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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家母從廚房出來了,她清楚她這個學妹在給我出難題。她不認生,而且性格潑辣。親家母說:“她三嬸,別難為親家哥了,我們吃飯去。”三嬸說道:“姐,你心疼親家了,他可是個商人,我在當學生哩。”親家公接著說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大哥言之有理。吃完飯,我們繼續聊。談談我的家史,談談我們三兄弟是如何分屬三個行政區劃的。”
餐廳就在客廳的後麵。當我踏進這餐廳,把我驚呆了。這哪裏是間私家餐廳,簡直是一個宴會廳。這個餐廳長寬都是八米,廳頂是鋼筋混凝土橫梁支撐,整間廳堂沒有柱子。左邊是廚房,儲藏寶和衛生間。正南連接庭院,緊挨小路一邊的是二扇金屬門,可進出貨車。援朝笑著說:“親家哥,您覺得這廳堂太大了吧,其是,它原來不是餐廳,是我們家的生產車間。我那邊也有一間與這間一樣大一樣結構的車間,這是我家桂英的傑作。我們家原來是以種植和經營蔬菜為主要經濟來源的蔬菜專業戶。除了我們自家種植的,還有村裏其它農戶種植的。采摘好的蔬菜運到這裏,進行分檢,清洗,捆紮包裝後,通知菜市場來車運走或親自送到菜場攤主。後來土地被征用了,沒地可種蔬菜了,這房子就改作餐廳了。家裏辦喜宴,這房子擺個七八桌酒席寬鬆得很。還有這桌子和椅子,這是我二哥的傑作。這桌椅是二哥親手設計,請人打造的。桌子可變方,變圓還能變長,椅子可以折疊擺放,用時展開,不用時疊好存放。”這真是匠心獨到。
這親家母與我家虎子他媽一樣,樸素,平凡,而且能幹。幾個小時,一桌豐盛的菜肴就擺出來了,不像家宴,可與大酒樓媲美。
酒是瑩瑩買回的茅台酒。她說她年終獎有兩萬多元。我問瑩瑩:“孩子,國家不是限製發年終獎嗎?”瑩瑩說:“我們屬外商全資企業,不在政策範圍內。”
親家公推我坐了上席。梅子的三叔和親家公分坐在我的右邊和左邊,梅子的三嬸緊挨著他三叔落坐。上完了最後一道菜,親家母、梅子和瑩瑩都落坐了。虎子負責酙白酒,梅子負責酙洋酒。虎子先給他三叔酙滿了酒,他三嬸不客氣說道:“虎子了,也給我酙白酒。”虎子給我也酙滿了,準備放下酒瓶。親家公平常不喝酒,今天破例。親家公說:“虎子,給我也酙滿,今日高興,陪你爸喝兩杯。”虎子酙滿後放下酒瓶,叫梅子給他酙杯洋酒。梅子給她媽和瑩瑩都酙上了洋酒。
我還掂記著梅子他大伯。說道:“梅子,給你大伯打個電話,問他回家了沒有?”梅子撥通了她大伯的手機:“大伯,賣完了嗎?我們等您吃飯。”電話那頭:“梅子,別等了,我還要兩小時才能回去,你代我向您公公道個歉,我掛了。”主人沒開口,我先開口了。我起身舉杯道:“我今天借花獻佛,向親家您們一家的熱情款待表示感謝,我敬您們一杯。”我舉杯一飲而盡。全席人都站起來了,飲了第一杯酒。虎子和梅子也依次酙滿了第二杯酒。親家公站起來舉起酒杯道:“親家哥,你我相見恨晚。人生能有一知己是三生有幸,但您我都年事已高,不能豪飲,我敬您一杯,請您隨意。”說完,也一飲而盡。我站起來,飲了第二杯酒。梅子她三嬸,真是個女中豪傑,她搶在梅子她三叔前,站起來舉杯道:“虎子,給您爸酙滿。”待酒酙滿後,對我說:“親家哥,我是一介女流,但為了孩子們能讀書,我不怕吃苦,敢下湖捉蟹。但與大哥相比,真是小巫見大巫。您是個真爺們,我敬您。”她三嬸也一飲而盡。我真的不敢多喝了,站起來,隻喝了一小口,連聲道:“三嬸過獎了,謝謝,謝謝。”梅子她三叔站起身,舉起酒杯道:“親家哥,自您見到我大哥後,我看出您心事重重。我當了幾十年出租車司機,也算是個老江湖了。我知道,您在為我大哥目前的處境而憂慮。您肯定在猜測,是什麼原因致使大哥窮困潦倒的呢?這不是我大哥的錯,也不是二哥和我們的錯,是他住錯了地方。如果他住在馬路南邊,每月也會有一千五百多元退休金,也可以說衣食無憂。可是,他們那個區每月隻給他百十元錢,比我們的零頭還少。如果我和二哥住在他那邊,靠二畝水稻謀生,我們的孩子隻能和大哥的孩子一樣輟學打工。您是個重情感的人,我敬您。”梅子她三叔眼淚打轉,說完也一飲而盡。我站起身,依舊隻喝了一小口。親家母站起身,說道:“三弟,今天是過年,這沉重的話題不提了,別讓親家哥傷感。”她舉杯道:“親家哥,您重情重義,我敬您。”說完喝了一小口。我站起身也喝了一小口。
虎子站起身說道:“爸,嶽父、嶽母、三叔、三嬸,在此除舊迎新之際,我祝福您們身體健康,快樂長壽,這些年,我在外求學和工作,沒時間和養育並鼓勵我成長的最親的親人談心裏話。為了兒女們的前程竟是如此的艱辛。小時候,父親您常年出差在外。聽母親說,我出生時,您都不在家,幾個月後才從昆明回來。在我剛上學前班時,您把媽媽也帶去HN經商了。當時,我真怪您,恨您。我不能和村裏同齡小孩一樣,躺在媽媽的懷裏睡覺,騎在爸爸肩上玩耍。照顧我的是外婆,當年她照看著我們家三個,舅媽家兩個,一共五個孩子,她哪能抱著我一個人睡覺。夜裏醒來,我喊著:“爸爸、媽媽,您們去哪裏呀?您們怎麼不抱抱我們呀?”可是,無論我怎麼哭喊,您們都不能一下子回到我身邊。聽到了您們幾位的談話,我明白了,是我錯怪您了。那年,您在商海博擊,稍有疏忽,就會失敗破產。
後來,我上了中學,大學,從來不愁沒錢交學費,吃穿都比村裏同伴好,但我們這間仍有隔閡。隻知道您是個嚴厲的父親。剛上高中,我想學美術專業,您要我學理科,我拗不過您,隻得服從。您說,您教過書,要因才施教,說我的特長是數學,讀理科,前途無量。爸,我錯怪您了。您這一生真不容易。嶽父母二老和三叔三嬸待我如同已出,疼愛有加。古語說:“大思不言謝。”父親疼愛兒女是天性,是本能。今後,我一定盡兒女之責,讓您們安享晚年。”說完,也舉起杯,對梅子和瑩瑩說:“我們一起敬長輩一杯。”“祝您們新年快樂!”三個孩子各自滿飲了一杯。
席散了,我們回客廳喝茶。落坐後,親家公說:“親家哥,挨我坐在這。我們聊聊我的家史。”親家公請我在她對麵坐了下來。親家公喝了口茶,清了一下嗓子,慢慢道來。
從我爺爺說起吧。
一九三八年,那是中華民族最屈辱的年代。日本侵略者的鐵蹄踏上了我們這塊土地。殺人,放大,**擄掠,那是侵略者每天幹的常事。我們家雖然地處湖區,但與城區太近,那些血腥場麵隨時可見。
我們家是地地道道的農民兼漁民。想種地吧,收獲的糧食被掠走一空,為了生存,隻有到湖裏去捕魚捉蝦。並且要偷偷地幹,不能讓鬼子見到。用現在的話說,那就是打遊擊。白天,藏在前麵那片山林裏,用竹片做捕魚的夾子。夾子是一種捕魚的工具。用絲線成串地串連在一起。用細絲線將竹片係牢,竹片兩端被削尖,彎折後,套上曬幹了的一小節葦根上,葦根中間裝上截斷的蚯蚓做餌,小魚咬上魚餌,葦根就會裂開,竹片伸直後就會卡住小魚。兵荒馬亂的,哪裏敢買魚網,隻有就地取材用些原始法子捕撈。捕大魚是用竹子編的花籃,花籃裝上細蔑做的篆須,魚鑽進去就出不來了。沒有漁船,漁船全被鬼子搶走,隻好用家裏最大的木盆裝魚,人浮在水裏,推著盆子取魚。
那是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我爺爺扛上捕魚的業什下湖捕魚。去湖中捕魚,打雷是很危險的,可是為了生存,再危險也得去幹呀,不幹就會餓死。
爺爺高一腳,低一腳在泥濘中行走,突然聽到了一個小女孩的哭聲。尋著哭聲,借著閃電的光亮,他看到了路邊草叢中,躺著個八九歲的孩子。容不得他多想,他將捕魚的業什藏在草叢中,抱著小孩急忽忽趕回家。小孩昏睡著了,直到第二天中午,小孩才醒來。小孩醒後說:“我爸爸,媽媽都是教書的。日本兵打進城來,鄰居都跑到鄉下避難去了,我爸回晚了,等他回家後,鬼子兵已經滿街都是,隻好藏進屋裏。天黑後,我們急忙出城。剛出城時,還順利。可是,到了湖邊一處小碼頭,遇上一隊鬼子兵,我爸把我藏在草叢中。野獸般的鬼子看見媽媽了,就在路中間對她強暴。我爸跑上去和鬼子兵拚命。一個鬼子用刺刀一下子就把我爸的腸子挑出來了,我真想上去咬他一口。我不敢看了,把頭埋在草叢下。等鬼子兵走後,我才敢爬出來。見到我爸已經死了,媽媽被擄走了。”小孩說,她知道隻要過了這個湖,再走兩天,就可以到她家鄉下的姥姥家。
這個小女孩,後來就成了我母親。一九四五年,日本鬼子投降了。就在這年農曆臘月十一子時,我大哥出生了。剛出生時,大哥長得圓頭大耳,都說這孩子很有福相。我媽媽在家裏也算個文化人,從小跟著外公外婆識字念書,雖然還不到十歲,唐詩宋詞,她能背誦一百多首。媽媽說:“這孩子有富貴之相,就叫富貴吧。”兩年後,我曾有一個姐姐,出生不久就夭折了。
一九五一年十月初十,我弟弟又出生了。正逢美國人侵略朝鮮。為保家衛國,全國人民掀起了抗美援朝的高潮,我媽媽真是與時俱進,我弟弟就有了援朝的名字。
一九五二年,我大哥到了上小學的年齡。村裏沒有學校,隻有一位教識字的先生。還分不出分和兮,馬和焉等字的含意。媽媽心急如焚。有一天,我姑姑回娘家串門。姑姑家住市中心,在當年城市淪陷時,她和姑父一家回老家避難。抗戰勝利後又遇內戰,直到五二年剛從老家搬回城。那時的主城,隻有一條主街,離開主街道幾百米就是鄉村。姑姑家住在城西北角的湖邊,是一座青磚、青瓦的四合院房子。靠經營小商品為生,商鋪在城內主街道上。“城裏有正規的小學和中學。真是天賜良機,媽媽隨姑姑去了一趟姑姑家,回家後就有了主意。把大哥寄養在姑姑家,在城裏讀書。
我們家當年並沒道路通往城裏,但有一條小大輪每天分上午和下午兩次往返城鄉之間。當年,我爺爺還健在,爺爺聽了我媽媽的建議,專程找我姑姑說了我哥讀書的事。姑姑非常樂意。幾天後,我爸爸駕著自家的漁筏子,帶上大米、鮮魚和臘肉,送大哥到姑姑家上了正規學堂。
自從我哥進城讀書後,我媽媽就隔三差五帶些生活物資看我哥,有好多次還帶上我。我記得哥哥上學的那條路,還有一條抄近的小路,隻有天晴才能行走,翻過一座小山崗,會省好多路。下雨就不行了,全是泥濘。
在良好的教學條件下,大哥從小學一直讀到初中。
一九五六年,又到了該我上學。可是,鄉裏還沒學校,又不能再麻煩姑姑家,用大哥的課本。媽媽在家裏教我讀書。直到一九五七年,縣裏才在各鄉設立了公辦小學。在離我家三公裏遠的地方設立了一所高年級小學,校舍在我家東邊。在離我家兩公裏的地方,設立了一所低年級小學,校舍是利用我家西邊原有的劉姓家的祠堂。負責招生的是一位三十歲左右,叫李素珍的女教師。她有一個十一二歲,打扮非常漂亮的女兒,在她媽媽旁打量著每一位來報名的孩子。李老師坐在辦公桌前,在測試著來報名的孩子們的智力和品德。輪到我了,我走到教師的桌前,突然,桌上滾下了一枝鉛筆,我本能地彎下腰拾起來。放到了教師的桌子上。老師向我叫什麼名字,哪年出生,家裏是什麼成份,我一一作答。老師又考我的智力,她說:“一棵樹上有八隻鳥,飛走了兩隻,樹上還剩幾隻?”我不加思索地答道:“報告老師,樹上還有六隻。”老師又問題:“兩個獵人用槍打下了兩隻,樹上還有幾隻?”我答道:“樹上沒有了。”老師說:“那四隻鳥呢?”我說:“那四隻鳥逃走了。”老師的女兒連聲說:“真聰明,真聰明。”我被學校錄取了,跳級讀二年級。
一九五八年,弟弟援朝也在我讀的學校上學了。
苦難的中國啊,注定要多災多難。從一九五九年到一九六一年。有六億人口的央央大國發生了嚴重的饑荒。爺爺,奶奶於五九年到六零年相繼仙逝。我父親因謀生,常年在湖水裏泡著,父親他染上了血吸蟲病。他的肚子腹水,比懷孕的婦女的肚子還大。又遇饑荒,一九六一年,他離開了人世,年紀還不到四十。我爸離世時,我哥不在家,初中畢業後,分配到公社信用社當了一名會計。
我爸去逝那天,正好我在家。爸爸走時很安祥。我媽叫吳珍珍,我爸平時喊他珍妹。我爸叫王祥,比我媽長兩歲。因為我媽是在我家長大的,我媽一直喊我爸叫祥哥。”我爸走時,抓住我媽的手說:“珍妹,我要走了。家裏的擔子該你挑了。”我爸又摸摸我的頭說:“孩子,聽話,好好好讀書,長大後讓你媽享享清福。”我個子高,餓得皮包骨,我當時並沒有意識到我爸將要永遠離開我們,看著爸爸口水直流,頭一歪就走了。我媽緊緊抓住我爸的手說:“祥哥,您安心地去吧。”我的淚水流出來了,我媽說:“孩子,別哭,讓你爸安心地走。別讓他留下牽掛,死不冥目。”
殘酷的現實是不容你多想的,隻有麵對現實,承擔那些能壓斷脊梁的重負。
雖然大哥工作了,但工資很低,僅能維持他的生活。
公社的食堂辦不下去了,又開始由各家各戶分散開夥。沒有糧食,無米之飲難壞了我媽。爸爸在世時,能下湖撈些魚蝦,挖些野藕充饑。爸爸不在了,這條生計也就斷了。
饑荒的人們為了生存,尋找著各種活命的出路。湖區人最擅長的是捕魚撈蝦。捕魚要工具,要絲線。養蠶便悄悄地在各家興起。媽媽幹不了重體力活,也相中了養蠶這種營生。低矮的桑樹葉早已被人摘光,隻有攀上那些高大桑樹的頂端去摘葉。
饑荒的人們身體是脆弱的。弦繃緊了,弓就會斷,媽媽出事了。那年是一九六三年四月中旬,我家養了十幾墊蠶。(每墊兩平方米)媽媽爬上一棵高大的桑樹上摘桑葉,她的血管突然破裂,醫學上叫“中風”。好心的鄉親把她抬回家。當時,我正在家。我見我媽口眼歪斜,嘴角流著口水,已不省人世。我大哥聽到信後,趕緊回到家裏。他們單位和同事給我哥湊了點錢,幾個人輪流抬著。搭汽船到城裏尋醫。那個時代,中風如同現在的癌症,根本不可能治愈。十幾天後,我媽抬回來了。半邊身子已失去了功能,雖然能說話,但隻能躺在床上了。
雖然媽媽病到那樣子了,卻仍舊沒忘記我和弟弟的學業。媽媽對我弟弟說:“好孩子,別在家裏陪我,別耽擱了學業。若荒廢了,就再沒機會了,這是一輩子的事,別因小失大。”那年,正值我小學畢業,要考初中。當年,國家正處嚴重經濟困難期,教育資源非常緊缺。從小學升初中,錄取率隻有10%。我們小學上一屆剃了光頭,全班五十幾名學生,沒一個考取初中。當年,我們班有56名同學,錄取了6名,我是其中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