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也不過是百業之一,販售知識為生,不見得比他人高貴,又有什麼好尊敬的?」傅紅葉捏了捏女兒鼻子,逗得她格格直笑,然而望向秋若水的目光,卻滿是譏誚之意。
聽了這話,秋若水倒抽了一口涼氣。有這樣一個離經叛道的父親,她還教得好學生嗎?
*「教導學生明是非、辨善惡,都是老師身上的千斤重擔,可不同於一般行業!」
「理未易察,善未易明。是非善惡又是誰說了算?」傅紅葉大笑。「依我說,『強淩弱、眾暴寡』才是真理。你對付班上那群流氓學生,不也是如此?」
秋若水臉色一變。「你調查過我?」
「也知道你是個傻瓜。」傅紅葉頷首,淡淡地說:「一個代課老師,卻淨做些吃力不討好的事,你身上要是沒幾手功夫,隻怕『蓋布袋』的名單上少不了你。」
秋若水冷哼一聲。「不勞費心,別說的好像你很了解我似的!」
「我是很了解你,就如同你了解我一樣。」傅紅葉盯著她,笑意淡了。「三個小鬼都挺喜歡你的,我實在不想再換老師了。」
難不成他已經知道我是臥底……秋若水聞言,心中一寒,臉上卻是若無其事。「好色、貪杯,你這個人比透明人還透明,我當然清楚了。」
傅紅葉靜靜看著她。「世故深沈隱藏於天真爽朗中,令人霧裏看花、撲朔迷離。」
秋若水也不回避他的目光,因為她知道,自己隻要眼神一閃爍就死定了。
良久,傅紅葉終於笑了,間了女兒一句。「不要爬山了,大家一起去看棒球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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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母棒球場裏座無虛席、人聲鼎沸,在這裏賣熱狗和香腸的小販數錢數到手軟,笑得下巴都快掉了下來。秋若水也興衝衝地買了四串香腸和一罐台灣啤酒。
「沒我的?」傅紅葉讓女兒白蘋坐在自己的肩頭上,神色悠閑。
「要吃自己買。」一人一串,秋若水將香腸分給三個小鬼,這才拉開啤酒拉環,喝了一大口。「痛快!」
傅紅葉看著她,眼中有了笑意。「坐哪?」
「我們是打算坐在內野左側的看台上啦!至於你嘛,我可就不知道了。」秋若水了一大口香腸,笑得更開心了。
球票早賣完了,本小姐的票可隻有四張,你這個討厭鬼兼跟屁蟲就乖乖在球場外罰站吧!
「喔?」傅紅葉笑意不減,手一揚,就見到不遠處一個男人跑了過來,恭恭敬敬呈上一疊球票。
「貴賓席的票用不著,拿去送別人吧!」他從中抽了一張內野區的票,擺了擺手男人立即退下。
秋若水這可傻眼了。「你……」
「還是你想坐在貴賓室裏看球?」
「外行人才坐在貴賓室裏看球!」秋若水牽著飛星、纖雲的手,氣衝衝地往球場頭走去。
「老師今天的火氣好大。」白蘋吐了吐舌頭,將香腸拿到爸爸嘴邊。「爸爸也吃。」
傅紅葉咬了一口,笑道:「多了個不速之客,她自然不痛快了。」
白蘋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今天爸爸的笑容多了,也比平常好看。」
傅紅葉一愣。「不喜歡我笑?」
「喜歡,可是不喜歡爸爸對著老師笑。」白蘋的嘴噘了起來,一本正經地說:「長大以後,要做爸爸的新娘子,所以爸爸不能對著別的女生笑。」
傅紅葉聞言大笑。「好好好,我不笑,我不笑……」
白蘋的座位是空著的,球賽才剛開打,她就像隻猴子似地爬到傅紅葉身上,一手一支加油棒,眉開眼笑地坐在父親懷中。
雖然和傅紅葉之間還隔了這麼個空位,秋若水的神經卻是愈繃愈緊、愈繃愈緊……她終於按捺不住轉頭大叫:「你究竟是看球還是看人!」
「看人。」傅紅葉回答得幹淨俐落。
「呿!兩個眼睛一張嘴,沒多沒少,有什麼好看的?」秋若水別開臉,咬了一口豬血糕。進球場之後,她又買了一串雞屁股和一枝豬血糕,外加一大罐的麒麟一番啤灑,享受得不得了。
「我弄不明白一件事,看著你,或許能找出答案。」
「喔?說來聽聽。」秋若水好奇心起,興致勃勃地看著他。
「那我就直說了。」傅紅葉神情閑適淡然。「論姿色,你不過中人之上,論身材,更是乏善可陳;個性既不溫婉,舉手投足之間也沒有絲毫楚楚可憐的地方,全身上不可以說是找不到一點女人味……」
「本小姐長得漂不漂亮,關你屁事!」秋若水愈聽愈惱,打斷他的話,轉身對飛星說:「小星,雞屁股給你吃,你坐過來這邊。」
飛星接過雞屁股,卻搖了搖頭。「不要,我要和雲雲一起坐。」
「那我和你換位置,你和雲雲都坐過來。」
「可是爸爸已經先坐過去了。」飛星分了兩個雞屁股給纖雲,搖頭晃腦地說:「看球就看球,位置換來換去的,不是找麻煩嗎?」
秋若水啞口無言,回頭一看,果然看見傅紅葉改坐到自己身旁,不禁惱道:「喂!你找我麻煩不成?」
「隔著位置說話,畢竟不大方便,更何況我的問題你還沒回答。」傅紅葉仍舊盯著她,一臉興味。
這不可真是佛都有火了。「為什麼會長得這麼礙眼,你死後自己問我爸媽去!本小姐現在懶得理你。」
「錯了。」傳紅葉笑了起來。「非但不礙眼,還令人怦然心動……你說奇不奇怪?值不值得研究?」
秋若水一愣,沒好氣地說:「給你這種人看上,我可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家財萬貫,俊逸瀟灑。我這種人,不知哪裏入不了秋小姐的法眼?」傅紅葉斂了笑意,目光深沈。
秋若水接觸到他目光,心中一凜,擔心自己無意中失言漏出了破綻,怒氣霎時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不是每個人都愛錢,也不是每個女人看見帥哥就發浪。」
「不同流俗,真是了不起啊!就不知秋小姐擇偶的標準為何?」傅紅葉笑得好諷刺。
「我們好像還沒熟到談論這些私事吧?」看他笑得這麼討厭,秋若水恨不得一拳把他的嘴巴打歪。
傅紅葉甩著女兒兩根辮子,悠然道:「又有何妨?談談說說,話匣子一開,說不定你也可以知道一些你想知道的消息。」
他的話似乎意有所指,又似乎出於無心,秋若水心裏頭七上八下,灌了口啤酒定了定神,這才劈哩叭啦地說:「我的標準很簡單,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錢不用多,夠用就好,人不用帥,能看即可,我說東他不敢往西,我說初一他不敢當作十五,我要洗澡,他會備好洗澡水伺候,我要上床……」
「他會先脫光了衣服,玉體橫陳待君憐?」傅紅葉大笑。
「下流!」秋若水臉一紅,瞪了他一眼。「他會先把枕頭棉被鋪好了,柔和了燈光,深情款款伴我入眠。」
「我本來還以為你挑的是奴才,聽到最後,總算有了些情思纏綿……不過,不管你說的是玩笑話還是真心話,我要的東西,即使毀天滅地,我都一定要得到手。」傅紅葉隨手拿過她手中啤酒,一飲而盡。
轟──聽了這話,秋若水腦袋像被炸彈炸過一般,半天回不了神。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本小姐一輩子沒走過桃花運,怎麼莫名其妙就逢了桃花劫,沾惹上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魔星?
「爸爸,你不是說喝酒不好嗎?怎麼還喝啤酒?」白蘋抬眼看他,烏溜溜的大眼睛裏滿是疑惑。
「醉不死人的東西,可稱不上是酒。」傅紅葉隻手將啤酒罐捏扁,回答得輕鬆自在。
秋若水聞言回過神來,看著被捏扁的啤酒罐,冷汗,不知不覺流了下來──
她十四歲就開始跟隨二叔練武防身,算得上是先天無極門中數一數二的好手,這個男人居然能不著痕跡地拿走她手上的啤酒,這、這簡直是駭人聽聞、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