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船斬首之謎(2 / 3)

“沒什麼不對的。”這時,一直窩在沙發裏,眼眉清冽的男子開口道,“桑莫村和H市的北幹山都位於桑溟江畔,而桑溟江的一邊是繁華市區,另一邊是崇山峻嶺,駕車的話要麼從擁堵的市區繞行,要麼走盤山公路,三個小時已經是最快速度了。”

羅半夏露出頗受打擊的神色,嘴唇微微一抿,說道:“H市跟我們毗鄰,直線距離那麼近,肯定還有其他更快的交通工具。”

“小夏,我知道了!”杜文薑也在手機上查詢著交通信息,“你看,三個月前,本市通往H市的動車剛剛開通,全程隻需要半個小時。”

“真的嗎?”羅半夏眼中閃過興奮。

然而,這火苗很快又被冷麵男撲滅了:“高鐵雖然快,但是從桑莫村到火車站,以及從H市的火車站到北幹山腳下,所花費的時間恐怕遠超過半個小時了吧。”

朱建良認真地核算了一下,點頭道:“茂先生說得對,市內交通太費時間,哪怕坐動車,前後加起來也得兩個小時。”

羅半夏的心頭憋了一口氣,終於撒出來道:“那你們說那個頭顱是怎麼到H市的?難道它是自己飛過去的嗎?”

江上目擊者

總的來說,羅半夏在下屬們的心目中是一位平易近人、和藹可親的好領導。所以,她這一發怒,杜文薑和朱建良的心理承受能力頓時受到了莫大的考驗。

“那個……羅隊,其實從桑莫村到H市的北幹山腳下,有一個最快的方法,那就是通過水路。”朱建良警員硬著頭皮把自己不成熟的意見說了出來。

杜文薑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連忙附和道:“對呀,走水路!小夏,之前咱們不是假設過凶手將凶器和頭顱都扔進了桑溟江裏麵嗎?頭顱順著河水漂流到H市,估計都用不了一個小時。”

“水路?”羅半夏稍稍收斂自己的情緒,用手指著剛才朱建良給她的報告,“可是,H市的警方說,那個頭顱除了沾了點泥之外,並沒有水跡。況且,頭顱掉進桑溟江裏的話,能被衝得那麼遠嗎?”

朱建良警員上前從報告裏麵翻出了照片,說:“對,如果頭顱曾經在江水中浸泡過,那麵部皮膚會出現浮腫。可是,你們看這照片,麵部毫無這種表態。”

麵前的照片在日光下泛著刺眼的鋒芒,羅半夏隻覺得眼睛有些微疼,不知道是熬夜的緣故,還是這照片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各種各樣的可能性在腦海中輪轉了一遍之後,某個假設如承擔曆史使命般地冒了出來。

“船!”羅半夏突然吐出了一個字,“如果是利用船隻的話……不僅速度快,而且頭顱也可以保持幹燥。”

“隻是……”朱建良警員欲言又止。

羅半夏不耐煩地說道:“怎麼了?小朱,快去桑溟江畔的碼頭查找來往船隻的記錄。說不定還可以找到新的目擊證人。”

這時,茂威汀突然抬起了眼簾,眸光中閃過一絲促狹:“抱歉。我沒興趣聽這些了,先走一步。”

“站住!你要去哪兒?”羅半夏問道。

如狐狸般狹長的眼眸微微一彎,那男人笑道:“比起那個頭顱的運輸過程,我對葉立輝這個人更感興趣。”

桑溟江是一條流經四個省一個直轄市的主幹河道,江麵寬七百多米,常年平均流量達一千五百多立方米\/秒,是一條相對湍急的河流。因此,船隻必須達到一定的噸位才會被允許在江上航行,同時乘客上下岸或者裝卸貨物也必須在固定的碼頭進行。

羅半夏跟杜文薑兩人從桑莫大橋出發,徒步沿著江畔的小道往上遊尋找,大約走了五公裏才找到了一個集裝箱碼頭。英俊帥氣的杜警官在經曆了一個多小時的烈日暴曬和徒步辛勞之後,如同一隻幹癟的老龜趴在碼頭的欄杆上喘氣。

羅半夏的臉上也被曬出了一層黃蠟蠟的油,她抹了把汗,說道:“小文,咱們倆走的速度應該還可以吧?怎麼需要那麼久?”

杜文薑舔了舔幹涸的嘴唇,說:“小夏,你走得跟飛一樣,我幾乎都跟不上你。可就算是這樣,都花了一個多小時。要是凶手也跟我們一樣徒步過來,那肯定不可能在一個小時內趕到H市去了。”

杜文薑所說的,正是羅半夏擔心的問題。且不論凶手是否能在這個碼頭順利登上船,光是從桑莫大橋走到這裏就已經需要一個小時了。

“下遊呢?有沒有更近一點的碼頭?”羅半夏問道。

“沒有。在本市境內就這麼一個碼頭,下一個碼頭就在H市境內了,離桑莫大橋更遠。”杜文薑說道。

“可惡!小文,你說凶手有沒有可能是騎自行車或者摩托車過來的?”羅半夏不甘心地提出了又一個設想。

可是,杜文薑卻抬手指了指他們走過來的江畔小道。由於桑溟江兩岸的地勢險要,一邊是高山,另一邊雖然平坦些,但也是小丘陵不斷,所以並不適合修寬闊的道路。他們剛才徒步走的那條小道是用石子鋪成的,而且還有很多上下坡的台階,騎著自行車和摩托車在上麵行駛絕不會是一種舒適的體驗。

“小夏,不會有人蠢到在這種小路上騎車吧?那估計還沒到達碼頭,骨頭已經散架了!”杜文薑訕訕道,“另外,凶手如果選擇從市區繞道來這個碼頭的話,花費的時間應該也在四十分鍾以上。”

日頭漸漸地逼近了正午,陽光照射在江麵上蒸騰起巨大的熱浪,黏稠而緊密地裹在羅半夏的身上,令她越發煩躁。連水路都被斷絕了,莫非這凶手真是外星人不成?

“真行啊!廣義密室,隱形的凶手,消失的謎樣凶器……然後,竟然還來個時間詭計!這案子是要把所有的不可能犯罪都網羅進來麼?”羅半夏絕望地對著桑溟江吐槽道。

她的聲音吸引了周圍不少人的注意。突然,從碼頭旁的一艘藍色貨運小拖船裏,冒出來兩個人,正是朱建良警員和一個農民模樣的中年男人。

見到羅半夏他們,朱警員驚喜道:“羅隊,你們終於到了。我剛才查閱了這個碼頭昨晚的船隻記錄,發現昨晚煙花大會的時候,隻有這位船主劉解放剛好行駛在桑莫大橋附近。”

羅警官居高臨下地望著那位船主和他的拖船,問道:“劉師傅,昨晚你的船大概是什麼時間經過桑莫大橋的?”

劉解放的手上夾著一根點燃的劣質煙,猛抽了一口,坦率地說:“這位警官,我昨晚是運一批鋼材去H市,經過桑莫大橋時,大概是煙火大會剛開始那會兒吧。”

“哦?”羅半夏感興趣地走下碼頭的台階,一步跨到了小拖船上,“那你有沒有注意桑莫大橋上的動靜?是不是有人在那裏活動?”

劉解放回頭看了朱建良一眼,說:“剛才已經跟這位姓朱的警官說過了,我看到桑莫大橋旁邊的山頂上,有人在放煙火。”

“放煙火?是煙花大會的官方組織者嗎?”杜文薑好奇道。

劉解放搖了搖頭,說:“那我就不知道了,好像是個年輕的男人。”

羅半夏回頭跟朱建良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一會兒去調查這個放煙火的男人。然後,她又問道:“劉師傅,我再請教個問題。像你這樣的小船,如果不是在碼頭,而是在普通的河岸邊,可以供人上下船嗎?”

劉解放對於這個問題略感吃驚,連剛塞進嘴裏的香煙都忘了抽:“警官,你在開玩笑吧?這江岸高深,江水凶險!私自在岸邊上下船,除非他不要命了。”

“那一般船隻順江流而下的速度有多快?”杜文薑問道,“一個小時內,能從桑莫大橋到達H市那邊的北幹山腳下嗎?”

“嗯……”劉解放在心裏默默地盤算了一下,“像我這種船要是沒裝貨的話,順流而下估計差不多。但如果要更快的話,自然還是那些快艇了。”

“快艇……”羅半夏急切地向前邁了一步,導致小船震動了一下,幾根鋼筋骨碌碌滾了過來。“昨天晚上有快艇在江麵上活動嗎?”

“沒有。”朱建良搖了搖頭,一臉耿直。

不一樣的煙火

行動力超強的朱建良警員很快便查到了船主口中那個在山上燃放煙火的男人。更準確地說,他是一名煙火燃放師,叫作安博凡,桑莫村本地人,今年二十九歲。昨天晚上是根據煙花大會組織者的安排,在桑莫大橋附近的山上燃放幾個特定的煙花,包括“普天同慶”“天女散花”“火樹銀花”和“飛火流星”。朱建良找到安博凡的時候,他正在倉庫裏整理剩餘的煙花。

羅半夏見他長得斯斯文文的,便也和顏悅色地問道:“你好,我們想就昨天晚上在桑莫大橋上發生的一樁命案,跟你了解一些情況。”

安博凡眼睛一眯,口齒敏捷地說道:“沒問題啊!那個葉立輝我認識,昨天下午他還來問過我關於煙花大會的事呢。”

“哦?他來問什麼?”

“他問我煙花大會幾點開始,會不會準時之類的……”安博凡目光遊離開去,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聽說案發當時你正在那附近的山上放煙火,有沒有看到些什麼?”杜文薑單刀直入地問道。

聽到這話,安博凡扶了一下自己的黑框眼鏡,眼神變得有些淩厲:“警官,我是負責跟另外兩個燃放點一起放第一個‘普天同慶’煙花的。那會兒煙花放得正熱鬧,哪兒注意得了那麼多?不過……”

羅半夏瞪大了眼睛,漆黑透亮的瞳仁中幾乎能倒映出對方的表情。

對方停頓了片刻,遲疑道:“倒是聽到個奇怪的聲音。”

“奇怪的聲音?”

“嗯,好像是什麼金屬撞擊、摩擦的聲音,但因為跟煙花的聲音很相近,我也沒有特別在意。”安博凡的麵部表情有了一絲詭譎,故意壓低了聲音,“但後來聽說,那個男人是被外星飛船給斬首了,是不是?你們說,那金屬的聲音會不會來自飛船?”

“那你看見飛船了嗎?”杜文薑沒好氣地問道。

“我?我當然沒有了。”安博凡蹙了蹙鼻頭,“不過,等我放完了煙花,俯瞰江麵的時候,看到桑莫大橋旁邊的江岸上,好像有個女人在哭。”

“有個女人在哭?你看清是誰了嗎?”羅半夏問道。

安博凡搖了搖頭:“天那麼黑,哪裏看得清?不過,警官,其實死掉的那個男人原本不是我們村的人。大家都在傳,他是為了一個女人才留在這裏的呢。”

羅半夏趕到葉立輝的那棟三層小樓時,差點被鑒證科那幫小子氣得吐血。自從盧杏兒失蹤之後,她原來的得力手下龍俊凱負責主持鑒證科的工作。這個龍警員大約是習得了盧杏兒的諸多脾性,居然也對茂威汀言聽計從,堂而皇之地將他迎進了葉立輝的家裏。

當看到茂威汀正站在葉立輝的書房裏麵,低頭查看書桌玻璃台板下麵的照片時,杜文薑立刻劍拔弩張地衝過去大吼:“喂,誰讓你進來的?葉立輝是當年羅霄雄警官被害案的目擊證人,你該不會是想來湮滅證據吧?”

茂威汀的目光直勾勾地射向杜文薑,眼睛裏洇出疑惑而又訝異的神色。旋即他又將目光投向羅半夏,仿佛在質詢著什麼。

——你不再信任我了?

雖然這個女人的態度從來搖擺不定,但這一次她似乎徹底掉轉了方向。

羅半夏被他的眼神拷問得無言以對,低下頭去,輕聲道:“茂先生,請你先出去。”

男人冰冷的臉龐仿佛裂開了一道細小的口子,但幾乎在一瞬間,他便調整了情緒,用一種淡漠的口吻說道:“你們來看看,葉立輝都收藏了什麼。”

羅半夏走近那張書桌,隻見玻璃台板下麵壓著密密麻麻的照片。

一個姿容靚麗的女子帶著那個叫作尤樂樂的小女孩在竹林裏玩耍。

這個女子穿著白紗皺疊的長裙,獨自一人站在江邊,臨風而立,縹緲如仙。

這個女子帶著尤樂樂,跟陳元棟和陳子昂父子在一起郊遊。兩家人非常親密。

更多的是這個女子的單人照。可以看出來,所有的照片都是偷拍的。照片中的人物對於自己被拍攝這件事渾然不覺。

“難怪那個船主說葉立輝是為了一個女人留在這村子裏的,原來這個女人就是尤樂樂的母親。”杜文薑評論道。

“她的名字應該叫作尤麗。”茂威汀指著某張照片上隱約可辨的小字——尤麗生日留念。

指尖傳來玻璃台板冰冷的觸感。羅半夏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指跟那個男人的手指之間隻相距一寸遠,卻仿佛間隔了千山萬水,無法觸及。

“葉立輝愛慕尤麗,為了她而留在這個桑莫村裏。”她喃喃道。“但這些照片全都是偷拍的,可見他隻是單相思而已。”

“小夏,我突然有了個不錯的假設。”杜文薑舒展了眉頭,麵色歡愉地說道,“剛才那個煙火師不是提到,昨天夜裏桑莫大橋旁的岸邊有個女人在哭嗎?那個女人……很可能就是這個尤麗。”

羅半夏眨了眨眼睛,神色疑惑道:“這個……我也想到了。可是,跟葉立輝的死又有什麼關係呢?”

杜文薑指著那張兩家人一起郊遊的照片,說道:“你沒發現嗎?這尤麗家和陳元棟家都是單親家庭,而兩個孩子又親如兄妹。恐怕,尤麗和陳元棟之間應該也不僅僅是鄰居那麼簡單吧?”

羅半夏感到可愛的富二代警官又要把案情引向他最喜聞樂見的風流韻事,及時阻攔道:“小文,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認為,葉立輝暗戀偷拍尤麗的行為,被陳元棟發現了。出於男人的嫉妒之心,陳元棟幹掉了葉立輝,對不對?”

杜文薑抬了抬眉頭,絲毫不介意心愛的女人語氣中的那絲不屑。因為他知道,她終將臣服於自己傑出的推理之下。“不錯,小夏,從動機上來講,這已經足夠了。而且,我們之前不是已經討論過了嗎?如果陳元棟是凶手的話,就不存在所謂廣義密室中凶手消失之謎。一切都是陳元棟自導自演的戲碼。”

杜文薑越說越興奮,手腳並用地比畫著:“至於麻杆先生提的——為什麼非要教兩個孩子說出外星飛船那種離奇的謊話呢?那是因為對於四五歲大的孩子來說,越是離奇的謊話越是容易讓他們相信啊!”

“可是……”終於開始了。當羅半夏說出“可是”兩個字,就意味著已經落入了杜文薑所設計好的話題之中,“兩個孩子說看到了外星飛船,那又是什麼呢?如果陳元棟是當著他們的麵殺人,怎麼能把這個恐怖的場景跟外星飛船聯係到一起呢?”

窗外的陽光如千萬條金線,洋洋灑灑地落在杜文薑的身上,他的臉在半明半暗之間露出了自信的微笑:“小夏,你忘了?那兩個孩子說過,飛船把天都罩住了。很簡單,那是陳元棟用布匹之類的東西蒙在了他們的頭上。等到殺完人之後,他再揭掉那塊布,然後裝作是聽到孩子們的尖叫趕過來的樣子。這就是整個詭計的全部咯。”

——誠然,杜文薑的推理是建立在事實和邏輯思考的基礎上的,乍一聽似乎還有一點兒道理。

“可是……如果陳元棟是凶手,為什麼葉立輝的頭顱會出現在三個小時車程之外的H市呢?”羅半夏再一次說出了“可是”兩字,“還有,凶器是什麼?法醫所說的那種大型屠刀,他又藏到哪裏去了?”

杜文薑略一沉吟,仿佛是做菜的廚師想起了佐料的配方,笑道:“很簡單啊!因為陳元棟還有幫凶。”

“幫凶?”

“不錯,就是那個站在桑莫大橋附近的江岸邊傷心哭泣的女子——尤麗。她之所以哭泣,是因為她馬上就要成為殺人犯了。”杜文薑一副唏噓的神情,“當晚,陳元棟將葉立輝斬首之後,立刻將凶器和頭顱扔給了等在岸邊的尤麗。而尤麗則跳上原本停在岸邊的快艇。雖然說不從碼頭上船有點危險,但尤麗選擇了鋌而走險。她駕駛著快艇順水而下,一麵將凶器沉到了江底,一麵將頭顱扔到了H市的北幹山腳下。”

“小文……”羅半夏有些詞窮,但內心對杜文薑的這個解答顯然是不滿意的。

這時,一直保持沉默的男人突然邁開長腿,從羅半夏的肩頭擦身而過,空氣被無端地攪動起一陣瑟瑟冷風。

“喂,你要去哪兒?”

茂威汀身形一頓,頭也不回地說道:“我隻是不想再聽這個芋頭胡說八道了。”

“什麼?我怎麼胡說了?”杜文薑的眸子裏燃起了熊熊怒火。

“我隻提一個問題。”茂威汀扭過頭,冰冷的目光中帶著一絲寂寥,“如果尤麗真是幫凶,當時她為什麼不駕駛著快艇等在橋下?那樣應該會方便快捷得多。”

岸邊的女子

說完那句話,茂威汀像一扇戛然關閉的門,留給他們一個純白而俊朗的背影,消失在了門口。

羅半夏突然有些恍惚,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向來一身黑色的男人,竟然開始穿起了白色風衣?更難能可貴的是,一般男人都無法駕馭的白色,穿在他的身上卻顯得那麼風度翩翩、氣宇軒昂、玉樹臨風……羅半夏撓了撓頭,深刻認識到自己的語文果然學得很差,連個合適的形容詞都找不出來。

然而,茂威汀說的是對的。如果陳元棟和尤麗聯手殺人,那麼一個人在橋上斬下葉立輝的首級之後,另一個人最好就是在橋下的快艇裏等待,如此就可以既安全又快捷地將頭顱和凶器帶離現場。

就在這時,鑒證科的龍俊凱警員走了進來:“羅隊,門口有個女人帶著孩子找你。”

那個女人還未等通報完畢,便徑直走了進來。一身藕荷色的時尚連衣裙,一頭蓬鬆隨性的褐紅色卷發,再配上那一雙含情帶俏、迷離動人的眼睛——羅半夏隻覺得這女子活生生地從照片中走了出來。而她的女兒尤樂樂乖巧懂事地站在一邊,衝羅半夏微笑示好。

“警官,你們是在調查葉立輝被害的真相嗎?”這個叫作尤麗的女人略微觀察了一下屋內的情形,看出羅半夏是負責人後,毫不猶豫地說道,“我,我有事情想要向你們報告。”

——居然主動送上門來。雖然剛才杜文薑的推理仍有待商榷,但尤麗的確跟這個事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羅半夏斂起神色,平靜地說道:“你就是樂樂的媽媽尤麗吧?有什麼事請說。”

尤麗輕輕咬了一下嘴唇:“警官,其實葉立輝昨天中午來找過我,說讓我跟他走。”

“跟他走?”

“是啊!他來得特別著急,說他一直都喜歡我,希望能夠照顧我們母女一輩子。”尤麗說著,聲音有些顫抖,“當時,他讓我收拾東西立刻跟他走。可是,我對他並沒有……並沒有那種感情,所以就拒絕了。”

“他有沒有說為什麼急著要走?”羅半夏意識到,葉立輝很可能是察覺到了某種危險,所以才急著帶心愛的女人離開。那麼,這個危險跟昨天上午她和杜文薑的拜訪有關嗎?跟十年前她父親被害的案件有關嗎?

尤麗低下頭,皺著眉頭道:“他沒說具體的原因,但我能感覺到他很慌張,很急躁。其實,我跟他並不是很熟,隻是在村裏路上遇見時才會打個招呼。所以,昨天他突然這樣來找我,真是讓我困惑極了。後來聽說了他被殺害的消息,我左思右想,覺得無論如何都要把這件事告訴你們。”

聽了她的話,羅半夏沉默不語。而一旁的杜文薑卻仍執著於自己剛才的推論,有些忘乎所以地問道:“尤麗,你說自己不願意跟他走,那為什麼昨天晚上,有人看見你獨自站在桑莫大橋附近的江岸邊偷偷哭泣呢?”

“這……”

“那是因為媽媽找不到我了呀!”尤樂樂突如其來的發言及時為母親解了圍。

“是啊!”尤麗的臉色經曆了驚訝到恐慌再到平靜的過程,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昨天晚上,樂樂跟隔壁的子昂出去玩,我不知道這回事,到處找不到樂樂,害怕她出事,所以才哭了……”

——她在說謊。羅半夏的直覺給出了確定的判斷。然而,這女人既然說不喜歡葉立輝,又為何會在他被殺的晚上臨江哭泣呢?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據我們了解,你跟鄰居陳元棟的關係不錯吧?似乎好事已近了呀!”杜文薑像一隻螃蟹哆嗦著把腳伸進泥潭,故意試探道。

“你們別誤會,我跟子昂的爸爸隻是鄰居而已。”尤麗低下頭,垂手而立。

“媽媽就要跟爸爸結婚了,你們不要胡說!”尤樂樂揚起潔白的小臉,一臉認真地望著杜文薑。

桑莫大橋是新中國成立初修建的一座民用公路大橋,全長五十米,高五米,寬九米,剛落成之時也是相當氣派。但如今年久失修,如同英雄遲暮,隻能顫顫巍巍地保持著它不再堅實挺拔的姿勢。

羅半夏來到橋畔,一眼便望見了橋上那個白色的身影。他時而蹲在地上敲擊橋麵,時而趴在欄杆上俯望江水,專注的模樣讓人的心跳都慢了一拍。

隻是,她和他之間最好的距離便是這樣遠遠地觀望著吧?

他們就像兩把鋒利的刀刃,一旦靠近便會有傷痕,一旦裸露出真相便會兩敗俱傷。

羅半夏努力把那些不足為人道的小心思壓下,跟杜文薑和朱建良一起踏上了桑莫大橋的橋麵。

“你在看什麼?”她用一種公事公辦的口吻問道。

茂威汀輕輕地抬起頭,江麵吹來的風撥亂了他的發梢,也讓那一雙銳利的眼睛變得柔和起來:“看這座橋的破損程度究竟有多嚴重。”

“哈哈,麻稈先生什麼時候當起了橋梁監測工程師?”杜文薑大踏步地往前一步走,意欲增加話中的諷刺意味。然而,這座橋確實是年久失修的危橋,禁不住四個成年人的重量和外加的肆虐,竟然劇烈地晃動了一下,無數碎石子滾落江裏。

“啊!”羅半夏叫了一聲,身體往橋一側的欄杆倒去。

“危險!”好在茂威汀迅速預判了情勢,一個閃身來到欄杆前,用身體墊住了撞過來的女人。

大橋那鏽跡斑斑的欄杆因這撞擊發出了“咣”的聲響,震在羅半夏的心頭,連同著那個男人出手相幫的情誼一起滲入她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