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華清池,王蒙問到陝西的老作家、老編輯,如數家珍。他說,新時期文學開始時,他在《延河》雜誌發過兩個短篇小說,一篇是寫新疆少數民族生活的,一篇寫的是他的表姐,他心存感激。說到有的老人手已經過世,他說太惋惜了。
王蒙說到一個作家,叫什麼敏,是誰呢?是叫張敏吧?他說,是,就是張敏。早年他讀過張敏的一篇小文章,至今記憶猶新。王蒙說,文章寫的是他們的村子在城郊,要拆除舊房子,重新建高樓,他搬到哪裏都不重要,牽掛他的卻是舊屋簷下的燕子怎麼辦?它再回來時找不到舊巢,它會找到我的新家嗎?於是,在燕子回歸的時候,他手捧著燕子的舊巢,一個人就整天站在院子裏,望著天空,等待燕子歸來。
這是個好細節,好故事。王蒙感慨地說,真是個鬼才。
過了好多日子,我突然想到了這個話題,打電話給張敏。老友張敏一聽,哈哈一笑。他說,當年王蒙還沒當國家文化部長,和張賢亮來西安,到他家坐過。他是寫過一篇《燕子歸來的時候》,情節不完全是王蒙記憶中的內容。我說,可能是王蒙在記憶中把它更完善了,也好。
放下電話,我想,這個燕子與鬼才的話題,我隻是做了個中介,其必要性不是想拍老友張敏什麼馬屁,更多的是回歸一種愉快的情緒,說說文學寫作的事兒。能相互說說金錢權力之外的文學本身的事,在現在已經幾乎成了奢侈的事。
王蒙的機敏睿智,才情四溢,隨時感染著他周圍的人。比如,他說到西安之行,臨出發時患有小疾,拉肚子,什麼法兒都使了,不管用,途經重慶時來了個惡治,一頓麻辣,好了。比如,看到菜單上的“鬆骨肉”三個字,樂了,說想到鬆一鬆骨頭,讓人發瘮。比如,說到白居易,他的“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的詩句至今還有生命力,這是作家的價值與幸運。不過,試想如果人長生不老,李白、王維、歐陽修等老前輩作家詩人開會,排序也挺麻煩的,是不是?
其幽默,讓人舒暢。
《西安晚報》2008年8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