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唐代歌舞戲,《舊唐書·音樂誌》載:歌舞戲有大麵、撥頭、踏搖娘、窟壘子等戲。任半塘先生認為凡唐人“俳優歌舞雜奏”皆為歌舞戲。他在《唐戲弄》第二章《歌舞戲總》中還指出:“一旦內容有故,或技藝涉說白,雖記載簡略,表現模糊。亦非認為歌舞戲不可。”屬西域歌舞戲者,《舊唐書》中僅舉“撥、頭”一戲,曰“撥頭出西域,胡人為猛獸所噬,其子求獸殺之,為此舞以象之也”。任半塘考歌舞戲,涉受西域影響的戲劇很多,明確指出為西域歌舞戲“劇錄”者有“西涼伎”“蘇莫遮”“舍利弗”等,屬“戲體”者有“缽頭”“弄婆羅門”等。蘇莫遮“是西域歌舞戲中代表性的一個劇目”,對蘇莫遮的記載,以唐慧琳《一切經音義》四十一為詳細:“蘇莫遮,西戎胡語也,正雲颯磨遮,此戲本出西龜茲國,至今猶有此曲,此國渾脫、大麵、撥頭之類也,或作獸麵或像鬼神,假作種種麵具形狀,以泥水沾瀝行人,或持索搭鉤,捉人為戲,每年七月初,公行此戲,七日乃停。土俗相傳雲:常以此法禳厭,驅趁羅刹惡鬼食啖人民之災也。”
蘇莫遮,又稱潑寒胡戲,從文獻上看,蘇莫遮在中原大都是供統治者娛樂的,自北周宣帝大象元年到唐玄宗開元元年130多年,常被列為宮廷內玩賞的節目,這自然要經過無數次的改造,並隨政治風雲而變易。最清楚的例子是唐中宗時中書令張說為投中宗喜歡“潑寒胡戲”所好,作“蘇莫遮”歌辭五首,每首辭後附和聲“億萬歲”。同一張說,到了玄宗開元元年卻又上疏曰:“潑寒胡戲未聞典故,裸體跣足,盛德何觀,揮水捉泥,失容斯甚。”求禁此戲,玄宗本愛各族樂舞,因政治需要乃崇信道教,至天寶年間,推行“改佛為道”“改胡為漢”的政策,潑寒胡戲便遭禁止,但蘇莫遮的曲牌被保留下來,唐代宮廷的潑寒胡戲,突出了“獻忠祝壽,永慶萬年”“夷邦歸順”的政治說教和玩耍氣氛,把民俗內容,西域生活內涵完全抹掉。因此,對蘇莫遮歌舞戲僅從見諸史籍上的記載去研究分析是不足取的,“蘇莫遮”中的潑水沾瀝行人,為波斯民俗供奉不死之神的活動,清水象征著“蘇摩”聖水。張說的蘇莫遮歌詞第三首有“油囊取得天上河水,將添上壽萬年杯,億萬歲”之句,豈不正與“蘇摩”不死之水的含意相印證嗎?由此可見,潑水瀝人是蘇莫遮的最關鍵情節,為此戲的精華所在,亦為此戲原始形態的基礎,故在傳播中雖經增刪變異,但此核心情節始終保留著。
“蘇莫遮”表演者戴各式麵具,是此戲的又一特點。《酉陽雜俎》中的“並服狗頭,猴麵”都明確記錄了龜茲“蘇莫遮”歌舞戲的麵具表演,麵具既刻畫了劇中人物性格,又是演繹內容的手段,為戲劇化的重要標誌,龜茲“蘇莫遮”的麵具多樣化,表明戲劇的發達,亦即“能感人”教化功能的發展與成熟。據《一切經音義》所載,龜茲以麵具表演的戲劇形式,除蘇莫遮外,還有“大麵”“渾脫”“撥頭”,關於“大麵”,唐代劇名有“蘭陵王”,大麵是麵具之稱,“大麵出於北齊,蘭陵王長恭才武而麵美,常著假麵以對敵,嚐擊周師金庸城下,勇冠三軍,齊人壯之,為此舞,以效其指揮擊刺之容,謂之蘭陵王人陣曲”。
《蘭陵王》的劇情主要為頌揚“指揮擊刺之容”。加以麵具之角色裝扮,當然不是單純的舞蹈,而是戲劇性的表演。蘭陵王大麵是受西域影響又按西域大麵之稱為歌舞戲,早有學者論證過。王國維先生曾說過:“如使撥頭與撥豆為同音異譯,而此戲出於撥豆國,或由龜茲等國而人中國,則其時自不應在隋唐以後,或北齊時已有此戲,而《蘭陵王》《踏搖娘》等戲,皆模仿而為之者歟。”唐代,崔令欽《教坊記》載《踏搖娘》:北齊有人姓蘇,實不仕,而自號為郎中,嗜飲酗酒,每醉輒毆其妻,妻銜悲,訴於鄰裏,時人棄之。丈夫著婦人衣,徐步人場,行歌,每一迭,旁人齊聲和之雲:“踏搖和來!踏搖娘苦和來!”以其且步且歌故謂之“踏搖”;“以其稱冤,故言苦。及其夫至,則作毆鬥之狀,以為笑樂。”《踏搖娘》實為歌舞戲,而非單純的舞蹈。
2.巫覡說
我國周代盛行的蠟祭,是祭祀儀式中頗具戲劇性的一種。此說較早見於宋人蘇軾《東坡林誌》(卷二)八蠟,三代之戲禮也,歲終聚戲,此人情之所不免也,因附以禮儀,亦曰不徒戲而已,祭必有屍,無屍曰“奠”……今蠟謂之“祭”蓋有屍也,貓、虎之屍,誰當為之?置鹿與女,誰當為之?非倡優而誰?“葛帶榛杖”,以喪老物;“黃冠”“草笠”以尊野服,皆戲之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