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天神龍就趁此時機,一個平地拔蔥,斜著身體,從殿內直飛到院中。正喜脫身而出,打算向方才進壑那條曲徑逃去,還未容他起步,早從他身後打來兩點寒光,直奔飛天神龍兩腿。飛天神龍眼望著前麵,做夢也想不到殿外還有埋伏,隻聽“噗哧”一聲,左足腿肚上早中了一隻毒弩。立時渾身打了一個冷顫,還想飛身而起,不想就在此時,一陣迷惘,便自栽倒在地上。
再說殿內五人,三人已經受傷,隻剩了持短劍與用虎頭鉤的兩個。飛天神龍飛身出殿,他們知道他逃不出去,所以竟不追出,直到飛天神龍受傷倒地,才一齊躍出,來打死老虎。
正想上前一人給他一刀,忽聽屋麵上有人止住道:“且慢,這是要活口的。”
眾人聽說,就一齊住手,屋麵上人也跳下地來,指揮眾人將飛天神龍上了綁。此時,除了被飛天神龍削去手指和打傷腰部的二人以外,其餘一人腿骨受傷,此刻尚能掙紮,和未受傷的二人一齊動手,將飛天神龍四蹄倒紮,捆了個結實。此時從屋麵跳下二人,一人身材短小,和小孩兒一般,也就是暗放毒弩的人;另一個人卻是一個老者,仿佛是一個首領,眾人都聽他指揮。他找了一根木棍,穿在飛天神龍手足之間,命眾人抬豬似的扛了起來,又帶三個受傷的同伴跟在後麵,一同向西麵穀裏走去。
這一所深壑本是入穀口的一座盆地,從外麵山路上往下來,隻能看見嶺脊後麵有一所深壑,壑底還有這所破廟,可看不出裏麵更有通穀的道路。所以飛天神龍一到嶺脊上,隻看見壑底,卻看不見另有穀口。此刻,一行人抬著飛天神龍從破廟後殿瓦磚堆中翻過後牆,又從一處荊棘林內鑽了進去,轉過叢樹,才看見另有一個小小山坡,向下斜傾,一行人順了這條斜徑,一步步向下走去。他們走出二三百步遠近,仿佛兩邊的岩石擋住去路,實際這一大方岩石當中,卻有一條二尺餘寬的石隙,剛能通過一人。這條石隙竟有數十步深淺,倒像一條窄胡同似的,因此站在岩石外麵,上有榛莽掩護,真看不出這裏還能入穀,夜間更不必說,便找也找不著。通過石隙,才見一個石洞似的缺口,高三尺,寬僅尺餘。爬進缺口,才是穀口,再向前進,盡是整塊的岩石,大小重疊,倒像八陣圖似的,堆成許多左右逢迎的大石堆,高約丈餘。這一帶曲曲折折的,更不易進入,要轉過十餘處石堆,才有一方寬長相等,約有三十餘畝的平地,這就是穀底,四麵圍著七八丈、十餘丈不等的岩石,將穀底圍成一個大坑。最奇的是,岩石上和地麵上都是一棵樹都不長,成了一方禿地。據說“深坑”的地名,便是指的這方穀底。若幹年前,乃是一個盜藪,一路進來,那些重疊的石堆,也就是當初的堡壘。
這一幹人迤邐行來,將飛天神龍抬入穀底,當然是預有布置的。此時飛天神龍因中了毒弩,早就昏昏沉沉,任人播弄,枉自一身絕技,竟至毫無抵抗能力。
鬧海神蛟邱乙揆於母病愈後,心中惦記著飛天神龍浙行之約,就在十天之後收拾了簡便行裝,攜帶了隨身武器,匆匆上道。他和勝超因鄰省相距不遠,平時常相往來,每到年終,還有禮尚往來,所以這條路上,邱乙揆卻是走過幾次,不像飛天神龍會錯過宿頭。
幾天的行程,也就到了浙東義烏境內。勝超住的地方名叫勝家塢,全塢百餘戶都姓勝。邱乙揆到了勝家門上,投進名帖,不一會勝超出迎。二人見麵,握手道故,勝超就將他請到客廳內。邱乙揆滿以為飛天神龍必然在坐,四麵一看,並無誌道恒的影子,勝超也竟不提到他隻字。
邱乙揆坐了下來,忍不住開口便問飛天神龍。誰知勝超聞言,十分驚異,瞪著一雙虎眼嚷道:“誌大師哥嗎?他沒有來呀,倒有好幾年沒見麵了。”
這一句不打緊,直把鬧海神蛟愣在椅上,口中連稱怪事。勝超是性急的人,不由追問原由,才知道誌道恒近遭崆峒派仇人暗算,鬧得家破人亡,原與邱乙揆約定,先到義烏來訪自己,專等邱乙揆母病痊愈再來此間,三人會齊了商量辦法,還須上嵩山拜求師叔祖雲溪上人做主呢。約定至今,已有十餘日,飛天神龍竟未來此,不但邱乙揆覺得出乎意外,勝超也連稱奇怪。二人瞎猜一陣,究竟猜不出是何緣故,更不知飛天神龍現在何處,是因另有別事逗留呢,還是又入了仇人的掌握呢?
勝超對邱乙揆說道:“誌大師哥身懷絕技,人又精細,不比我這個老粗。我想不致為敵所算,也許另被別事纏住了,一時走不脫身,也未可知。二師哥既到寒舍,不妨在此多住幾天,索性靜候大師哥到來再說。”
邱乙揆口中唯唯答應,心中卻認為定有別情,因他與飛天神龍已經計較再三,知道飛天神龍意在速行,更無他事足以使其中途留戀,但事已如此,更無別法,也隻有耐著性在勝家等幾天再看吧。
一眨眼,老弟兄二人已等過了十天,連飛天神龍的影兒也不曾看見。此時,邱乙揆已十九料定,這位師兄準在半道上出了岔兒,忙和勝超商議尋找的方法。但是,想他從自己家鄉南平縣到浙省義烏縣,這一條道也有幾百裏路程,知道他在什麼地方出的岔,又是被什麼人截住,真連一點影兒也不知道,又上哪裏去尋訪呢?而且以飛天神龍的本領而論,差不多的人哪能壞了他的事兒,即使路上遇到什麼凶險,他也足能防禦,何至於十餘日來,仍是音信杳然?莫非半路上又遇到崆峒派仇人嗎?
二人又商量了幾天,仍商量不出一個眉目來,最後還是邱乙揆想到,從南平入浙,必須經過仙霞嶺。他知道在閩北邊境,離仙霞嶺不遠的地方,有一個二十八都,是一個險隘山徑,雖說不上裏麵的詳細地形,可也有些知道那裏有好幾處深山窮穀,向來不大好走,莫非飛天神龍在那一帶失了風?
他想起了這個可疑的地方,便對勝超一說。
勝超道:“既是這樣,我們也隻好瞎碰瞎撞,姑且到那裏查訪一下再說。”
邱乙揆聞言,正自心中怙量,如此荒穀窮山,到哪裏去察訪,忽然靈機一動,想起一件事來,忙對勝超說道:“勝老弟,你可還記得在兩年前我路過仙霞嶺,夜宿木城關的那回事嗎?”
勝超仿佛想不起來,便搖頭道:“我已不甚記得,二師哥提那事作什?”
邱乙揆歎道:“老弟,你忘了,那一年我經過二十八都時,被一夥仇家騙入木城關的一回事,你……”
勝超忽地將手一拍,高聲道:“想起來了!但那是後來聽一班徒兒們傳給我聽的,以後咱們哥兒見麵,也沒曾細談這件事,我還真不知道內容如何?”
邱乙揆意在和勝超商量搭救飛天神龍,找出一條適當的路子來,便不得不將幾年前那檔子事情重敘一回。
邱乙揆不但武功得有真傳,而且更長於水性。他家家道殷富,原是經營藥材的一個巨商,自己備有大船數隻,專一往來川廣,收買藥材。長江一帶,更是他們必由之路。那時兩湖兩廣,早有長毛軍的蹤跡,當地的土匪和江湖豪客,也就趁此機會,渾水摸魚,常常在長江流域偏僻碼頭,或是半路上趁火打劫。邱乙揆為保護自己的船隻貨物起見,每年就帶了幾名壯健的夥計,或來或去,隨船護航,習以為常。
偏偏有一年冬季,將近年底,邱家船隻正從川裏載了滿船藥材,又在宜昌、荊門、武漢一帶順便收賬,以備回家過年。他一行水程是到九江為止。從九江起岸,便奔都昌,經鄱陽,再由興安,奔上饒、廣豐等地,斜經閩浙邊界的仙霞嶺,南下直達浦城,然後才到南平家鄉。這原是他們曆來的行程,都是如此。這次因年關在即,太平軍在湘贛邊界頗為伸展,同時又是遍地萑苻,邱乙揆為求安全計,從九江起岸後,多雇了十餘輛大車,一路緊趕緊走,想在十二月二十三送灶前趕到家裏。邱乙揆在這條道上走了多次,從未出什麼事故,因而膽也大了,況且自恃武藝,也真不把那些毛賊放在心上。
那一天,大眾離了上饒,到達廣豐,那地方倒也是一個往來要隘。大家宿了一夜。次晨,離了廣豐,由水路奔了二渡關。那正是二十八都與浮蓋山之間,是閩浙贛三省交界之處,所有匪人往往都在這一帶下手。邱乙揆在船中,遠遠望見前麵山影橫空,寂無村舍,又值冬令,木葉盡脫,北風撼樹,呼呼作響,氣象越發蕭索。
不多時,二渡關的水路已經行盡,眾人紛紛又將車輛、行李運到岸上,打發船資,向二渡關岸道進發。其時已在下午申、酉之間,在這條路上並無人家,沒法打尖,過了二渡關,才有人家可以借宿。邱乙揆已走過多次,素常倒還平安,不過如今是殘年將盡,未免擔了一份心,忙吩咐眾人加緊趕路,至少要在日落趕到關上。
哪知冬日苦短,走了不大一會兒,天色漸漸晚將下來。雖然人多膽壯,畢竟山行不比平地,人人都有些顫兢兢的。這時偏偏有一個雇來的伕子,向邱乙揆建議說道:“這條路的不安靖,隻在二十八都一帶,別處都很太平。我們最好是不奔二渡關,卻從山道小路中翻過嶺去,夠奔封禁山東南上的銅塘,便可直奔木城關,不必再繞過浙江的仙霞嶺了。”
邱乙揆一聽,此言甚是有理,卻不知從二渡關山後小道翻到封禁山那邊去,連一條羊腸曲徑都找不出來,而且那種僻徑是否安全,也正是一個疑問。二十八都和木城關都是一般成問題的區域,木城關不見得比二十八都治安要好些。但是,邱乙揆當時隻求平安回家,也不暇仔細考慮,便容納了此人的建議,命大家從亂山中折向南行,去尋找小路,以便翻到隔嶺的封禁山去。
其時,已是日影銜山,一望四山雜遝,竟找不出一些路徑。好不容易才發現,從一座高嶺翻過去,那裏有條樵徑,但是路雖覓得,那些車輛卻成了問題,不得已,由幾個人共挽一輛,幫著牲口從山道中慢慢拉出去,那就要費大了事了,自然足下也更慢將下來。
邱乙揆到此時,才知道上了那一個人的當!可是如果再翻回二渡關去,豈不更費周折嗎?沒得說,隻好咬著牙向前趕去。隻趕到戌末亥初,時當冬月下弦,一路漆黑,別提多麼難走。時時怪石迎人,朔風刺麵,益發令人毛發悚然。幸而人多膽壯,大眾提起精神來向前跑去,隻望一步就到了木城關。
要說這木城關,原隻是一座木柵,高高地聳立在山腰上。早年間原設有卡子,也有守護的官兵,後來閩浙交通大道改在了仙霞嶺,這地方無形中便已廢棄,也就不再派兵把守,年深月久,此地益發荒僻。今天,邱乙揆帶了如許人車經過此地,還真是近來少見之事。
他們這一行人到了亥子之交,昏暗中望見山脊上有一團黑影。有人說是到了木城關了。大家緊行幾步,又走了半裏多山道,果然爬到了關上。邱乙揆一看,是一座高約二丈五六尺,闊有一丈三四尺的木柵子。正中大柵門,左右各有小柵門一扇。中間大柵門早已不見,兩邊小柵門卻七零八落地掩在山牆上,一望而知,是多年沒人過問的了。過了木柵,已算過了關界。走進柵門約有十餘步的路旁,卻有一排將倒塌的房屋,這便是當初卡子上官兵駐紮之處。離屋不遠,還有個頹敗涼亭,亭內壁上嵌一神龕,龕內塑著一尊金甲赤麵之神,早已塵網密布,彩色剝落。邱乙揆一見此屋,不由大喜,忙招呼大眾不必前行。
時候已到半夜,大家早走得筋疲力盡,好容易在這荒山中發現這樣一所房屋,不管它如何頹敗,總可以暫息勞倦,無不歡天喜地。大家匆匆忙忙將車輛停在屋外,牲口卸下轡頭,拴在樹上,人都進入屋內,隻派兩名趕車的守夜,看著車輛和牲口。邱乙揆等進屋一看,本是三間房,早成了一大間敞庭,真所謂家徒四壁。因為除去牆壁,連一扇門窗也看不見。屋內的頹敗,更是難以形容。邱乙揆和幾名管事人卻搬了幾方磚石進來,權當椅子,坐在屋角上休息。別看屋子那麼破爛,究竟又有牆壁,又有房頂,比較屋外大道上要暖和得多。
邱乙揆走了一個整天,也覺得非常疲倦。眾人還都在打開幹糧口袋,預備吃飽了睡覺,他卻早已倚在壁間,倦眼朦朧,即將入夢。大家吃飽了肚子,也感到格外疲乏,便在屋內橫七豎八地就地躺下,不到一刻時,一天的勞倦,全從這片時中得到了舒適的報酬,一個個呼嚕呼嚕地放膽大睡,霎時從岑寂的荒山中,立刻起了一陣鼾呼酣睡之聲。
邱乙揆疲乏了一整天,好容易得到如此飽暖境遇之後,倚在牆角上,閉目靜坐,也不禁精神模糊起來。邱乙揆雖然是在迷盹中,究竟一顆心還是惦記在那些車輛、貨物上,剛閉上眼,似夢非夢的仿佛看見方才涼亭上塑的那尊金甲神,手裏握了一柄鋼鞭,僅僅向自己這群人馬車輛上拂了一拂,自己一大群人早已跌跌撞撞,紛紛倒下地去。金甲神哈哈大笑,又將鋼鞭一指,隻聽轟轟之聲,連響不絕,自己的車輛貨物,仿佛一閃眼的工夫,早被金甲神攝走。
邱乙揆夢中一驚,忙要上前攔阻,卻就在這一驚的當兒,立刻醒來,睜眼一看,一屋子的人依然睡在地上,呼吸間忽然聞到一陣濃烈的氣味。忙道一聲不好,立即閉上呼吸,從身上取出兩粒藥來,向鼻孔一塞。原來,邱乙揆一睜眼,就聞到一股“五鼓雞鳴返魂香”的氣息,知道中了江湖上的道兒。他用上解藥,正要起身,忽然聽到遠遠有一陣牲口的嘶聲和隱隱有許多人蹄的喧聲,忙不迭回手取過身畔的長劍,隻喊了一句“外麵有警,你們大家快起來”!早已縱身而起,從地上睡著的人們身上躍出屋去。不言邱乙揆催促大眾起身,大眾竟如充耳未聞一般,連一個動的都沒有,真令邱乙揆又是奇怪,又是忿怒。
再說邱乙揆到了屋外一看,原停在屋外的那些車輛牲口,竟連個影兒都沒有了,這一來真驚得他目瞪口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偶一回頭,星光下見那個涼亭之下,似有一堆黑影,蠕蠕而動。邱乙揆一個箭步,縱到跟前一看,原來正是先前看守車輛的那兩個伕子,早被捆作一團。邱乙揆忙將塞在他倆口內的棉花取出,然後用劍割斷繩索,那兩個伕子才慢慢地舒了舒手腳,站將起來。
經邱乙揆盤問,原來這兩個伕子也略懂些拳腳,邱乙揆派他們看守前半夜,二人就守在屋外,專待後半夜人來接替。沒想到天到四更,後半夜替人未至,忽從身後躍過四個黑色短裝之人。他們還不及叫喊,早是兩個人伺候一個,將二人口內塞了物件,然後四馬倒紮蹄,捆好了向道邊一丟。此時,就看見還有十多個人一齊從山後繞將出來,紛紛將車馬貨物,悄悄地全數由屋後小路上拉走,離著邱乙揆出屋時,也隻有一會工夫。
邱乙揆聞言,又想立即追賊,又想回屋去招呼眾人,又因眾人內也有三四個壯年夥計,懂得武藝,平時並由自己傳授過一點,就想進屋喊他們出來,一同追賊。但最奇怪的,方才自己驚醒出屋之時,即已高呼眾人起來抓賊,何以這長時間,屋裏竟還聲息俱無,難道還是一個人不曾醒嗎?
邱乙揆想到此處,陡一顫抖,連叫不好。他已想起,方才初醒之時,仿佛聞到屋內有一種悶香氣息,莫非這一大堆人竟都中了賊人的五鼓雞鳴返魂香了嗎?他忙不迭三腳兩步回到屋裏,命兩個守夜掌起亮來,向屋內眾人一看,立時將他臉都氣黃了。原來這一幹人果然中了悶香,一個個昏昏沉沉,兀自睡著不醒。這一下,任你鬧海神蛟有通天的本領,也斷難丟下這許多同伴不救,先去追趕賊人。可是這一來,邱乙揆的貨物車馬,總算是閃失了個十成十了。
此時,邱乙揆立命守夜從行裝中拿些水壺來,挨個兒用涼水慢慢地潑醒。這一耽誤,時間可就大了。一會兒天也亮了,人也醒了,可是受毒新甦,大都軟弱無力,一時還不能起身。邱乙揆忽然想到昨日建議翻山走木城關的那個伕子,一經查點,偏偏少了此人。此人正是在廣豐起岸時在當地新雇的一名腳伕,誰料他竟是盜黨的眼線,後悔卻已無及。
邱乙揆吃了這次大虧,回到南平,悶悶地過了個年,正想四下訪尋這路賊人的蹤跡,忽然有一天半夜睡醒,他在帳內偶一抬頭,仿佛窗前有一團光亮一閃。近日心中因有了警戒,所以立即翻身自帳中躍出一看,窗前並無絲毫痕跡,僅僅在窗銷子上插了半幅花箋,心下大疑,立刻點上燈火,一看箋上寫著兩行小字,是:“木城之役,出於誤會。經愚疏解,彼方願意如數退還。倘能推愛勿究,可於三日後三更時移玉浦峰溪北。俾還璧歸來,前愆可解。愚為顧全雙方,免啟嫌釁,廁身調停,非好事也。巒峪想安,晤希致侯。”一筆行楷,娟秀剛勁。他一望便知出自婦女之手,下麵卻署著一個“靜”字。
邱乙揆看了這一張箋子,當然想的這是一位善意的高明人,為兩家解怨,但不知這個“靜”是個何等人,何以要為自己和賊人來化解此事。看上麵有“巒峪想安,晤希致候”八個字,知與自己師門有關,因巒峪乃嵩嶽雲溪上人師叔祖羅老禪師修行之地,來人特意表明與師門相識,這正是疏解的一番本意。最奇怪的,以自己的武功,此人夜入臥房,自己絲毫不能覺察,細察窗口,又無絲毫痕跡,而字條卻端端正正放在銷子上,憑這一手能耐,自己就應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