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一啟動,張後生就告訴我,丁紹光上了樓,對汪見義說,簡繁這個人太小心眼、太計較。多大的事兒?以前協會也是這樣,隻要有他在場,就會弄得人仰馬翻,大家都討厭他。我把他叫到樓下臭罵了一頓。我說沒讓他出一分錢,不關他的事,叫他不要管。然後,丁紹光照單開了支票給汪見義。張後生大罵汪見義流氓、無賴,埋怨丁紹光不仗義。對我說:“你是丁紹光的朋友,他應該出麵說話,製止汪見義。他應該護著你。”
我聽著,一言不發。心想,你們都是聰明人,就我一個是笨蛋。
路太長。時間太久。張後生沒話找話,自我賣弄。張後生說:“煤老板大哥不懂畫,誰好誰不好,買誰的不買誰的,什麼價位,都是我和小趙說了算,我們說啥他聽啥,我們叫他幹啥他幹啥。丁紹光是個絕頂聰明的人,被他看出來了。”
我問張後生:“你是說,丁紹光討好你們?”
張後生挪動身子,笑說:“他想讓煤老板大哥投資蓋他的藝術館。”
我心說,丁紹光聰明,原來大家都不笨。我對張後生說:“你們既然已經看出丁紹光的意圖,就應該擔心煤老板萬一感念丁紹光的熱情,被丁紹光拖下水,蒙受了損失,你們於心何忍?”
張後生說:“煤老板大哥能有今天的局麵,他的經曆可以寫一本書。你一點都不用擔心。”
我說:“你回去要提醒煤老板檢查一下丁紹光寄到北京的那五幅畫,是不是高仿真。”
張後生滿不在乎地說:“就是高仿真也不要緊。”
我問:“為什麼?”
張後生說:“畫款不是幫他拿去投資股票了嗎?投資股票可能賺也可能賠,賺了,一年可以翻幾倍,賠了,可以賠光。”
我懂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丁紹光機關算盡,原來盡在對方掌握之中。
車窗外,高天大漠。車廂裏,張後生肆意賣弄。我打開音響,播放貝多芬的《英雄》交響曲。我把音量調大,讓《英雄》壓得張後生扯起嗓子喊著說。喊累了,張後生閉嘴了。
晚上,丁紹光設家宴,慶祝畫展成功。我戒酒了。丁紹光陪二後生喝。
二後生酒不醉人人自醉,又吹:“煤老板大哥跟你們簽的合同是虛的,我們如果叫他廢止立即就會廢止。”
我和丁紹光都知道他們在暗示。我心想,蠻好的一個主人,身邊弄這麼兩條沒品的癩皮狗。
丁紹光回應說:“人民大會堂全國人大常委會主席團會議室的那幅大畫,整整一麵牆,中央領導指名一定要我畫,沒辦法,我實在推不掉。老實說,我真的不想畫。”
趙後生問丁紹光:“他們有沒有給你報酬?”
丁紹光說:“我怎麼可能要他們報酬?那種地方,換做一般畫家你倒貼錢他們也不會給你掛的。”
張後生對丁紹光說:“你今後如果想給北京這些地方畫畫,跟我們說就行了。我和小趙如果想畫,可以整年住在北京挨個地方畫,伺候得好好的,最後還會給報酬。現在天安門城樓的中央正廳,掛的就是我和小趙的畫。”
喝了酒,二後生更加忘乎所以,擺出一副他們就代表煤老板的架勢。丁紹光徹底放下架子,附和二後生。
張後生對丁紹光說:“去日本舉辦四人畫展的事,你要負責落實好。美國這邊旅遊完了,我們回中國休息幾天就到日本去。”
丁紹光回他說:“沒問題,你們放心,每一個環節我都會落到實處。去日本辦完,緊接著就在中國辦。我在想,配合畫展出版一本四人畫集,我來寫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