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水畫上,包括石魯在內的一批西安山水畫家,他們接受趙望雲繪畫筆墨風格的影響是非常明顯的。石魯吸收了趙望雲的筆墨技法,融會貫通到了他的畫作中,又有了新的創造,個性逐漸突出,以其強烈的創新精神引人注目。何海霞原本學張大千,據說學得可以亂真,之後他開始吸收趙望雲的筆墨風格,個人風格逐漸明晰了起來。而方濟眾更是源於趙望雲筆墨基因,直接承接了老師衣缽,個人風格逐漸形成。在花鳥畫上,康師堯、鄭乃光原先畫的是傳統路數,慢慢接受了趙望雲的藝術思想,注重從寫生中塑造各自的繪畫風格。也就在這個時候,某些評論者卻認為長安畫派的美學思想是“野、怪、亂、黑”,用心良苦。石魯做出了機警的反應,以自嘲的口吻撰寫了《內心獨白》,捍衛長安畫派的藝術成果。
畫風不死
1962年,出版《趙望雲祁連山寫生畫集》。王魯湘評述道,趙望雲到了六十年代,筆墨更加精進,開始朝著鬆動、樸茂、渾厚的方向發展。像《陝北之秋》、《幽穀新村》、《杉林麋鹿》、《風雨歸牧》、《秋實累累》等作品,那種精力飽滿的構圖,放筆直幹的用筆,水氣淋漓的墨色,無不顯出畫家充沛的創造力。這種用筆蒼老,用墨蒼鬱的技法,達到了極高的美學境界,也突破了前人技法的成就,至今為止,還很少有人企及。
在經曆反右和文革劫難,趙望雲晚年的畫風有了新的變化,形式更單純,筆墨更凝練,意境更高雅深邃,樸素的畫麵縈繞著靜謐的氣氛。作品的題材仍然以西北的風光為主,黃土崖畔的小毛驢,秦嶺峽穀的馱夫,祁連山的雪峰,陝南的棕櫚,密林中的小溪。他已完全不考慮筆墨技巧,畫什麼,怎麼畫,到了不經意的自然而然的地步,進入從心所欲、臻於爐火純青的藝術化境。
1977年3月29日,七十二歲的趙望雲在昏迷中停止了呼吸,離開了這個美好而紛紜的世界。他去了,他的畫作卻是不死的。1985年《趙望雲畫集》出版。他的藝術屬於人民,他受到了人民的尊敬。
審美理想
回望20世紀的中國畫發展史,在五四前後,宋元以來的文人畫受到新美術運動的衝擊,最初在宣紙上描繪農民的是二十一歲的趙望雲。他的成名作《農村寫生》,開始了中國畫走向反映人民現實生活的廣闊道路。是他最早以大西北風物為題材,傳統技法與現實筆墨相融合,形成一種蒼茫質樸的畫風,影響了中國畫的審美傾向。人到中年的趙望雲,以他雄厚而獨特的藝術實踐為核心作用,與主張新與美、體現以高雅意趣反映時代生活的石魯一起,造就了震動中國畫壇且影響深遠的長安畫派。
以趙望雲、石魯為創始人的長安畫派,其形成是被畫界認可的,並不是個人自封的,也不是群賢者的抱團,更沒有成立長安畫派組織,而是一種先鋒的繪畫思想、語言、視覺,是和團隊凝結在一起的。趙望雲、石魯對傳統的藝術手法在於學習而不重複表現,將傳統融會到生活中,表現自己的筆墨情緒,將關中、秦嶺、陝北的窯洞、黃河等題材,運用自己的筆墨語言表述自己的張力。突破傳統,注重生活,使長安畫界湧現出一批優秀的畫家,成為當時中國畫壇上的一股不可低估的力量。
葉淺予說,趙望雲是奠基者,石魯是旗幟。最能說明長安畫派美學思想內涵的,是趙望雲在一幅畫上題的“筆墨要瀝瀝搓搓”七個字。“瀝瀝搓搓”是土語,就是我們經常所說的澀辣的筆調,蘊藏的則是來自畫家人生經曆和大西北特有的苦澀情結。邵養德說,趙望雲是北方大漢,性格內向,與人為善,是個現實主義者,是黃河的兒子,孔子的門徒。石魯是西蜀才子,性格外向,虛虛幻幻,是個浪漫主義者,是長江的驕子,老子的信徒。趙望雲大石魯十三歲,基本上是同代人。石魯身體力行所確證的東西正是趙望雲思維中反複出現過的“幻影”。趙望雲和石魯構建長安畫派是天造地設的,天高地厚,青雲直上,黃天厚土,逆風千裏。長安畫派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它是從曆史上藝術大師顧愷之、吳道子、王維、荊浩、範寬、八大山人、石濤和揚州八怪等人的藝術成果中獲取資源,通過他們在藝術實踐中的攀登達到高峰的。
長安畫派青出於藍,後繼有人,希望在前。眼下的道路是異常曲折的,而前景是無限光明的。倘若上天有靈,趙望雲會流露出會心的微笑。
《陝西日報》2009年3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