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怕欠債,可是卻偏偏到處虧欠。
欠下的,總是要還的。既然沒有一個好的解決辦法,那麼隻能求一解脫。
這一夜,我沒有再回汪家,汪連城當我是情緒不好,也沒有強迫我,便安排我住在了吳興食館的廂房內,而他,住在我隔壁房間。
秉燭夜書,我留了三封書信。
第一封信是給林天博的。雖然經曆這麼多事情的磨難,他已經成熟了許多,但是要想撐起林家,他需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我說了一些鼓勵的話給他。不管對他有沒有用,這都是我唯一能夠留給他的東西了。
第二封信是給陸逍遙的。雖然是他逼迫我走上了這條路,但是我並不恨他。相反的,反而有點感激他。雖然,心中仍然有不舍的情緣。但是,如果一切都可以結束的話,也許對於我來說,是種解脫。隻是雙兒,我想讓他日後好好對待。總有一天,他會明白,陪伴在他自己身邊的,才是最重要的人。
第三封信是給汪連城的。對於他的深情,我無以為報,隻願來生,如果有來生的話,再敘情緣。我寫了很多,與他相處的點點滴滴,我都寫了下來。寫到最後,淚已決堤,滴在紙上,和著墨,化了開來。
縱然不舍,卻遲早是要歸去的。
怪隻怪,緣份太淺。怪隻怪,錯亂了年代。
開窗。低頭便見一池清水。江南多的是小橋流水。以水為鄰,幾乎是每個建築都會遵循的守則。這宿館正是依水而建,恰好給了我一個了斷的場所。
我提高了裙擺,跨窗而出。猶如一隻蝴蝶一般在空中舞動,急迫而且美麗。我感受著真正的飛翔,雖然,這段距離很短,可是足夠讓我感受它的存在。
我想好好記住這一時刻。有風在耳邊劃過,有雲在眼前飄散,有淚順著臉頰滑落,有水最終包裹了我整個身體。
“有人落水了?”我聽到一個尖利的聲音響起來,在水的上方。
我看到從窗戶口探出來的腦袋,男男女女,嘰嘰喳喳地說著些什麼。
我看到了汪連城,一臉的焦急,似乎在喊著我的名字。然後,我又看見他縱身躍下,離我越來越靠近。
不要!我在心裏喊叫,這寒冬的水縱然沒有結冰,也是足夠將人凍傷的。汪連城怎麼會這麼傻,若是有個意外,我不是又成了罪人了嗎?
可是,我突然發現事情有點不對勁。我沒有窒息的疼痛,也沒有落水的壓迫感。我發現自己的身體正在慢慢消散,猶如一顆顆分子慢慢地遊離開來。這個樣子讓我想起了那個為愛情而失去魚尾的海的女兒,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最終還是因失望而化作了泡沫。
我,正在向泡沫轉化,以一種極為迅速的方式。難道,一切,真的是夢境嗎?如果是,那麼這場夢做得太長久了。如果不是,那麼,我以這樣的方式存在又是怎麼回事?可是,這些已經不是我能考慮的事情了,我正在進入黑暗,一片黑暗。
汪連城,再見了。我說。如果有來生,我們一定要在一起。
可是,我知道他聽不到。他在水裏尋找,一遍一遍地潛下,又遊上,嘴裏,喊著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清晨第一縷陽光在水麵上折射著美麗的波紋的時候,我徹底告別了江南。不,確切地說,我真真切切地融入了江南的水霧之中。
汪連城、林天博、林雙兒、陸逍遙,我們之間的糾葛也已經結束了。從此後,潯城將不再有雲洛洛這個人,也許,沒有人會記得這個名字。
我好象又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的一切那麼真實,又那麼虛幻,讓我分不清我究竟是誰,或者,誰才是我?
魚說:你看不到我的眼淚,因為我在水中。
水說:我能感受到你的眼淚,因為你在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