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中女之謎(3 / 3)

“喂,我說你少誣賴他一次會死啊?”簡三郎實在看不下去了,“就算他要背叛你們,也不至於連我這個好基友也丟下不管吧?”

特警的黑色衝鋒衣好像烏壓壓逼近的雲層,一點一點向他們靠近。羅半夏的內心雜亂不堪,浮現出非常不祥的預感:一旦被這幫印尼警察抓住,他們就別想再回到祖國了。

“小文,跑!”說完,羅半夏轉身便往反方向拔腿,可沒想到走廊的另一頭也湧上來一批黑壓壓的特警,舉著霰彈槍,步伐機械地向他們逼近。

——怎麼辦?要是茂威汀在的話……羅半夏的腦子飛快地轉著,身體慢慢靠近房間門的那一側,盤算著如果閃身躲入那間沒鎖的“機要室”,再從窗戶逃跑的機會有多大。就在這時,她的目光無意中瞥過了隔壁門下方那個被冷麵男鑿出的“小孔”……

“等一下,阿裏警官。”羅半夏突然抬起頭,如玉的麵頰在陽光下泛出微光,聲音也突然變得鎮定而富有威懾力,“我知道殺害李薇薇的凶手是誰了。請你們到主會場去,我要當眾揭穿這個凶手的真麵目!”

當羅半夏站上主會場的報告席時,心髒仍“咚咚”跳個不停——剛才那一幕著實是兵行險招。要不是見到警察堆中站著幾個教授,有一個還是曾經偷偷報警的俄羅斯教授,她也不敢打這個賭。幸虧茂威汀的判斷是對的,那些中立的教授對於凶案真相很有興趣,所以當她提出要揭露凶手時,盡管印尼警方百般不耐煩,卻還是在教授們的支持下勉強同意了。

這個學術會議的參會人數大約有百人。由於現在是休會期間,主會場裏隻聚集了幾十名對案件感興趣的教授,此外還有規模相當龐大的警察隊伍。羅半夏站在報告席上,在簡三郎的幫助下,用手機連接上了投影屏幕,有模有樣地做起了案件報告。

“這個案子的疑點在於死者李薇薇被一個叫作史平的男人帶離案發房間之後,她的屍體又神奇地回到了房間裏麵。”羅半夏簡單介紹完自己跟茂威汀為何潛入這個會場以及如何目擊史平跟李薇薇接觸的過程後,提出了案件的核心謎團。

這時,底下的俄羅斯教授笑眯眯地說道:“這個案子確實充滿了值得探究的魅力。聽上去就好像是同一個房間被分割成了兩個不同的空間,平行發生了兩個不同的事件一樣。同一時刻,李薇薇在一個空間裏被帶走,而在另一個空間裏被殺死。”

羅半夏微微躬身向他致意,說:“不錯。但是在現實世界中,越是令人迷惑的案件越是有一個簡單的真相。在座的都是國際知名教授,你們在做研究的時候最關注的一定是實驗的結果。所謂結果導向——下麵就讓我們從事情的結果來反推事情發生的過程。”

“請你說得簡潔一些。”阿裏警官不滿地嘟囔道。

“這個案件的結果就是李薇薇被人殺死在‘機要室’的鐵籠裏麵。如果從這一結果進行推導,那麼我們隻能得出一個結論——李薇薇根本沒有離開過鐵籠。”羅半夏斬釘截鐵地說道。

這話引起了台下教授們的不滿,來自美國斯坦福大學的傑森教授高聲反駁道:“羅小姐,你是想告訴我們,你之前關於史平帶走了李薇薇的證詞,都是在說謊嗎?”

“不,我沒有說謊。”羅半夏用手拍著胸口保證道,“我的確看到了史平帶著李薇薇離開房間,但有的時候,人眼所見的未必就是真實。”

“到底怎麼回事啊?”底下的人紛紛議論起來。

“當時,我和另一位先生躲在那個房間門附近的桌子底下,隻能通過桌子下方一個僅10厘米高的縫隙窺視附近 1米見方的地麵。”羅半夏繼續解釋道,“所以,我的雙眼看到的所謂‘兩個人離開房間’,其實隻是看到兩雙腳走過了玄關的地麵而已;換句話說,因為看到一雙穿著男士皮鞋的腳和一雙被白色長裙遮蓋的腳先後經過,我便以為史平將李薇薇帶離了房間。現在,你們明白了吧?”

或許因為羅半夏的英語表達並不十分精準,底下的人紛紛露出一副努力理解中的表情。這時,杜文薑跳上講台,拿過話筒,用一口流利的英語解釋道:“其實,罪犯的手法很簡單,甚至有些可笑。他很可能是利用了白色長裙和兩根竹棍,偽裝出一個人下半身走路的模樣,然後帶著這個‘假人’離開了房間。”

“用裙子和竹棍做的假人?”教授們的眼睛裏麵紛紛露出驚異之色。

“不錯。所以殺害李薇薇的凶手就是偽裝了這一切的男人——史平。”羅半夏說完,投影屏幕上出現了史平的照片。“這個男人在中國已經被通緝,殺人對他而言根本是信手拈來的事情。”

人的盲視

看到台下的人一臉震撼的模樣,羅半夏不禁用左手掐了掐自己的右手腕,保持鎮定繼續說道:“其實,史平進入屋內的時候,李薇薇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不想死’。這句話暗示著李薇薇預見了自己可能會被殺死的危險,而這種危險正來自這個男人——史平。”

“可是,史平為什麼要殺害李薇薇呢?”斯坦福大學的傑森教授好奇地問道。

“我剛才已經說過,我們是追蹤一係列女性失蹤案件來到這個小島上的。”羅半夏的目光緊緊地盯住了人群中的許少翔,“有一個神秘組織將這些女性騙到這個島上,並且利用她們進行違背人類倫理的實驗研究。李薇薇就是其中的一名受害者!”

這句話再次引起了現場生物學家們的騷動。用人體做實驗,這是每一個生物學家想都不敢想的事,卻又是一些人內心深處最羨慕和渴望的研究方法。

“既然是為了研究,他們又為何要殺害實驗體?”俄羅斯教授不解地問道。

“這個目前還不太清楚,或許是因為李薇薇作為實驗體已經沒有價值了。”

人群中的許少翔突兀地抬著他那個削尖的下巴,好像一把隨時會飛擲過來的利刃。羅半夏凝起全身的能量回瞪著他,仿佛在向他宣告,你們的西洋鏡已經被拆穿了,看你還怎麼當眾來堵我的口?

“各位教授,事實上,邀請你們來參加這個學術會議的,正是我剛才提到的那個神秘組織。”羅半夏繼續補充道,“他們隨時會采取對我們不利的行動,所以請大家一定要團結起來,共同請願,讓印尼警方將這個組織繩之以法!”

聽到這話,阿裏警官的臉上露出了滑稽而無辜的表情,兩隻烏黑的眼珠來回轉動了片刻,臉上肌肉微微抽動:“哦,可是你們沒有證據……”

“哈哈哈……羅小姐,許久不見,你的推理依然是腦洞大開,精彩紛呈啊!”一直沉默的許少翔終於站了出來,故意擺出一副謙卑的神色說道,“隻是我很想請教一個問題。既然你剛才說,史平殺人的時候,你和一位姓茂的先生躲在屋裏麵,那麼史平當時應該並不知道你們倆的存在吧?”

“那當然了。”羅半夏不假思索地答道。

許少翔幹巴巴的臉頰上漾起一絲奸詐之意:“既然這樣,他殺完人就大功告成了,為何非要偽造一個假人跟著他出去呢?”

“那,那是因為……”羅半夏突然有了一種腳下梯子被撤走的踏空感。

在這個幾十人圍觀的場合,在她得意揚揚地拋出了精彩推理之後,沒想到竟然會被許少翔的兩個問題打回原形。

簡三郎在底下摸了摸下巴,有些苦惱地說道:“對啊!他既然不知道屋內有目擊證人存在,就完全沒有偽裝的必要了。”

簡三郎究竟是站在哪一邊的?羅半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可是他卻笑嘻嘻地衝她揮了揮手裏的手機。

“依我看,羅小姐的這番推理隻不過是為了逃避罪責而進行的垂死掙紮吧?”許少翔沉下臉來,扭頭對阿裏警官使了個眼色。

杜文薑焦急地在羅半夏耳邊低聲說道:“你瞧,我說什麼來著,最可疑的還是那個茂威汀。一定是他把你們躲在桌子下麵的消息透露給史平的,從頭到尾他們想嫁禍的人就隻有你!”

羅半夏被他嘀咕得越發心亂如麻,望著漸漸圍上來的警察,忍不住大喊道:“不管怎麼說,史平才是最有可能殺害李薇薇的凶手。你們應該先去找到他才對!”

“不用找了,史平已經死了!”突然,一個聲音如鐵錘般地砸入了會場中央,令眾人都情不自禁地抬頭去尋找那個聲音的來源。

“啪嗒”一聲,主會場的門打開了,一個身影出現在門口。羅半夏猛一抬頭,看到那個男人正目不斜視地望著她,臉上依然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不,他的笑容裏並非隻有輕蔑和猖狂。直到這一刻,羅半夏才突然發現,他的笑容還帶著一種孩子般的無邪,宛如涓涓細流般清澈透明。

“史平死了?是你殺了他!”杜文薑大聲地問道。

身穿白色長風衣的男人緩緩地從會場門口走進來,人群自動為他讓出一條道路。他咧開嘴角,邊走邊說道:“我剛才在一個地下實驗室內發現了史平的屍體,也是被人掐死的,手法跟殺害李薇薇時的一模一樣。”

“哼,斯沃德,你在胡說些什麼?”許少翔流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史平怎麼可能被人殺死?”

茂威汀轉過臉,眸子冷淡地看著他,說:“鮑威爾,這次恐怕是你失算了。你以為李薇薇是被史平殺死的,可事實上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你的意思是,李薇薇和史平都是被同一個人殺死的?”傑森教授問道,“可是,現場除了史平就隻有你們倆了,凶手是怎麼進入現場殺人的呢?”

茂威汀的目光如絲綢般輕輕撫在羅半夏的臉上:“小姑娘,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剛進入屋裏見到李薇薇的時候,她是什麼樣子的?”

“她的樣子……”羅半夏努力在腦海中搜尋著記憶,“她穿著白色的長袍,站在籠子中央,小聲叫著‘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不錯。李薇薇還說過,籠子裏原來關了十幾個女孩子,他們隔幾天就帶走一個,最後隻剩下她一個人了。”茂威汀伸出細長的手指扳了起來,“按這麼粗粗算來,李薇薇被劫持到這個島上至少也有二十多天了。在經曆了那麼漫長的囚禁之後,她應該身心俱疲才是,為什麼會站在籠子中央,一副隨時準備應戰的姿態呢?”

“或許,她預感到自己快被殺死了,所以提高了警惕!”羅半夏說道。

茂威汀微微蹙眉,為她的智商感到著急:“她要提高警惕,也不必一直站在籠子中央,完全可以坐在那裏休息,等到有人進來時再站起來。”

說到這裏,羅半夏終於也意識到了不對勁。他們一進屋就看到李薇薇站在那裏,這說明她在屋內空無一人時,也是站著的狀態。這對於一個身心俱疲的人來說,確實不是一種自然的狀態。

“你的意思是她站在籠子中央,是有什麼事情要做?”羅半夏問道。

茂威汀不置可否,繼續說道:“第二個疑點,在史平進入屋子的時候,李薇薇曾經喊過一個類似人名的詞語,當時的聲音還非常痛苦。”

“夢凡……”羅半夏喃喃道,“我記得,她叫的好像是這樣一個名字。”

這時,許少翔那張永遠鎮定自若的麵具臉上突然出現了一絲裂縫,他右側的臉頰微微抽動,尖下巴的輪廓也變得模糊起來:“夢凡?怎麼可能?”

仿佛是自己的話收到了預期的效果,茂威汀嘴角一揚:“看來,夢凡這個人是確有其人了。那麼,我們就來看第三個疑點,在史平進入房間後跟李薇薇有過簡短的對話,大概就是史平問怎麼回事,李薇薇說自己不想死,然後史平說‘我們從來不會為沒有用的東西費事’——諸位不妨想一想,史平提到的這個‘沒有用的東西’究竟是什麼?為何後來我們沒有在籠子裏發現任何其他的東西?”

在場的人都一臉懵然,除了許少翔和餘林姍之外——他們倆臉上的表情就像手裏提著燈籠還在找火把的路人,猛然醒悟到了自己的愚蠢和短視。

“當時,屋內對話的隻有史平和李薇薇兩個人,並且在沒有任何鋪墊的情況下,他們倆談論到了這件‘沒有用的東西’,可見這件東西是他們倆共同知曉,甚至是近在眼前的。這才符合他們談話的語境。”茂威汀的眉眼一抬,輕蔑地望著眾人。

“近在眼前?到底是什麼東西?”羅半夏心有不甘地鼓著腮幫子,“難道是被史平帶走了嗎?”

“既然是沒有用的、不會為此費事的東西,史平又怎麼會帶走?”茂威汀唇畔浮上一抹笑意,“這樣東西顯然是被留在籠子裏了——那就是你們所看到的,李薇薇的屍體。”

科學家們一個個都目瞪口呆,這個結論顯然比他們研究出來的關於生命科學的奧秘還要令人意外。那位俄羅斯教授雙手抱胸,神情肅然地說道:“你也認為是史平殺死了李薇薇?那麼,你們所看到的跟史平出去的那個女子又是誰?”

“夢凡!”茂威汀簡潔明了地回答道,“把我剛才所提到的三個疑點串聯起來,就可以看到真相的全貌:簡單來說,我們剛進到屋裏時並非隻有李薇薇一個人,而是李薇薇和夢凡兩個女子。”

“兩個女人?”羅半夏驚呼道。

“不錯。李薇薇之所以站立在籠子中央,就是為了用寬大的白袍掩護躲藏在她身後的夢凡。”茂威汀凝著目光說道,“但是,在我們躲進桌子底下、史平進來的這10秒鍾內,夢凡突然出手掐死了李薇薇。所以,史平才會問‘怎麼回事’,並且說對於沒有用的東西——也就是李薇薇的屍體——他不會費事處理,隻要夢凡乖乖聽話就可以了。”

他的話在羅半夏的腦中劇烈地震蕩著,仿佛一場洶湧的洪水衝刷著大腦皮層的每一道溝回。“原來如此。因為我們認定李薇薇跟著史平走了,所以追出去的時候根本就沒去注意籠子裏的情形。這是心理上的盲視啊!”

“不錯。跟著史平走的是那個叫作夢凡的女子。”茂威汀用針芒般的目光逼視著許少翔,“我想,她大概也是被NAA誘騙來的實驗體吧?”

“可是,為什麼夢凡一開始要躲藏在李薇薇的身後,後來又殺死了李薇薇呢?”杜文薑仔細地檢查著茂威汀話裏的每一個漏洞,完了還不忘揶揄一句,“這根本沒有邏輯。”

這時,茂威汀不知不覺靠近了羅半夏的左側,伸出右手攥緊了她的左手:“十幾個被騙來的女孩,最終隻剩下了她們兩個。一般人在這種危急的情況下,都會想要做點兒什麼來保命吧?我推測,她們倆商量的法子應該是這樣的。夢凡先躲在李薇薇的身後,讓進來的史平誤以為隻剩下一名實驗體了。當史平打開籠子要帶走李薇薇的時候,夢凡突然從身後竄出來,在史平毫無心理防備的情況下偷襲對方,以獲得逃生的機會。”

“這個法子倒是可行。但史平會那麼愚蠢嗎?他應該知道籠子裏還剩下幾名實驗體吧?”簡三郎善意地提醒道。

“愚蠢的不是史平,而是李薇薇和夢凡。她們並未了解這個組織的嚴密性,自以為這個計劃可以獲得成功。”茂威汀回視他的眼神中似乎交換了某種訊息,“但是,就在史平即將進入屋子的那一刻,夢凡的心理突然發生了轉變——或許,我該說是因為某種藥物起了作用吧?夢凡因對死亡的恐懼產生了強烈的暴力傾向,最終將同伴李薇薇掐死在籠子裏。而當她跟隨史平去往地下實驗室的時候,藥物的作用讓她再次發狂,殺死了史平並且逃走。”

“嗬嗬。”許少翔像一個表演雜技的小醜似的露出了猙獰的笑容,“看來,藥物的作用已經很穩定了。羅小姐,真想看到你發作時的模樣……”

尾聲

當許少翔說完那句話之後,特警的霰彈槍突然齊刷刷地對準了他們幾個和在場的科學家們。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茂威汀低低地喝了一聲:“快走!”然後,他緊緊地攥著羅半夏的手,疾步往主會場側門的方向跑去。剛才已經跟茂威汀用眼神交流了“逃跑”訊號的簡三郎自然緊隨其後,唯有杜文薑愣了足有三秒鍾,最終才靠豁出命去的體力和頑強的意誌力追上了他們的腳步。

身後傳來了俄羅斯教授漸漸遠去的淡定聲音:“請你們把槍收起來。剛才的經過,我已經在網上直播了。”

羅半夏會心一笑,不由得在心裏為他叫好。但是他們曾經跟印尼警察起過正麵衝突,這當口還是“跑為上策”。

茂威汀不知何時在娑娜島的碼頭準備了一艘快艇,四個人跳上快艇後風馳電掣般地駛離了小島。差點被丟下的杜文薑羞憤難平,惱火地拎著茂威汀的衣領,大聲嗬斥道:“你這家夥,還想騙我們到什麼時候?你對這個小島上的地形建築了如指掌,還輕而易舉就能弄來快艇,分明是跟他們串通好的!”

說實話,羅半夏心裏也一直有這個疑問。雖然看似是外界的線索把他們引來了這座小島,但茂威汀的行為卻像是早就熟知了這裏的一切似的。

茂威汀敏捷有力地將他的手推開,眼睛卻注視著羅半夏,一字一句地說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熟悉這裏,沒什麼可解釋的。”

他的話究竟有幾分可信?羅半夏快速地判斷著,但內心的天平莫名其妙就偏向了“相信”的一邊。“你剛才說找到了他們的地下實驗室,那裏都有什麼?那些被他們帶走的實驗體都怎麼樣了?死了嗎?”

茂威汀的嘴唇微微抿起,露出一副思索的表情:“實驗室裏隻有史平的屍體,我不確定是不是那個叫夢凡的女子把還活著的實驗體全部解救走了。如果那樣的話,就有必要讓中國大使館照會印尼政府,解救這些女性。”

“印尼政府?那個阿裏警官不是說,NAA是受到總統辦公室特許的嗎?他們怎麼可能會幫忙解救人質?”杜文薑不屑地說道。

“剛才,那位教授已經把消息傳了出去。這樣一來印尼政府必然會受到莫大的壓力……”茂威汀的目光突然看向遠處的大海,仿佛有什麼新的想法躍了出來,“況且,他們提到的總統辦公室隻是一個機構而已,並不能完全代表印尼政府。既然NAA可以在中國的醫療係統和警隊裏安插人手,為什麼不能在印尼總統的辦公室埋下奸細呢?”

羅半夏的眸子閃過一道亮光:“是啊!那些警察也可能是被NAA收買的,否則怎麼會罔顧證據和司法正義,隨意便用槍對準我們!好,我們回去就馬上彙報此事。”

快艇疾馳在無邊無際的大海之中,碧藍的海水反射著太陽的光芒,粼粼的波光如同金粉落在藍絲絨的緞子上。海風吹起了羅半夏的發梢,亦讓她心頭的愁緒湧了上來。

“那你……有沒有見到盧杏兒?她在這座島上嗎?”羅半夏終於問出了心中一直糾結的疑問。

茂威汀的目光劃過她的臉龐,語氣漸漸地回歸平靜:“我沒有見到她。這裏未必是他們的核心……”

羅半夏窩在公寓軟而舊的沙發靠墊裏,感歎著回到祖國真好。發生在娑娜島上的一切恍若隔世,卻又無比清晰地印刻在她的腦海裏。那些猜疑、那場拯救、那隻緊緊地攥著她的手……

這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杜文薑進來的時候,麵色警覺地環顧了四周,確定沒有其他人之後,才在沙發上疲倦地坐了下來。

“怎麼樣?跨國辦案的手續申請下來了嗎?”羅半夏問道。

杜文薑臉色蒼白地搖了搖頭,說:“沈局長說,我們沒有充分的證據,不能貿然行動。但我總覺得,他的話語背後還藏著別的什麼……”

“可惡!”羅半夏攥緊了手心,“難道就讓NAA這樣逍遙法外嗎?還有那些失蹤的女性,就讓她們自生自滅嗎?”

“不,小夏,你再看看這個。”杜文薑遞過來手機,上麵是一則國外媒體報道的新聞《印尼警方近日在娑娜島破獲一起人口拐賣案件》。

羅半夏的臉色微霽,感歎道:“這多半要歸功於那位俄羅斯教授。”

“嗯。”杜文薑低下頭,深深地歎了口氣,欲言又止。

“怎麼了?小文,你還有別的事?”羅半夏很少見他這樣一臉凝重的表情。

“小夏,你看看這個。”他打開一隻扁扁的公文包,從裏麵掏出兩張照片遞給她。

一張照片上是茂威汀近距離的側臉,看上去比現在要年輕。那張冰冷完美的臉孔旁邊擱著一架M110步槍,犀利的目光如同盯著獵物一樣投向前方;而在另一張照片上,那把步槍和他的視線所指向的目標被明確了——那是一名穿著便服,正在一個破舊的廢棄工廠裏執行任務的警察,也就是羅半夏的父親羅霄雄。

“這……小文,這是從哪裏找到的?”羅半夏的手指劇烈顫抖,心髒像被一根尖利的針狠狠地紮入,疼痛和憤恨同時流淌出來。

杜文薑低垂著眼眸,用一種充滿了同情和憐惜的目光看著她,說:“小夏,你還記得嗎?顧佳清死的時候,我們曾在她的公寓裏討論案情。當時那個男人獨自在屋子裏搜查,並且偷偷帶走了一樣東西。”

——不錯。羅半夏記起來了,當時她走到茂威汀的身邊詢問是否找到了線索,但那個男人沒有回答她,而是把某樣東西捏進了手心。

“那是什麼東西?”羅半夏激動地問道。

“一張SD卡。”杜文薑說道,“茂威汀曾經讓簡三郎去恢複這張卡裏麵的數據。而我通過父親的關係,竊取到了簡三郎電腦裏的複原內容,其中就有這兩張照片。我已經請鑒證科認真分析過了,這照片是原版,絕對沒有加工過的痕跡。”

羅半夏再次怔怔地盯著那兩張照片。她心裏很清楚,這照片的存在意味著什麼。

“小夏,他殺害你父親的證據終於找到了。”杜文薑湊近她的耳邊,說出了殘酷冰冷的事實,“而他之前刻意地藏起這張SD卡,又帶著我們去娑娜島曆險,用心十分險惡啊!你不要再被他欺騙了。”

“證據……”羅半夏的心被狠狠地撕裂,大團大團的黑暗如獸潮般湧進來,填滿了每一道虛弱的縫隙。而保留在心底的茂威汀的模樣也終於從半明半暗,漸漸沉入了純黑的深淵。

“小夏,我這裏還有一條重要的線索。”杜文薑祭出了終極大招,“當年你父親殉職的案件被列為公安部的機密卷宗,我費了好大的勁才獲得了一些信息。”

他說到這兒,故意停頓了片刻,好讓接下來的信息能夠充分滲入羅半夏的頭腦:“當時跟你父親一起偵辦案件的有兩名年輕警員,他們曾經跟你父親在那場混亂的槍戰中並肩作戰,還拚死把你父親帶離了火線。可是,在你父親殉職之後,這兩個人卻突然辭職,銷聲匿跡了。”

杜文薑抬起頭,看到羅半夏投射過來的目光像蘸足了毒汁,她的聲音也充滿了狠毒:“所以,這兩人有可能目擊了我父親被害的場麵,被滅口了?”

“不,他們可能還活著。”杜文薑堅定地說道,“我有線索可以找到他們,幫你問清楚當年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