之前可是江湖女俠,性子直爽而豪氣,他很怕她一個不經意的掌風掃過來,他便會無痛無覺地去見閻王。
“是嗎?”衣大娘仍是有點不信地引他進入別院,走進一間小廂房裏。
“當然。”他連忙將懷中渾身濕透的姑娘置在床榻上。
衣大娘疑信參半地看了他半晌才道:“好,今兒個我就暫且相信你。你現在先出去,讓我替這位姑娘更衣。”
“需要我幫忙嗎?”知她氣已消,石泫紜放蕩的性子又跑了出來。
衣大娘挑起唇笑道:“給我滾!”
語氣淡淡的,卻是威力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