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 李若冰的散文寫作(1 / 3)

李若冰在他的作品中寫道:“我的家鄉在西部,卻不知為什麼總是向往西部的西部,仿佛那裏有著一種神秘奇異的魅力,吸引著我不由得走向它的身邊。”“從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初,我就滿懷喜悅地從長安跨入了狹長的河西走廊,和石油地質勘探者一起,在遼闊的酒泉盆地找油探礦。”“此後,我又隨著石油勘探者一起,走入了千年無人問津的柴達木盆地。”

那時他年輕氣盛,不知苦不知累,一次掉到祁連山的深溝裏,還有一回在戈壁灘的深夜裏幾乎凍掉耳朵。與勘探者和創業者們相處的日子裏,他內心時常湧現難以抑製的感動,於是便拿起自己的筆,記載下他們創造的業績。

李若冰的紀實散文集《在勘探的道路上》和《柴達木手記》是五十年代出版的。從這時起,李若冰和他筆下的柴達木一起享譽中國文壇,在文學創作的散文領域占據了重要的位置而經久不衰。這對於中國石油文學和西部文學,都有著不可估價的奠基意義。

如果說李若冰是中國石油和西部文學的一位拓荒者、先行者,這話是一點都不過份的。

李若冰從事文學創作六十多年來,以他敏銳的思想和審美才情,為讀者奉獻了豐富而精美的精神食糧。也使他沿著紅色的曆程,由一個鄉下的孤兒,成為一個人民的優秀作家。

李若冰的出生年月,是1926年10月。這是他後來聽知情的五媽講的。

他在一篇散文中寫道:“人生命運蹉跎,而我生下來就被賣了,使我一輩子也沒見過父親,這是我終生無法彌補的遺憾。”“我的家境貧寒,窮得叮當響。大約我從母親肚裏降臨人世剛剛落地,父親就佝僂著身子,強忍著內心的悲痛,把我從母親懷裏搶過來,不管母親搶天撲地,舍不得她身上這塊心頭肉,父親卻硬著頭皮,把我送進了雲陽鎮一戶杜姓人家裏。”

李若冰本姓劉,陝西涇陽縣蔣路鄉閻家堡人。父親是當地一位小有名氣的泥水匠,母親是一們勤勞賢惠的農村婦女。在九個兄弟中,他排老五,其中三個都賣給了人,父母是養不過啊!他隨養父的姓,起名叫杜西山,小名虎娃,後來叫杜德明。他從小在養父開的“同義合”煙膏店裏玩耍,也幫大人做一點事情。七歲時,上了雲陽小學堂,這才聽小同學說他是抱來的野娃,不是杜家的娃。一次放學路上,一個小同學捅了他一下,指著老槐樹下一個大人說“他就是你大”,他看見這個大人個頭挺高,穿著一身鄉下人的對襟黑衣衫,在似笑非笑地瞅著他。他從未見過這個陌生人,怎麼可能是他爸呢?他以為是小同學在耍笑他,沒有當真。如果是真的話,這就是童年留給他的唯一一次關於父親的朦朧記憶。後來,養父母不幸雙雙病故,他便淪落成一個孤兒,相繼由杜姓的四叔和大伯照料。

在他十二歲的時候,一個偶然的事件,改變了他一生的命運。

這天,北山上下來一支孩子流亡劇團,搞革命宣傳活動,就住在他家對門的棉花店裏。團長叫楊醉鄉,是個中年男人,孩子們卻親切地叫他楊媽媽。劇團要回延安時,李若冰纏住楊媽媽要參加劇團,可因大伯不同意而未能如願。之後他離家出走,和小夥伴延壽偷偷找到八路軍駐雲陽辦事處,藏在去北山的拉棉花的大車裏,在淳化鐵王村攆上了邊演邊走的孩子流亡劇團。

恰巧,在延安南門外遇了在八路軍當夥夫的大哥,才知道他被賣的身世,也才證實了那棵老槐樹下等他的鄉下老人正是他的父親。

而此時,李若冰已經把自己完全交給了真正的偉大母親——延安。

在延安新市場後溝的幾排窯油裏,他在演出排練之餘,讀到了《西遊記》、《水滸傳》等傳統小說。他參加了由洗星海指揮的第一次的《黃河大合唱》。之後,他上了邊區藝術學校,一邊開荒種地,一邊學習文學知識,考取了魯迅藝術學院文學係。李若冰回憶說:記得考官是孫犁先生,我寫的考試作品是《看戲》,寫自己熟悉的生活,用真情去寫,就被錄取了。

在魯藝,老師是一批文學大家,讀的書是中外文學名著,他一邊寫讀書筆記,一邊開始練筆寫作。之後,他被調到中宣部做助理秘書,又隨中央機關轉戰陝北,直到光複延安。

他的處女作是一篇文藝評論,題目是《對〈劉胡蘭〉劇作的點滴感想》,發表在陝甘寧邊區文化協會編輯的《群眾文藝》1949年第8期上,署名“駝鈴”。李若冰取筆名駝鈴,是他看見延安城外的駱駝,想到這種負重遠行的生命是令人敬仰的,駝鈴是跋涉者心靈的歌唱。

從1950年到1952年,他曾用筆名“沙駝鈴”、“李丹人”在報刊上發表文藝評論。也許這就是命運,在新中國建立後的最初幾年間,李若冰便隨著石油勘探者的腳步,踏上了高原和戈壁,拉開了中國石油和西部文學的序幕。

李若冰最初涉足石油勘探生活是1953年夏天。當時,他從北京中央文學講習所結業,就匆匆地去了陝北石油探區,心中產生了一種強烈的衝動,從此對石油勘探生活依戀至深。於是,一組表現石油生活的散文《陝北劄記》,在這年的《人民文學》11月號上與讀者見麵了。

1953年9月,李若冰主動要求到地質勘探單位掛職,擔任了西北酒泉地質勘探大隊副大隊長。他同地質勘探者一起,穿過河西走廊,踏入酒泉盆地,躍上祁連山,開始了以觀測大地構造為使命的艱苦跋涉。

他是剛剛告別新婚的妻子而踏上瀚海荒漠的。

妻子賀鴻鈞,1928年生於陝北米脂縣城一個教書先生的家裏。她在陝甘寧邊區的米脂中學讀書時,作文寫得很好。16歲時,她參加了綏德分區文工團,演過《白毛女》等歌劇。她同姐姐賀鴻訓合寫的秧歌劇《喂雞》受到周揚先生的讚賞,被推薦到《解放日報》發表,由賀敬之先生寫了序言。後進入剛解放的西安,在西北文聯創作室工作。

李若冰從北京文講所結業時,賀鴻鈞正好要去文講所進修。他們舉辦了簡樸的婚禮後不久,又天各一方,一個去了西部戈壁,一個上了北京。這一分離,就是兩年。從這時起,他將“駝鈴”、“沙駝鈴”、“李丹人”等筆名改換為“李若冰”,在報刊上發表作品,引起了文化界朋友們的關注。賀鴻鈞也起筆名為賀抒玉。李,是他母親的姓氏,若冰、抒玉,取“一片冰心在玉壺”之義,這正是他們的文學事業和愛情的寓意。

1954年初秋,已經跑野了的李若冰,背起旅途食品大鍋盔,和石油勘探者一起,從敦煌出發,第一次進入了渺無人跡的柴達木。這時,他們麵對的是異常惡劣的自然環境。

李若冰在作品中寫道:“滿眼是無涯無際的沙海,天上地下飄遊著變幻莫測的雲霧,仿佛到了另一個世界似的。”還有晝夜的溫差,平地而起的沙暴,不少人的“手腳殘留著凍裂的傷疤,有的臉麵正脫著第二層皮,幾乎失了形,認不得了。”他回憶說:我在酒泉地質大隊當副大隊長,雖說是掛職,其實是實幹的。我在和各種地質、測量、鑽井、地震、重磁力等地球物理勘探者一起的時候,幾乎忘記了自己是一個文學工作者,而想的最多的是勘探工作的進度、成果和發展。我不可能把自己排除在勘探工作之外,而是他們中間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