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不敢置信地瞪著大衛—這天大的謊話他也說得出口?大衛這一生沒有幹過一天活兒,他能夠知道「工作」這個詞彙,已經是奇跡了。
李隆基按捺著,他肯定趙娓娓會拆穿大衛,不上他的當。
果然,娓娓凝視大衛半晌,然後非常冷靜地問:「請問你忙的是什麼工作?」
「劇團。」大衛莊嚴地說:「為了理想、為了創新、為了藝術,我在奮鬥。」
為什麼娓娓的雙眼忽然像耶誕樹上的燈泡一樣,亮了起來?李隆基心裏猜疑著。所謂劇團,就是大衛和一群女團員打情罵俏,並且把台柱寶琳搞大肚子的地方,絕沒有多少神聖性在其中。
然而他堅信娓娓能夠明辨秋毫,不是每一個女人腦子都那麼胡塗的。他打定了主意回去一定要揍大衛一頓,拿劇團這種幌子來哄娓娓!他怎麼也沒料到,娓娓竟挨了近去,絲毫不嫌棄大衛的一身破爛相,柔聲道:「李先生,談談你這劇團的情形好嗎,我很有興趣。」她甚而還微微一笑。天呀,她那笑靨真美!然而她是對著大衛笑—李隆基簡直嫉妒得差點死去。大衛毫不知恥的就要挽住娓娓。
「時候不早了,我們進屋子吃飯吧!」娉娉突然大叫,身子閃過來,一手拉住大衛,一手把李隆基一推,推向娓娓。很快她把大衛帶開,一邊笑嘻嘻問他,「你這劇團成立有多久了?都演些什麼戲碼?……」
大小姐、二小姐也立即起身,簇擁著大衛走了。
李隆基何等聰明,馬上意會到這些動作所代表的意義—趙家三姊妹相中的人是他,要把機會留給他,不是這個死大衛。
他心裏得意的狂笑。
「你在笑什麼?」娓娓冷冷問。
噢,他連臉上都現出笑容了嗎?他略微控製住自己,說:「我在笑……趙四小姐,咱們相遇真是一種巧合呀!」
「我不是這種感覺。」
「你是什麼感覺?」他好奇問。
「我覺得是一種倒楣。」
事實上,她說什麼他都不太在意。遠遠的海灣的風送過來,依然微帶著海洋那種甜濃的氣息,把她一縷溫柔的發絲吹拂起來,在那小巧的、盈盈一握的下巴拂著、搔著,弄得李隆基心癢難捺。
他移近前去,一手掌著柱子,把娓娓圍在花架的一角,做出有點壓迫又不會太壓迫的舉動。他側頭對她笑。「趙四小姐,怎麼我覺得你好像不太喜歡我?」
她自己也發覺到陷在他的半個圈套裏,有明顯的心神不寧的現象,呼吸變得不太勻稱,然而也不願意示弱,依舊一張臉對著他,微微地惱怒著,反而因此越顯出一股嬌俏的眉色來。
李隆基感覺他體內的血流變得和那海洋一樣的甜濃。
「你有什麼值得我喜歡的嗎?」她問,帶了點喘。
真是俏皮的問題。李隆基把臉龐挪一寸向她,再一寸,他的氣息與她的氣息輕觸,顫著一點抖。
「那太多了,」他低著聲,像在說俏俏話。「你可以一樣一樣來發掘,我保證你會滿意。」
「要是我沒興趣呢?」
「我會讓你有興趣的。」
他的嘴落在她唇上,她啟著唇由於驚異,正好就與他整個嘴吻合住了,貼得緊密。
他吻的動作一波接一波,娓娓被按在花架的柱上,背心緊抵著那凹凸不平的柱子,微感到痛,卻不知在身體的哪一處,升起一種感覺—屬於熟的、滾的、蕩漾的,一種羞恥的快感,冉冉地在體內浮動。
「娓娓。」這時候娉娉的呼叫聲卻由屋子那一頭傳了來。她在大門的亮處,花園這一角是幽暗的,不為人所見。
娓娓猛一清醒,震驚地抽開身子,推開李隆基要跑,可是被他出手拖住了。他凝目看著她潮紅、發燙的臉孔說:「娓娓,不要假裝你不喜歡我。」
她充滿莫名的羞怒與激動,回道:「我一點也沒有假裝,我是發自肺腑、出自內心的不喜歡你—像你這類的男人,不過倚仗著家裏的那點財勢,沾了前人的一點光,比一般人多了幾分方便和得意,就這麼一副遊戲人間的態度,賣弄風情,自命風流,我可以告訴你,我最唾棄的就是這種男人!」
說完,娓娓倏忽奔去,李隆基望著她夜色裏幽幽的背影,心裏想—娓娓對他的這個誤會可大了。666
李隆基受此挫折,不由得心灰意冶,就此對趙娓娓斷了念—假如這是一則是非題,那麼答案是X。李隆基對趙娓娓非但沒有斷念,反而燃燒起更強大的鬥誌。他不是一個輕易能夠打敗的男人,這固然是原因,但是更奧妙的是,趙娓娓挑起他一種激越的、迫切的,毫無道理可言,卻教他心猿意馬的熱情,他知道他要把這女人要到手,即使不擇手段。
他將事情擱下來有三天,由於忙著飯店夜總會的事宜。對於趙娓娓,他有著獵人般的耐性,肯定她逃不過他。
他的耐性到了周一麵臨到挑戰。
寶琳掛電話給他,在那一頭哇啦哇啦地哭訴,起先他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寶琳算是個好女人,自從她離開演員男友,跟了大衛,對他一直是死心塌地的。
「……可是他不該這樣待我呀,太過分了,趁我不在,他把人都帶到劇團去了,美其名那女人是去觀摩,可是莎麗都看到了,兩人親密得很—一
李隆基一僵。「什麼女人?」
「大衛新的相好,一個長發少女,才這幾天的事,好多人都看到了。隆哥兒,我不管,你要替我做做主……」
一聽到「長發少女」四字,李隆基立刻感到如火攻上心頭,這長發少女是誰可想而知。那天在趙家入席吃飯,娉娉硬把娓娓按在李隆基的鄰座,誰知道那個不要命的大衛,不顧李隆基凶狠的目光,自己涎著臉挨在娓娓的另一邊坐,席間逮到發揮的機會,對娓娓大談劇團之事,儼然他是個戲劇泰鬥。
娉娉三番兩次把話頭引開,特別推薦李隆基的事業成就,她的大姊、二姊也都興致勃勃的問起他的企業狀況,唯有那趙娓娓自始至終把一個後腦勺對著他,好像他是一麵夯起來的牆。
他向她敬酒,她板著俏臉說:「我不喝酒。」
大衛那小人馬上伺機奉上一杯橙汁,又博得娓娓一粲。李隆基沒有此那一刻有更激烈的殺人傾向。
那天離開趙家,李隆基嚴重警告大衛,如果他敢隨便動趙娓娓,他頭一個要他死在他手下。
很明顯,大衛沒有把他的警告聽進去。
李隆基安撫下寶琳,電話一撂便立了起來。
他一頭來到二十七頂層開圓型天窗的天悅廳,果然看見大衛愜意地倚在靠窗的老位子上,喝咖啡、嚼胡桃派,穿草綠進口休閑服,頭發梳抹得比鏡子還光亮。他疾步定過去,侍者都來不及招呼他。:李隆基拉開大衛身邊棗紅色的法國金線織花椅,好整以暇坐下來,把嘴湊在他耳邊低聲道:「親愛的大衛。」大衛打起哆嗦來,把咖啡杯放下,惶恐地看他。「別這麼肉麻,隆哥兒。」
「有比你哄趙四小姐還肉麻?」
「趙四小姐?」大衛帶著戒心間。
「有一件事你不明白。」李隆基不慌不忙說。
「什麼事?」
「你隻有一條命。」
「這我知道——」
李隆基拾起桌麵上一把雕銀餐刀,在手上玩賞。「現在有三組人馬想要宰了你—你故意穿一身邋遢去趙家相親,你爹媽要宰你;看到趙娓娓你馬上見色思遷,寶琳要宰你;我警告你別打趙娓娓的歪主意,你置之不理,我也要宰你,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證,我會是這當中下手最毒辣的一個。」
大衛嚷叫起來,「我又沒怎樣——」
那把銀閃閃的餐刀指著大衛。「這幾天有人看到你帶著個長發少女進進出出,還到劇團去\"觀摩\"是嗎?你打著劇團的幌子在耍趙娓娓,骨子裏根本不安好心。」
大衛眼珠子一溜。「你確信我是在\"耍\"趙娓娓?」
李隆基怒氣上身。「你自己心裏有數!」
「可是,」大衛正色道:「趙娓娓是我的未婚妻—這話是你說的,所以我有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