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誰毀了鄒“國老”古墓(2 / 3)

夜幕徐徐降臨,蒙蒙細雨不期而至,溫度也低了一些,赤著腳的農民感到一絲涼意。棺蓋揭開後,一陣樟木香味撲鼻而來。先見到的是一塊掩棺布,掩棺布下是一段段色澤鮮豔的絲綢,青色、紅色、藍色,用手提著一抖,簡直與新布一樣。布麵上寫有一個個圓形篆體字;絲綢下是蓋屍被,拉開蓋屍被,有一頂鳳冠,鳳冠上有四十八朵金花,兩邊各用絲線掛著一個金吊墜。鄒大隊長說,這兩個“金砣”掉在田裏,以後被兩個鋤草的婦女一人撿到一個,一個是兒女婚嫁時製成了耳環和戒指;另一個婦女委托H書記帶到鬥湖堤變賣,結果H書記回後告知他中途丟了。

忽然間,隻聽得一聲驚詫:“裏麵有個黑砣!”接著又有人說:“這黑砣不會就是鄒國老的金腦殼吧?”消息劃破夜空,不脛而走,圍觀者更是聞聲而動,從四麵八方蜂捅而至,四五百號人將棺木圍得水泄不通,推前攘後爭相擠到棺木跟前,試圖一睹“奇觀”。當然,不排除有個別組織者和少數圍觀者也希望能獲得“一杯羹”……

吳醫生見人太多,很難擠到近處,他便離開了一會兒,回家扒了幾口飯。但仍不願放棄這一見證過程,於是心生一計,假傳“聖旨”,迅速跑到墓地給×會計和鄒享柏嚴肅地說:“公社黨委W書記傳來了口信,區委書記打電話說了,這是個古墓,有考古價值,不能損壞,明天要派樊明珍(時為鄭公照相館攝影師)來拍照。今天晚上要派十個基幹民兵和全部支委共同守墓。”×、鄒信以為真,照此執行。當即作出安排,並趕快叫人掩棺。鄒大隊長回家了,吳叫一汪姓男子去給×會計說明真相,自己去了鄒家,跟鄒說明剛才的話是他編造的,目的是讓人少一些後開棺好看個明白。

夜,已經很深了,圍觀者已漸漸散去,組織者再次來揭開棺蓋,打著火把湊近一看,棺框深約三十公分,這時有了半框水,呈黑紅色,很臭。先前一如新色的絲綢布段在水中成了蜘蛛網狀。他們用火鉗夾出網狀的布段,還有零星的屍骨,原來那個黑砣就是人的頭顱。不是聽說還有金銀珠寶嗎?怎麼沒見到呢?有個張姓男漢卷起袖頭,將手伸到臭水中撈了又撈,撈出了一對金環子,幾個金羅漢,還有一對女人用的烏木簪。

這是誰的頭顱?無人知道。這也隻是挖開了墓塚的一半。

這不是有碑文嗎?

諭祭文中還有第三段文字:嘉靖皇帝在得知鄒文盛的馬氏夫人訃奏後也於“嘉靖八年歲次己醜十二月癸亥朔”下過詔書,並稱其“惟爾念賢鳳成,淑儀茂著……粵在閨庭,實多內助”。由此得知,鄒國老夫人比鄒早死八年。有人斷定,這就是馬氏夫人之墓。既如此,還有半個墓塚就應是鄒國老的了。

翌日早飯後,又組織人去挖另半個墓塚,圍觀者仍然不少。

這下有經驗了,他們用同樣的方法,不到中午就在離馬氏夫人墓穴旁約三十公分的地方挖開了墓穴見到了棺木。棺木外表也是呈深紅色,兩頭各有一銅環,形狀也與一般棺木不同,平頂,大頭呈方形,也像是槨,但棺蓋撬開後,裏麵沒有被套的棺,也釋放出樟木香味,同樣有與馬氏夫人一樣的蓋棺布料。揭下蓋棺布料,有蓋屍被,隻見一具衣冠整齊的“睡屍”。“睡屍”蟒袍玉帶,玉帶上有十塊半(約4公分×3公分)玉石。扯去蓋屍被,下麵躺著一具身材魁梧而完好的屍體,頭部和腳下及其兩側用一匹一匹的絲綢墊著和塞著,所用布料比馬氏夫人的約多出一半,用手一撕,裂帛之聲遠比嶄新棉布料清脆響亮。布麵上的花紋清晰可見。他們用火鉗將這些布料夾入籮筐,不一會兒,用棍子一撥,卻成了粉狀。現在他們知道了,密封的布料接觸到空氣,氧化了。

棺木木板與馬氏夫人的一樣,約八公分厚。屍體頭戴西瓜皮帽子,嘴唇半掩半合,牙齒潔白,隻是缺了兩顆門牙,稀疏的絡腮胡子,圓頭。身著一件淺灰色長袍,胸前放著一塊覲見皇帝時用的牌子(笏);一條五短內褲,穿著布襪子,用絲綢打著的裹腿直裹到膝蓋以上,腳穿朝靴。但未見金腦殼和任何寶物。兩名漢子先將屍體扶成坐姿,隻見口中有水銀一樣的溶劑流出。再拖出棺木,扒光了衣服,仰麵攤在地上,滿身肌膚極富彈性。一名男子用鐵鍬殘忍地杵他的肚子,鄒大隊長阻止說:“不要這樣。”那男子說:“他的肚子裏可能有寶物。”另一男子又用鍬去撥弄他的生殖器,居然還可以隨鍬擺動,簡直難以讓人置信是一具安埋地下四百多年的屍體!圍觀者中不斷發出咋舌聲和驚歎聲。談到這一點時,吳醫生十分惋惜地說:“那屍體比我們後來從電視裏看到的很多開掘出的古墓的屍體要完好得多,要是不挖毀,棺木的密封技術和屍體的保養技術該有多麼重要的研究價值!”

約摸一個小時,屍體開始臭起來,可能因為是那麼富有彈性的完屍,臭氣比馬氏夫人的要大得多,不少圍觀者用手捂著鼻子,有的幹脆躲到後麵去了。鄒大隊長讓人在墓地旁邊挖了一個土坑,將屍體放入坑中用土掩埋了。

棺內。屍體下有一塊晾屍板,晾屍板下有像水銀的溶劑,用棍子一攪,表層有一抹糊狀的東西輕盈動蕩。四角分別平放著三個銅錢墊著,吳醫生撿起其中一個一看,上麵鑄有“嘉靖”二字。棺底再別無他物。

鄒國老與馬氏夫人墓的兩邊還各有一座陪墳,後也挖開了,沒見到棺木,隻挖出了四個銅環。

無論是從棺木中撈起來的還是用火鉗夾起來的金銀寶物,鄒大隊長說隻要給了他的,他都當即交給了公社負責財經工作的人員。幾天後,生產隊派人清理墓基,平整為擴大的冬播麵積,棺木板用來做了打穀的板桶(一種傳統的人工稻穀脫粒工具)。

鄒國老古墓附近原有一驛站,名叫新田驛,在牛浪湖尾端。從新田驛到支書堡有一個一米多寬的流水壩口,行人多有不便。而古墓石人石馬前原來並排立有三根石柱,中長兩短,長的約五米以上。三柱頂端均塑成橢圓形狀。這裏的老人稱為“望鶴柱”,望鶴柱下分別有七八十公分見方的圓角基腳,後來當地的人們便取這幾根望鶴柱作了流水壩口的石橋。

大約半個月左右,縣委書記張明春與區委Y書記到卷橋林場檢查工作,林場總支書記洪代全告知鄒國老古墓被挖一事。林場在墓地以南七八公裏,張在返程途中離墓地不遠處提出要去墓地看一看。來到墓地,還有幾個農民正在平整墓地,張問及此事,一陳姓清墓者毫無顧忌地說:“張書記,鄒國老的身材跟你差不多(指高大),隻是不會講話。”這話聽起來顯然有些不吉利。可能原本就對挖墓之事有些不滿的張書記怒發衝冠,脫口而出,麵朝Y某某罵了一句:“××日的Y某某,你管的什麼,怎麼連鄒國老的墓都挖了!”這下把事鬧大了。Y於是派一位區委委員Z某等人調查,通過支蘇公社黨委書記找到吳醫生,追問他假傳“聖旨”的真相。說:“你就是林彪的腦袋,這麼聰明,你就知道是古墓不能挖!”這是Z委員的聲音,厲聲厲氣。無疑,是一種責備。調查組連續追問了三天,沒什麼結果。此前,聽說要調查,公社黨委一女幹部趕快給吳“鎖口”:“什麼都不要講。”其實,吳當時原本就是虛構,不存在隱瞞。

但在事後吳的確問過有關人員,指揮者確有其人,這人並說過“一個反動儒家,什麼挖不得”之類的話。據鄒大隊長回憶,調查組也找過他,他倒是如實地說出了區委那位J書記檢查旱情時說的那番話。此後,縣裏給了J書記一紙通報批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