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2月5日—15日)
第一日
隨陝西專家考察團赴雲南,空中飛行約兩小時抵昆明。
隨團的一位院士,在辦理登機手續時掏出一個身份證件,可以優先提前進入貴賓休息室,不用在外麵等候。
登機後,在院士座位一側坐了一對老農民,夫婦倆有六十多歲,看其相貌和裝扮完全是老派鄉下人。老頭個兒不高,精瘦,皮膚黝黑,黑瓜皮帽,黑棉襖棉褲,紮著裹腿,千層底的新布鞋已被城市的硬路咬開了花。秦始皇的朝代講究崇黑,在某一個角落沿襲了千年,赫然出現在現代飛行器裏。最是老頭兒一直端著的未敢點燃的黃銅煙鍋,繡花煙袋擺動著,很是有趣兒。老伴兒和他很般配,一起小心地仿照別人的樣子飲水、用餐、打盹、上廁所。其神情坦然,似乎不願意別人看出他們是頭一回坐飛機。
飛機落地,人們擁進機場上的大巴,唯獨老農民夫婦不上車。地勤人員勸他們上車,老頭說:“我不坐車,我兒子說好來接。”老伴附和著說:“就是的,我兒子說不讓坐車。”後來在出站口,我看見了老農民夫婦晃動的身影,淹沒在了茫茫人群之中。
他們找到兒子了嗎?他們像我多年前在老家相處過的大伯大媽。他們與周圍人的外觀區別,甚至比洋人還顯眼。
入住金鷹酒店,去了昆明的金馬碧雞、東西寺,寺塔具有南亞輕巧的風格。
站在滇池邊,望碧浪連天,看紅嘴鷗翻飛,酷似睡美人的山巒就在對麵。二十六年前,我曾在這裏乘一葉小木船入滇池,撐篙的是母女倆,小女兒不足十歲,中途起了風浪,小船陷入一片水草中,好不容易才劃出來。如今那母女在哪裏?在遊覽船邊看見幾個打工的中年婦女,我想,那小女孩今年也這般年紀,也許就在她們之間吧。
第二日
比起早年看到的紅土泥路邊的原生態石林,眼前已是人工綠草茵茵的石林新景觀了。石林本身不會變,形狀各異的石頭演繹出的神話故事沒有變,物是人非,石林麵對的不同麵孔的遊人愈來愈多。
整潔美觀的草地,讓我想起前不久參加深圳“自然生活與思想寫作獎”頒獎和論壇時李陀的話,美國的草地使用殺蟲劑,是對土壤和生物多元化的破壞,美麗底下掩蔽的是罪惡。
接下來看到的一片草木林,是從明代開始種植的。桉樹有幾摟粗,樹皮在脫落,當地人說你的臉像桉樹,是不中聽的話。桉樹灰白的葉子,如同斑白的長發。紫薇和玉蘭,是從枯樹幹上新生出的,掛在枝頭的幾朵潔白的玉蘭花如純美的眸子。這是一片鬱鬱森林中環抱的叫做金殿的地方,是一座古廟,有幾十噸銅鑄成的太和殿,說是那個名聲不好的吳三桂所為。
太陽出來時很耀眼,甚至刺得眼睛疼。上了車,飽覽了風光的遊客昏昏欲睡。
第三日
驅車百裏,到九鄉彝族部落看溶洞。
沿途丘陵地帶,是一片農耕時代的田園風光。有揮著鎬頭挖地的,有吆牛犁地的,有挑糞桶走過田埂的。麥苗青青,地頭堆著包穀秸。村落是紅土坯築的屋舍,屋後山坡上有墓地。這漸漸逝去的農耕文明的情景,讓人感覺親切。
這裏是珠江源頭,這條深藏於峽穀中的小溪叫麥田河。它流淌在一線天的穀底,又在大山的腹部東衝西撞,闖開了一個曲折迂回的洞天世界。開始看見的隻是蒼翠的山巒,突然眼前就出現了一道深不可測的令人發怵的斷崖夾著的峽穀。從電梯垂直下降幾百米到了穀底水麵,長約千米,窄的地方僅僅能容一隻小船經過。抬眼天空,樹陰籠罩,一線陽光漏了下來。沿流水尋去,入一深穴,天穹廣闊,小路盤旋翻飛,而溪流就在腳下嘩嘩作響。鍾乳石奇形怪狀,有酷似梯形水田的“神田”,這緩慢生長中的石頭毅力非凡。
九鄉風景區開發有十多年了,說是一位人類學家在考察古遺跡時遇大雨,避雨時發現了這處天下奇觀。現代人群如織,在這被人類遺忘的僻壤逍遙或狂歡,地殼之內的幻境如夢中街市。
七彩雲南是一處購物城,普洱餅茶記載著茶馬古道上的往事。
第四日
早六時許,從昆明飛大理。
天空很透明,疑似低空飛行,機翼幾乎是貼著山巒在滑行。日出之際,一片紅雲絢麗無比。棉絮或蠶絲狀的雲霧,沿峽穀漫向川地,彎曲的道路,高高低低的田園,那麼清晰可辨。看見了久聞的詩畫一般的蒼山洱海,耳朵一樣形狀的藍色海子,你傾聽到了什麼?
背靠蒼翠的山巒,麵臨湛藍的湖泊,一片片白色的房子聚集為城鎮,周圍是肥沃的田園。人的衣著也多是白色,街市潔淨,安謐敞亮,世外桃源不過如此。這大唐時代的南詔國,那麼邊遠而神秘。更是一部電影《五朵金花》,半個世紀來讓大理美名遠揚。遠方來的遊客們不分老幼,男的便稱你阿鵬,女的成了金花,甜蜜的愛情,美麗的地方,冬日裏的春暖花開,讓天下人共享。
有南亞風格的三塔寺,飄飄欲仙。洱海中的泛舟,有苦、甜、回味的三道茶,有白族男女的歌舞,還可登臨小島焚香求神,或品嚐現烤的魚蝦。而蝴蝶泉邊並無蝴蝶,蝴蝶般的人潮簇擁著湧動的泉水。不會讓你失望的是泉水不遠處有蝴蝶館,裏邊彩蝶紛飛,有多少類似梁祝化蝶的愛情,夢一樣演示著白族遙遠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