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3 / 3)

她說「法國大領班」是什麼意思?000

李隆基發揮了畢生最大的潛力在追求娓娓,娓娓卻並沒有感覺被追求——李隆基太聰明了,第一次追她踢到鐵板,第二次下手,又逢著她感情失意,他把自己定位在「朋友」的立場上,給她的是情誼的溫暖,絕無感情的壓力。

然而畢竟,沒有女人能夠抵抗他。娓娓不知不覺對李隆基敞開了心門,她自己或許不自知,李隆基卻已明顯的感受到,他暗中竊喜,勝利已在前方向他招手。

這一天,卻傳來中部紅石飯店的總經理急病入院,暫不能視事的消息。紅石此刻正進行革新、整建的工作,不能一日乏人,李隆基決定親自前去主持大計的時候,牽掛的不是藍星,而是娓娓。

兩人的情況正漸入佳境,忽然要分開,李隆基既舍不得,也不願意——不過他心中已有了一石二鳥,絕妙的主意。

當晚他到趙家,與娓娓走到紫藤花架下,想起第一次兩人在此處對峙的場麵,禁不住微笑。他告訴捤娓他必須南下一段時日,坐鎮紅石。

娓娓立刻問:「什麼時候回來?」

李隆基搖頭。「很難說——總要一陣子。」

娓娓喃喃道:「那麼,暫時不能見麵了?」

「恐怕是。」

娓娓咬著嘴唇沒作聲,內心有種奇怪的、悵然若失的情緒。默然了片刻,李隆基卻道:「不過也不一定,也許……」他正色看著她。「你願意跟我一起去。」

「跟你一起去?」她訝然道。

「到中部去,算是度假。」他眼底有光芒。「中部文化氣息濃厚,可看、可玩的東西很多,你會喜歡的。」而且在那樣的氣氛和環境下,他可以向娓娓展開進一步的追求,他都盤算好了,這計畫非常理想,成功希望大,隻要娓娓跟他走……

卻見她臉上出現猶豫之色,她說:「還是不要吧,並不方便。」

「為什麼?一切我會安排,反正你也沒有別的事忙——」

她馬上表示,「我考慮回幼稚園上課,休息得也夠久了,該恢複正常生活了。」

她換上深沉的表情,仿佛她對自己另有考量,那是和李隆基不一樣的。李隆基不能不感到意外——這不是他預期的結果,他以為憑兩人這段日子熟絡的交情,他一開口,娓娓就會欣然同意,不料她的反應全不是如此。

他忍不住要求,「娓娓,我希望你跟我去。」

她反而出現更堅決的態度。「謝謝你邀我,不過——我有些自己的事必須好好想一想。」

自己的事?這時候李隆基十分疑心了,她說自己的事,是哪方麵的?難道她心裏還留著陰影?她的感情還寄托在別人——那個虛無的李斯待身上?他這段時日嘔心瀝血的努力,還沒能把她的心收回來?

李隆基突然覺得整個胸腔有千斤重,一股極度、極度的失望,用任何語言部不能夠形容。

娓娓別有一種心情,他不知道。他定後,娓娓躲回自己的房間,獨自咀嚼那份心情。

她對李隆基的感覺越來越不一樣了,他明顯不是當初她壞印象裏的那種人——那時把人家想得那麼壞,現在她自己都感到赧然。

前後短短二個月的時間,她仿佛突然成熟不少,李隆基讓她脫去一層天真的外衣,李斯特又讓她脫去一層——對於李斯特,她現在分不清那是什麼味道,但是情緒轉移到李隆基身上,她卻覺得害怕了。

如果說她還沒有把一切想清楚,至少有一點是清楚的——她不能再以天真的感情,迷迷糊糊去愛一個人了,如果要愛,她必須愛得肯定,愛得確切,也愛得成熟。

666

一個星期後,李隆基人在紅石的工地視察,忽然聽見鷹架上的工人大吹口啃——八成又有飯店女侍繞到工地來了。

他兀自查看一處坑口,聽工人高喊:「小姐,小姐好漂亮,請你,請你看電影!」感到好笑。不久,有個聲音在他身後輕輕柔柔響起,「李隆基……」

那聲音讓他倏然回頭——一條倩影盈盈立在前方,頭戴淺藍編織草帽,著同樣淺藍的縐紗衣裳,藍與藍之間是那張他沒有一刻不念著、想著、心裏疼著的秀麗臉蛋。

「娓娓!」他又驚又喜地喊,一箭步上前,張開雙臂便把她圈入懷裏,忘我地擁抱。

四周工人大起鼓噪,然而他不能放開她,不能控製他的快樂,不能說明他是怎樣地愛著她。

「李隆基,」娓娓從他頸間傳出微徽的喘息。「我的帽子掉了。」

「待會我幫你撿。」

「人家都在看……」

「讓他們看。」他吻她的頭發、她的劉海、她的眉毛。娓娓羞得很,東閃西躲,一張臉直往他懷裏鑽,最後他把她的臉蛋捧起來,看著她,眼底全是笑意。

「希望你不是帶了一個軍團的小朋友到這裏來遠足的。」

「我還沒回幼稚園呢。」

「為什麼沒有?上星期你說得好像恨不得立刻回去。」然後就此不理我,不見我,不和我說話——和我一起看晚霞,和我廝守到天長地久。

娓娓仰視他:心裏幽幽地答——因為我想看到你,聽你說話,因為不知為什麼,這一整個星期,我不斷地想到你,思念你。我不能不來到你的身邊。

不過她臉微紅地說:「都是三姊啦,她硬把我推出門——家裏最近吵鬧得很,那個仇警官三天兩頭上門,和三姊扯得不可開交。」

「仇警官和娉娉?」李隆基揚眉道。這可有意思了,他不清楚怎麼一回事,也許有空他會問仔細,但是現在他要先安頓好娓娓。

娓娓說是家裏的司機專程送她來的,李隆基拾起她的帽子,親自為她提行李,手按在她背心上說:「來吧,四小姐,我安排一個好房間給你——然後請司機先生吃頓大餐。」

李隆基是個一流的主人,把人款待得歡歡喜喜。隔天,顧慮到娓娓旅途勞累,故而隻安排她參觀飯店本身及周邊景觀。

紅石是座古色古香的宏大建築,他們走在花園的青石砌道,鏤著“萬”(注:佛教萬字)字的紅牆邊,梔子花正盛開。這些花木都已經非常古老了,李隆基告訴娓娓,曾有人建議他砍掉這些花木,改植較時髦亮眼的花草。「但是我情願留下它們,年年欣賞它們的花姿,嗅它們的香氣。」他說。

而今古典氣息已成了紅石的特色。

他的話非常打動娓娓,她不知不覺伸手去拉他的手。

他陪她玩了兩天。第三天,工地有些狀況,娓娓答應會自己享受飯店種種休閑設施,李隆基遂安心去了工地。

到了下午,李隆基還未回來,娓娓忽然很惦念他,躊躇了一會兒,按捺不住便自行走到工地去。剛下過大雨,工地十分泥濘,娓娓立在木板道上張望,終於,看到李隆基。

他從地下坑道爬出來,頭上一頂黃色工程帽歪著,臉上、身上搞得髒兮兮,不是油汙,就是泥巴——娓娓從來隻見他光鮮倜儻的一麵,沒有看過他如此狼狽。

可是他的神情是堅毅而快樂的,是解決了問題,完成了工作之後的那種滿足。他拍著工作夥伴的肩膀,不知誰說了一句話,他豪邁地大笑起來,有人傳飲料過來,他先讓給別人。最後,他在露了臉的陽光下,與眾人仰頭痛飲,臉上依稀閃著汗光。

眼前娓娓所目睹的這個人,不是浮浪子弟,不是花花公子,這個人辛勤、努力、不畏艱苦,她突然能夠肯定一點——縱使他無財無勢,褪去光鮮的外表,他依然是個真正的男子漢。

娓娓受到極大的震撼,悄悄轉回到飯店房間,倚著窗台陷入沉思。

沒有人知道,來中部之前,她又去了一趙海邊小屋,去尋找李斯特的蛛絲馬跡——到現在她仍舊不能相信,他就這樣不別而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然而小屋還是空的,一如使她心碎的那個黃昏,有的隻是一層幽忽的灰塵,詩人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

對於李斯特的出現,存在,以迄於消失,娓娓存有許多許多疑問和不解,可是當她佇立在空曠的屋裏,內心所感不是傷心和氣憤,而是一股極深、極深的悲哀。

李斯特,這個與她自小到大所憧憬、所幻想的夢中情人完全如一的男子,競如此虛幻不真,他的人,他的小屋,他的詩,就像她所作的那個二十多年的愛情夢,空洞而不實在。他跨入她純情的愛情夢裏,他定了,把她那個夢也一起帶走,隻留下一股悲哀。

娓娓帶著悲哀離開小屋,然而這天夜裏,她還是又作了夢,夢見的卻不是李靳待含糊的影子——而是一張清楚有力的笑臉,一個即使在夢裏也那麼打動人心的男人。

李隆基。

隔天,娓娓便決定到中部。

她對李隆基有一種混淆不清的感覺,從一開始,從在濱海公路與他撞車,到現在始終存在。對他表麵的抗拒底下,有著更深一層的意義在那兒——她要去找出那是什麼。

兩天後,娓娓終於明白了。

李隆基帶著她遊老街。她注意到他這陣子曬黑了點,人也比較清瘦,但是精神十分飛揚暢快。她想不透,和他在一起為什麼總是這麼快樂。

他們走到一條靜幽的紅色石巷,青綠的楊柳樹從人家的圍牆垂下來,抬頭可見牆裏閣樓的雕花窗。

「這個巷子叫『情人巷』。」他告訴她。

「何以有這名字?」

他微笑。「等一下你就知道。」

他牽她走。石巷裏愈來愈窄僻,漸不能行,娓娓想退到他後頭,他卻把她拉著,到最後兩人隻能背貼著紅磚牆,橫著移步。娓娓忍不住笑,當到了巷子那最窄處,她卻收住了笑。

兩人的身子幾乎是完全相貼了,她明顯的感覺到他那結實緊張的男性曲線,她一輕喘,隔著薄衣她的胸與他的胸廝磨,他暖暖的氣息拂著她的臉——任誰都沒有辦法不受這激情的挑動。

她嬌嗔:「一前一後就可以通過的嘛。」

他卻認真地說:「一對有情人無論如何要並肩同行。」

娓娓心一動,拾眸看他。凝望半晌,他慢慢俯下臉來,而她仰起了唇,情人巷裏熱烈擁吻。

這是頭一次,娓娓有所主動,她啟開嘴吸引他入內,櫻桃似香甜的舌尖與他的纏綿。而李隆基一雙手在她嬌軀的每一處激切的愛撫,一使力把她抱起來在腰部,朱紅洋裝的肩帶滑落下去,他吻她的胸部,她把他的肩頭勾住,他又回來吻她的紅唇……

直到娓娓嚶嚀著拔開嘴,兩人都非常驚嚇,都意識到就在這個巷子——他們差一點就在這個巷子裏……

娓娓整張臉都羞紅了。

李隆基卻忘情的脫口道:「娓娓,晚霞在你的雙頰開出了紅花,我忍不住要把它摘下。」

李隆基說出這詩情畫意的句子使她心驚,他濃烈而直接的感情表達使她心驚,而更使她心驚的是她自己,她終於明白了——

原來,她一直愛著李隆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