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船斬首之謎(1 / 3)

前情

“桑莫村……沒錯,就是這裏了。”杜文薑核對了手機導航,指著一棟看起來有些不起眼的三層小樓說道,“那個葉立輝好像賺了些錢,在這個窮鄉僻壤過得相當不錯。”

杜文薑口中的葉立輝,正是當年羅半夏的父親羅霄雄遇害時親曆案件的兩名警員之一。杜文薑花大價錢買通了警局機要檔案室的管理員,終於查到是這個葉立輝和另外一個叫作王涵的年輕警員在羅霄雄警官殉職之後就從警隊辭職了。他們是不是因為掌握了什麼秘密而被辭退?抑或是被NAA安插在警隊的奸細排擠走的?羅半夏的直覺告訴她,如果能夠找到這兩個人,說不定就能弄明白當年案件的真相,甚至找到茂威汀射殺父親的證據。

但每每想到這裏,她的思路就困頓停滯,進行不下去了。是的,如果找到了茂威汀射殺父親的證據,那就意味著可以申請逮捕令,將他送上法庭審判。然而,內心卻有另一股奇異的力量在拉扯著她,無比任性、無比頑固地叫囂著“不要這樣做,不要這樣做”。

羅半夏用力甩了甩頭,將思緒拉回到現實,抬頭望向眼前這棟類似農民自建住宅的三層小樓。距離父親遇害已經過去了十年,那個王涵幾乎像人間蒸發一樣失去了所有的蹤跡,甚至跟家人朋友都沒有任何聯係。好在葉立輝在修建這棟小樓時,跟桑莫村的村民在縣城房管所進行了土地租賃的交易備案,這才讓他們查到了蹤跡。

兩人剛準備敲門,一個身材矮小、皮膚黝黑的男人突然打開了門。在見到他們後,臉色煞變,眼皮和耳尖都警覺地豎了起來:“你們想幹什麼?”

“哦,你就是葉立輝警員吧?”羅半夏連忙掏出自己的警官證,“我是市刑偵大隊的羅半夏,來找你了解一些情況。”

男人穿著一件藍色的阿瑪尼牛仔係列T恤,像刺蝟一樣微微地縮了下脖子,臉上露出不悅的神色:“我已經不是警察了,沒什麼好說的。”

“葉警員,我是羅霄雄的女兒。當年你把我爸從那場槍戰救了下來,我還沒有好好謝謝你。”羅半夏眼眉一彎,顯得誠懇而動人,“還有,我爸死得不明不白,我非常需要你的幫助!”

葉立輝家的小樓建在桑溟江畔一座罕有人至的山上,周圍種著一片茂密蔥鬱的竹林,好像一道屏障將山下的桑莫村及村民都隔離開來。曾經的葉警員在竹子的沙沙聲中微微顫抖了一下,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動容,終於點頭把他們倆請進了屋。

屋子內部的裝飾跟簡樸的外觀大相徑庭,一派古典雅致的低調奢華之美,雕花繁複的梨花木家私和價值連城的古董擺設表明這幾年葉立輝確實掙了不少錢。

羅半夏跟杜文薑分別在真皮沙發上落座。說明了來意之後,羅半夏問道:“葉警員,我想知道,當年你跟王涵為什麼會突然辭職?是不是因為那個案子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內幕?”

“唉!”葉立輝長長地歎了口氣,“其實也沒你們想得那麼陰暗。當時局裏要調幾個年輕人去鄉鎮派出所工作。我跟王涵不願意,就辭職了。”

羅半夏微微蹙眉,輕輕地咬了下嘴唇,躊躇地問道:“那麼……他們都說我爸是被黑社會團夥亂槍誤射中的。你當時就在他的身邊,有沒有察覺到什麼可疑的事情?”

葉立輝的後背靠在一把黃花梨群龍捧壽圖案的玫瑰椅上,深鎖著眉頭,說:“唉,這個案子局裏都已經結案了,我們還能說什麼呢。”

“你就沒有看到什麼可疑的人嗎?”杜文薑追問道。

“要是說可疑的人的話,倒是有一個男人……”葉立輝不動聲色地盯著羅半夏,“羅警官中槍後,我曾經抬頭見到遠處樓裏有一個提著M110步槍的男人急匆匆離開,但後來抓捕到的團夥裏麵,並沒有這個人。”

“你看到的是不是這個男人?”杜文薑迫不及待地掏出那兩張拍到茂威汀用M110射擊的照片。

葉立輝直起身子,仔細地盯著照片看了半天,說:“嗯,因為離得遠,我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感覺上很像,這發型還有眼神……”

霎時間,羅半夏如墜冰窟,仿佛有極度低溫的寒氣籠罩住她的身體,壓迫著每一根流淌著熱血的血管,令她幾乎要感覺不到四肢的存在了。

然而,杜文薑的聲音依然殘酷地傳入耳朵:“好極了,物證和人證都有了。葉警員,如果我們起訴他,你可以到法庭作證嗎?”

“應該可以吧。”葉立輝語氣平淡地擺弄著食指上的一個鉑金指環。

而在他們都看不見的陰暗角落裏,羅半夏右手的拳頭不斷攥緊,攥緊……幾乎要將每一根手指的骨節都捏碎。

煙火和飛船

暮色降臨,金烏一點一點被黑暗吞噬,點點疏朗的星星從東方躍起。人們三五成群地來到山頂或者開闊的地方,準備觀賞城市一年一度的煙火大會。大約從五年前開始,因本市跟鄰近的H市結成了友好城市,便約定每年夏季八月的第二個周末聯合舉辦一次“煙花大會”。屆時,兩座城市同時燃放煙花,以絢爛多彩的景象祝願兩座城市的市民生活永遠幸福安康。

晚上七點半,吃完晚飯的陳子昂帶著鄰居家的小妹妹尤樂樂偷偷溜出了門。他們兩家都是單親家庭,陳子昂的父親陳元棟是桑莫村山林糾察隊的巡邏員,而尤樂樂的母親尤麗也忙於工作和家務,所以陳子昂經常帶著鄰家小妹在附近玩耍。

今天,他們的目標是村口那條桑溟江上的桑莫大橋。村裏人都知道,在那座大橋上看煙花大會,視野最好,看得最清楚。隻是,桑莫大橋因為橋麵和欄杆年久失修,從年前開始便被糾察隊用鐵絲網封鎖了,大家隻能繞道走兩公裏外的另一座新橋。而陳子昂一早就偵察好了,那個封橋的鐵絲網邊上有一個窟窿,剛好夠他們這樣的小孩子鑽過去。於是,他興致盎然地帶著尤樂樂踏上了這座危險的大橋。

“哥哥,這橋會塌嗎?”尤樂樂天真地問道。

“不用擔心,我們是小孩子。爸爸說,小孩子折騰折騰沒事的。”陳子昂自己也才五周歲,卻一臉老道地安慰著四歲半的小妹妹。

“可是,你看橋中央的地方,好像有一個大人站著呀!”尤樂樂指著大橋中間的欄杆邊上。那裏果然站著一個人影,半蹲著趴在欄杆上,舉頭眺望著遠方。

陳子昂頓時興奮起來:“不得了了,大人怎麼能上這座橋呢?我得去告訴我爸,讓他把這人趕走。”可是,轉念一想,又說:“不過,我爸要是來了,咱倆也看不成煙花大會了。”

尤樂樂神情嚴肅地點頭表示讚同:“是啊!哥哥,要不然我們去讓他離開吧。”

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兩個孩子還沒有到畏懼陌生人的年紀,於是便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了過去。在皎潔的月色下,他們看清楚了這是一個身材並不高大的男人,年紀跟他們的父母相仿。

“叔叔,你在這裏幹什麼呢?”尤樂樂脆生生的聲音把對方嚇了一跳。

男人回過頭來,見到是兩個孩子,似乎大大地鬆了口氣。

“你們倆是來幹什麼的?”這人有一雙狡黠的眼睛,點點星光揉碎在他的眼眸裏,顯得神秘而幽深。

陳子昂站到尤樂樂的身前,顯出一副大義凜然的姿態:“我們是來看煙花大會的呀。叔叔,你可不要告訴別人哦。”

“哈哈!好,我不告訴別人。”那人放鬆地笑了一聲,但隨即又凝起眉頭,眺望著遠處的江麵。月色灑下,無盡的銀輝蕩漾在波濤裏,美不勝收。如果一會兒天上再綻開如花似錦的煙火,那一定宛如瑤池仙境般絢爛多彩了。

“叔叔,你還沒告訴我們,你在這裏幹什麼呀?”陳子昂追問道,“這座橋很危險,大人可不能站在這裏。”

那男人眯起眼睛思索了片刻,突然俯下身,一臉神秘地盯著他們,壓低了聲音說道:“叔叔在這裏等外星飛船呢。叔叔不是這個星球上的人,一會兒我的飛船就會來把我接走了。”

煙花大會的這天晚上,H市甘家口中學的陳嘉鳴老師組織了班上十來個學生一起到桑溟江畔的北幹山頂上觀賞煙花。長達四十多分鍾的煙花表演絢爛多姿,高潮迭起,猶如鳳凰浴火般的飛天之舞,也猶如冬日汪洋般的寧謐之態。同學們都看得意猶未盡,三三兩兩地走下山的時候,還在興高采烈地討論著。

師生一行人沿著桑溟江邊的小路往通向市區的公路上走去,陳嘉鳴老師走在學生隊伍的最末尾,意態閑閑地聽著學生的交談。突然,前麵有一個學生大叫了一聲:“哎呀,這是什麼?”

“媽呀!好像是人頭!”一個女同學尖銳的聲音幾乎能夠刺破人的耳膜。

陳嘉鳴連忙跑了上去,隻見同學們已經在石板路上圍成了一圈,而這圓圈的中央是一個黑漆漆的球狀物體。那物體上麵長有毛發,還有如人類皮膚般的肉色顯現。

“這,這是在哪裏發現的?”陳嘉鳴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一個男生使勁地咽著口水,說:“陳老師,我剛才去草叢裏方便了一下。誰知道走出來的時候,踢到了一樣東西,就是這個……”

說著,他已經一臉快哭出來的樣子。另一個女生嬌美的臉蛋上籠罩著驚懼,抓住身邊男生的胳膊,說:“到底是不是呀?你去看看嘛!”

“我可不敢去看,要去你去。”那男生也害怕得雙腿都軟了。

陳嘉鳴看到同學們都滿臉期待和信任地望著自己,隻能硬著頭皮,壯足了膽子走近去仔細瞧了瞧。這一瞧不打緊,四十多歲的他頓時被嚇得差點靈魂出竅。

隻見那個球狀物體的一端被平整地切斷了,露出血色的皮膚,而沒有被毛發覆蓋的肉色部分,可以清楚地看到人的眼睛、鼻子、嘴巴……

“這,這是一個人頭……”陳嘉鳴的聲音如打開了被搖晃過的可樂罐,頓時冒出無數的氣泡。同學們聽後,內心的恐懼終於得到了印證,嚇得紛紛四散倒退開去。

陳嘉鳴下意識地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當時正好是晚上九點。

孩童的證詞

110指揮中心接到報警電話是晚上的八點二十分。當時,煙花大會還在繼續,羅半夏坐在警車裏,望著漫天絢爛的煙花,心頭卻湧起了一陣強烈的不安。這種不安在看到桑溟江大橋上的那具無頭屍體時,終於達到了頂峰。

那具屍體跪倒在朝向河流下遊的欄杆旁,失去了頭顱的脖頸抵在鏽跡斑斑的欄杆上,黏稠的血液淌滿了下方的石板橋麵。他身上的那件藍色阿瑪尼牛仔係列T恤讓羅半夏渾身冰涼,顫抖地對杜文薑說:“這個人……該不會是……”

“羅隊,我們在被害人身上找到了身份證。”最先到達現場的朱建良警員遞上來一個證件,“他叫葉立輝。”

“果真是他。”杜文薑無比懊喪地歎了口氣,“沒想到,好不容易找到的線索就這麼斷了。”

朱建良露出一臉疑惑的樣子。羅半夏簡單地跟他說明了情況後,感歎道:“本想讓葉立輝直接跟我們去警局做筆錄的,可他說今晚有個重要的約會,明天才能去警局。我想,晚個一天半天的算不了什麼,沒想到竟然會發生這種事。”

“這肯定是NAA幹的。那個茂威汀……他害怕我們找到指認他的證人,所以就先下手為強了。”杜文薑憤憤不平道。

“可是……”朱建良的眼神微微抬起,指著橋一邊的鐵絲網說道,“羅隊,你們瞧,這座橋年久失修,兩邊都用鐵絲網封鎖起來了。橋麵一邊通向山下的村子,一邊通向河對岸的高山。通往高山的鐵絲網嚴密無縫,隻有通往村子的鐵絲網上有一個小洞,可以供小孩子或者身材矮小的人通過。所以,凶手無論是要進入還是逃離現場,必然隻能利用這個小洞。”

“嗯?可是,我們剛才進入橋麵的時候,通向山下村子的鐵絲網已經被人從中間切開了。”羅半夏疑惑道。

朱建良伸手指了指站在大橋那一頭的一個男人和兩個小孩,說道:“那是被報案人陳元棟切斷的。陳元棟是這個村子糾察隊的巡邏員,他的兒子和隔壁鄰居的女兒是案件的目擊者。兩個孩子來這座橋上看煙花時,發生了這樁斬首案件。孩子們看到葉立輝被殺,立刻尖叫起來,聲音驚動了陳元棟,所以才趕過來察看的。”

“那麼,他們有沒有見到凶手?”羅半夏問道。

朱建良搖了搖頭,說:“怪就怪在這裏。陳元棟說,孩子們尖叫的時候,他就在村口巡邏。從村口那邊往這座橋的方向看時視野很好,一覽無餘,但他並沒有見到任何凶手逃跑的影子。”

“你想說什麼?”杜文薑沒好氣地打斷道,“這是個廣義密室?哈哈,可笑!”

夏夜的涼風吹拂在羅半夏單薄的連衣裙上,鼓動的棉布裙擺撲簌簌吹打著小腿,在她的內心投下一重重陰森焦躁的暗影。

臉色略顯尷尬的朱建良警員稍稍停頓了一下之後,繼續盡職盡責地說道:“杜警官,不僅如此,還有更奇怪的,那兩個發現屍體的孩子,居然說是外星人把被害人的頭顱帶走了。”

“外星人……”

羅半夏的腦海中莫名其妙地浮現出了某個男人的麵孔——說起外星人的話,那個性格拗怪、百毒不侵的男人才更不像是地球上的物種吧。

“到底怎麼回事?”

在桑莫村的村委會辦公室裏,羅半夏第一次跟年齡低於六歲的目擊者問話。兩個孩子長得很白淨,飽滿的、紅撲撲的臉蛋充滿了天真無邪,給人一種撲麵而來的稚嫩和清新。

“你們倆去橋上的時候,那位叔叔還活著,是嗎?”羅半夏盡量和顏悅色地問道。

身為哥哥的陳子昂似乎覺得自己應該承擔起回答問題的職責,鼓起腮幫子說道:“是呀,我們還跟叔叔說話了呢。”

“那個叔叔說什麼了?”

“他說他在等外星人的飛船把他接走。”尤樂樂用稚氣而純真的聲音說出了讓人有些毛骨悚然的話語。

“他是在開玩笑吧?”杜文薑從來都不喜歡小孩子,覺得他們大多是不按邏輯出牌的小惡魔。

兩個孩子顯然察覺到了他語氣中的不友善,立刻就爆發出某種不被信任的委屈:“才不是呢。後來,真的有一艘外星飛船來了,把他的頭帶走了啊!”

村委會辦公室的日光燈有些刺眼,明晃晃的光照在羅半夏的眼皮上,讓失眠多日的她越發感到困頓和無力。“什麼樣的飛船啊?你們見到了?”

“嗯。”陳子昂表情莊嚴地點點頭,“見到了,可大可大了,把天都罩住了。”

“是啊,我還以為煙花表演結束了呢。”尤樂樂也迫不及待地想要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羅半夏越聽越奇,不知道究竟是該相信他們的話,還是該立刻把他們趕回家去睡覺:“可是,那飛船是怎麼把叔叔的頭帶走的呢?飛船上有沒有下來什麼人?”說完,她情不自禁地咋舌:跟小孩子討論問題,自己似乎也變得幼稚了……

陳子昂嘟起了嘴,搖了搖頭:“嗯,沒有看見外星人。飛船飛走之後,叔叔的頭就不見了。”

“我知道!我知道!”尤樂樂意猶未盡地猜測道,“一定是因為叔叔蹲著,而飛船飛得太高了,沒有看見叔叔的身體,就忘記帶走了。阿姨,你說飛船會不會再回來帶走叔叔的身體呀?”

“笨蛋!頭和身體分開,人就死掉了啊!”陳子昂也急切地想要在美女阿姨麵前表現自己淵博的學識,“你忘記了,叔叔的脖子上噴出了好多血。”

聽到這話,小女孩的臉色變了,仿佛是想起了不久前發生的可怕場景,喉嚨裏“咕咕”地響了幾聲之後,突然“哇”地一下把已經變成糜爛物的晚飯都吐了出來。

一直站在他們身後的陳元棟連忙走上前來,拍了拍女孩的背脊,說:“樂樂,沒事吧?好了,叔叔帶你回家。你媽媽該急死了。”

“那個……我還想問一個問題。”羅半夏遲疑地開口道。陳元棟的眼神如削刀一般劈過來,令她頓時感到自己顯得很不懂事。

“什麼問題呀?阿姨,你問吧。”陳子昂不知道何時變成了羅半夏的迷弟,一臉笑眯眯地對她說道。

羅半夏莫名尷尬地紅了臉,說:“那個飛船是什麼時間飛來的?大概停留了多久?”

陳子昂眨了眨烏黑的大眼,一臉真誠地回答道:“就是煙花大會剛開始沒多久,我跟樂樂正看得高興呢。突然,天上飛過來一艘大飛船,但是隻待了一會兒就飛走了。然後,我們就看見叔叔的頭不見了……”

會飛的頭顱

“你們怎麼看?”晚上十一點,羅半夏坐在村委會的一把舊木椅子上,望著朱建良和杜文薑問道,“那兩個孩子說的話也太離奇了。”

“小夏,這兩個孩子都不到六歲,智商還沒發育完全呢,說話哪有個準頭?”杜文薑不屑地揚起下巴,“你忘了嗎?犯罪心理學裏講過,兒童的供詞多半是受到成人的誘導產生的。你越是覺得稀奇,他們越是來勁兒。依我看,完全不必理會他們。”

朱建良警員舔了舔幹涸的嘴唇,眉頭微皺道:“雖然我也覺得這兩個孩子的想象力過於豐富了,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案發時他們也沒有見到凶手的樣子,這跟陳元棟的說法是一致的。”

“喂,小朱,你這背後的推論越來越嚇人了啊!這目擊的孩子和第一時間趕來的男人都沒有見到凶手的樣子,難道凶手是一陣風?還是一個幽靈?”杜文薑極盡嘲諷地說道。

窗外的夜色並不凝重,悶熱的空氣中傳來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連綿不絕的蟬鳴聲以及桑溟江水川流不息的汩汩聲。羅半夏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來回揉搓了幾下,目光中突然露出森然:“還有一種可能性。那兩個孩子是為了保護某個人而在說謊。”

“保護?你的意思是……陳元棟?”朱建良的眼睛亮了一下。

“不錯。小孩子一般不會故意說謊,他們對事情的判斷多半出於好玩或者不好玩。如果有人利用他們的心理進行誘導……”羅半夏想起多年前參與過的一起案件。當時案件裏的那個孩子就是在凶手的誘導下,以貪玩的心態撒了一個彌天大謊。

“凶手若要誘導那兩個孩子,何必編出這樣一個旁人根本不會相信的故事。”

門外突然傳來了男人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隨後一張冰冷到酷暑中都會讓人發冷的臉出現在了他們麵前。

“你怎麼來了?”羅半夏失聲叫了出來。

杜文薑更是憤怒地跳腳:“麻稈先生,不好意思,這裏不歡迎你。”

“我是給你們帶消息來的。”說著,茂威汀一閃身,後麵又走進來一個人,正是法醫張成龍。

張法醫一邊摘掉手上的橡膠手套,一邊歎息道:“唉,總算結束了。實在可怕,我從沒見過這麼幹淨利落的斬首手法。”

“張法醫,有什麼發現嗎?”羅半夏努力把茂威汀當成空氣,不去看他,拉住張成龍詢問起來。

張成龍一屁股在布藝沙發上坐下,用紙巾擦了擦汗,說:“你們也看到了,被害人是被某種利器切割下頭顱死亡的。從脖頸的斷麵來看,切割的速度很快,刀刃應該非常鋒利。”

“也就是說,凶手是個善於切割肉類的老手?”羅半夏突然聯想到了賣豬肉的師傅。

“也可能是懂得一定醫學知識的人。”張成龍搖了搖頭,“不過,要想在很短的時間內如此平整地切割下一顆頭顱,那把作為凶器的刀刃應該會比較大,可能類似於古代執行斬首時所用的那種屠刀。”

“屠刀?可是現場沒有發現這樣的東西,莫非凶手將凶器和頭顱都扔進了桑溟江?”羅半夏疑惑道。

“凶器在哪裏我不知道,但是頭顱已經被人發現了。”茂威汀冷不丁地又冒出一句驚人之語。

杜文薑惱火地瞪著他,一臉嫌棄地嚷道:“少給我裝蒜!頭顱是你割下的吧?”

“在哪兒?”羅半夏不理睬杜文薑的惱意,急迫地問道。

茂威汀舉起手裏的手機,語氣淡然地說:“你們都不看新聞的嗎?H市的北幹山腳下,一群觀賞煙火的中學師生在草叢裏發現了一顆頭顱。”

“H市?”羅半夏從他手中奪過手機,快速地翻閱著,“難怪沒有接到通報。小朱,快!趕快聯係H市的刑偵大隊,跟他們確認頭顱的身份。”

一夜未眠。當第一縷晨曦從窗戶照進來的時候,羅半夏正趴在自己的辦公桌上熟睡。而對麵的沙發上,杜文薑和茂威汀像門神一樣一邊一個地歪靠著。

“羅隊,有結果了!”朱建良警員興奮地衝了進來。

屋子裏的三人像被施了魔法一般,立刻從沉睡變為了清醒。羅半夏雙目熠熠地看著他:“怎麼樣?”

朱建良鄭重地點了點頭:“麵部對比確認就是葉立輝沒錯,血型和傷口的切割麵也是吻合的,DNA鑒定正在做,不過結果應該錯不了。”

羅半夏歎了口氣,不知道這個結果究竟是喜是憂。

“另外,H市刑偵大隊給頭顱發現者做的筆錄也傳真過來了。”朱建良警員揮了揮手中的文件,遞到羅半夏前麵,“發現屍體的是H市甘家口中學一群去看煙火大會的師生,大概有十來個人,帶隊的是一個叫作陳嘉鳴的班主任。據陳老師說,頭顱原本藏在桑溟江畔的草叢裏,是被一個學生給踢出來的。當時,他還特意看了看時間,正好是晚上九點。”

杜文薑眯起眼睛,故作機靈地分析道:“小夏,那兩個孩子說葉立輝被斬首是煙花大會剛開始的時候,也就是晚上八點,而這些師生在H市發現頭顱是晚上九點。這意味著,凶手在一個小時的時間內,就把頭顱從本市運送到了H市。”

羅半夏打開自己辦公桌上的電腦,快速地查閱起來:“從桑莫村的桑莫大橋到H市北幹山腳下的江畔小路,駕車最快的路線是……”

她的手指飛快地敲擊著鍵盤,目光在網頁上快速地瀏覽著。突然,她的手停止了動作,口中輕輕地發出了疑問:“什麼?駕車最快要三個小時,怎麼可能?這地圖不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