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漓香閉著眼,讓那張狂的大雨不斷打在身上。
盈盈的那番話直接踩到他的痛處了,她把他最不堪的地方放在陽光下,那讓他覺得被侮辱了,尊嚴被踐踏了。
可是他沒辦法生她的氣,因為他比誰都還要清楚,她說的是事實。
他是個沒出息、窩囊,遇事隻會逃避的人。
他自己清楚明白得很,盈盈給他的並不是當頭棒喝,而是一種選擇。
為了她、為了師父,他應該再有出息一點。
他低垂著頭,感覺到雨滴已經不再打在身上,一雙給黃泥弄髒的繡鞋在他眼前,他居然出神到連盈盈來了都沒發現。
盈盈撐著一把油紙傘,很同情的看著他,“雨下大了,你起來吧。”
冷漓香抬頭看她,“你拉我一把。”
她並不了解他這句話背後還有其他含意,隻是單純的說道:“好。”
他們伸手相握,她使勁一提想將他拉起來,但他久跪之下雙腳麻木,猛然站起來隻覺得腿軟,往前踉蹌了幾步差點跌倒,於是伸手扶住她的肩膀以免跌倒。
她怕他跌倒,連忙扔下了傘空出手來抓著他的胳膊,“小心!唉,我扶你吧。”
傘一扔,她全身上下立刻被雨給打濕了。
“你濕透了。”
“有什麼關係?當洗澡就是了。”盈盈問道:“你想通了沒?”這才是重點。
他反問道:“什麼東西想通了沒?”
“我跟你說的那番話呀,難道你一點領悟都沒有?”
“我幹麼要有領悟?”他更奇怪的看著她,“你的話那麼多,難道每一句我都要去斟酌嗎?”
她瞪大了眼睛,“那你跪那邊幹麼?難道不是在反省?”
“我腳麻了,站不起來,你又不快點出來扶我,讓我等這麼久還淋了這場雨,真是不好受。”
盈盈把手一放,推了他一下,“你這人怎麼這麼討厭!你是跟我開玩笑,還是說真的?”
“當然是認真的,我什麼時候跟你開過玩笑了?”他把一手放到她的肩頭,將身體一半的重量轉到她身上,“我腳麻,站不住。喂,扶一下……”
“我又不是你的丫頭!”她肩一扭,把他的手甩掉。
冷漓香拉住了她,“喂!”
她怒道:“喂什麼,我沒有名字的嗎?”
“盈盈。”
他喊她,一把將她拉了回來,輕輕的擁在懷中,她跳著腳想掙紮。
他輕聲在她耳邊道:“別動,一下子就好,讓我抱著你,一下就好了。”
盈盈安靜了下來,有些別扭的站住不動,他激怒她又突然抱住她,到底是想幹什麼呀?
他把頭埋在她的肩窩裏,在雨中擁抱著她,卻一句話都沒說。
冰涼的雨打在她身上,冷得她發抖,可是肩窩那裏卻是熱熱的、暖暖的。
那……那是他的眼淚嗎?
她輕輕的把手放在他的背上,跟著移到了脖子後溫柔的撫著他的發。
原來男人,也是會流眼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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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是聽錯了,你再說一遍!”盈盈難以置信的大喊著。
“我說你自己回聚香園去,我要到金陵娶妻。”
“你是昨晚雨淋多了、發燒了,腦子壞了呀?說這是什麼瘋話?”
冷漓香讓她知道最苦澀的心事,讓她見到了最軟弱的一麵,難道還隻是把她當“喂”而已嗎?
她陪他淋了一場雨,怎麼說也應該有一點點不同吧?
“我答應了風月要幫她這個忙,既然我沒事了,當然不能反悔了。”
“你那麼守信用幹麼?說不定景澤遙會去幫忙,根本用不到你。”她說道:“你不是也說風月比較喜歡景澤遙嗎?”
“我說她‘屬意’景澤遙,沒說喜歡。”
“都一樣啦。既然這樣,你幹麼去多管閑事?”她拉著他的衣袖不放,“我認不得路,自己一個人回不了聚香園。”
“景澤遙給叮當纏著,就算他想幫忙,恐怕也無能為力。”
“你有我纏著,所以也無能為力。”
冷漓香道:“你纏著我幹麼?眼睛也好了,華陀神經也不在我身上,你沒理由再跟著我吧?!”
“喔,原來你把我當那種利用完別人就扔在一旁的小人。”盈盈生氣的說:“我偏偏不如你的願。我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所以我要跟著你,找機會報答你,這個理由夠充分了吧?”
他笑道:“你的意思是要跟我去金陵?”
“沒錯。”她點點頭,“你不是說過隻要我想得到辦法幫你,你就不娶風月?”
“我是說過。”他說過的話是不會賴的,當初他的確說過這句話。“不過你的辦法,我想也不是什麼好辦法。”
如果那麼容易就能找到人娶風月,幫她氣走那個未婚妻,她也不會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來了。
“反正隻是要找個人娶她就行了吧?”盈盈說道:“那有什麼難的?”
“難。”冷漓香嘴角掛著一抹微笑,“風月跟男人沒兩樣。事實上除了風家兩老、風月自己、我和景澤遙,沒人會把她當女的。”
“為什麼?”
“因為她比男人還像男人呀。如果我沒告訴你,你絕對看不出來她跟你一樣是個女娃娃,我和景澤遙跟她相處兩年,整整兩年吃住睡都在一起,完全沒感覺到她是女的。”
沒有一個男人會想娶比自己還男人的女人吧?況且風月是個戲精,想到就扯開喉嚨唱戲,一張臉塗得花花綠綠的。
雖然認識這麼久了,不過要是有一天她臉上沒畫油彩了,他還是鐵定認不出來。
盈盈愕然,那這個風月一定是虎背熊腰、其醜無比,所以才沒有男人願意娶。
那怎麼辦呢?
“她真的那麼像男人嗎?”
“她說她是被錯生為女人的男人,連景澤遙眼力那麼好的人,都當了兩年的睜眼瞎子,我更不用說了,其他人會把她當女的才奇怪。”
“那你們怎麼發現她是女的?”
“大前年我們三人一起追捕長江雙盜,路過一個深山的溫泉,追得累了大家跳下去洗澡,她該有的沒有,不該有的有,很容易就發現啦。”
“她、她跟你們一起脫衣洗澡?”盈盈瞪大了眼睛,這太過荒唐、離譜,也太駭人聽聞了。
跟兩個大男人裸裎相見?
他一臉正經的反問她,“隔著衣服我看得出來,她有什麼男人沒有的嗎?”
“你……”她突然覺得一股怒氣上湧,手一翻啪的一聲打了他一耳光,憤聲道:“色狼!”
冷漓香被打得冤枉,歎了一口氣,“她自己脫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