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殺魔之謎(2 / 3)

手機震動了一下,羅半夏拿出來一瞥,眸子旋即變得沉重,啞聲道:“張老師,五分鍾前,醫院已經確認,李欣不治身亡。”

張子凡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好像千年的冰山出現了細微的融動。一雙瞳孔流露恐懼和愕然,低低嘶吼道:“是那個人,一定是那個家夥幹的!”

“你知道凶手?”羅半夏好奇地攥了攥手心。

張子凡慘白的臉頰因痛楚而扭曲著,咬牙切齒道:“其實,就在今天早上,李欣在家收到了一把帶著箭的弩……”

“什麼?是誰寄給她的?”羅半夏不由得提高了音調。

張子凡微微搖頭,眼神帶著黯淡的疲憊,“不知道。我中午去接她的時候,見到客廳桌上放著一把弩。她說是上午十點多送來的,快遞單上隻有李欣的名字,寄件地址好像叫什麼……華龍大廈。”

——又是這個華龍大廈,黃冰清收到的那把尖刀也是從這個地址寄出的。附近派出所的民警已經去確認過,華龍大廈底層有一個快遞櫃,凶手是通過快遞櫃寄件的。但是,快遞公司提供的寄件手機號是一個被盜用的號碼,而且快遞櫃附近的監控攝像頭被移動過,沒有拍到寄件人的影像。

“你們為什麼不報警?”杜文薑惱火地插話,“難道你們不清楚黃冰清是怎麼死的嗎?”

張子凡揚起堅毅的下顎,反唇相譏道:“我怎麼不懂?我當時就勸她報警了,你們來找她問話的時候,我也暗示過她。可是李欣她……”張子凡的喉結咽了咽,仿佛有一股酸澀哽住了喉嚨,“她表現得壓根兒就不在意,還笑我大驚小怪。我猜她是不想因為這件事影響今晚的演唱會吧。”

“愚蠢!”杜文薑怒斥道,“演唱會重要還是性命重要?要是警方一早得知了弩箭的事,那個凶手怎麼可能得手?”

“你們不明白……”張子凡埋下頭,嘴角微嚅,“李欣十七歲出道就一炮而紅,媒體都把她捧為搖滾小天後。可是沒過多久,她就走了下坡路,這一低迷就是十多年。這一次,她能靠歌曲加魔術的表演方式翻紅是極其不容易的,今天又是最後一場演唱會,她自然十分看重。”

這時,朱建良警員腳步匆匆地從門外走了進來,手裏拿著一把黑色的弩,“羅隊,找到了,這應該就是凶器。”

張子凡掩住了口,聲音哽咽:“就是這把弩,該死的!”

羅半夏定睛看去,這把黑色的弩非常纖小,可以被完整地藏進袖子裏麵,很適合用於暗殺。“在哪兒找到的?”

朱建良抿了抿嘴唇,說:“在中間過道前的某個觀眾席座位下麵。那個座位周圍的幾個人都找到了,是H大的五名大一學生。他們互相都能作證,沒有帶這種弩進來,更沒有在演出時做出過射箭的動作。”

“也有可能是凶手射出箭之後,趁著觀眾席混亂,故意扔在那裏的。”羅半夏微微頷首,“畢竟,剛一出事就有很多觀眾離席要走,過道那裏的確是扔掉凶器的好地方。”

“羅隊,還有更奇怪的事情。”朱建良警員眉頭微蹙,“這個劇場平時經常承接一些國家重大演出和國際演藝團體的演出,安保措施是極其嚴格的。所有觀眾包括工作人員進場之前都要接受嚴格的安全檢查。為此,李欣團隊還跟安保人員發生過摩擦。安保人員向我們保證,絕對沒有任何人能帶弩這種東西進來。”

“那你的意思是,這凶器是自己飛進來的?”張子凡突然沒好氣地冒了一句,“羅警官,你們的調查結束了嗎?可以讓我走了吧?我想去見李欣最後一麵。”

連續兩名演藝界女明星被殺害的新聞在社會上引起了軒然大波。一方麵,黃冰清和李欣的鐵杆粉絲在線上線下組織了各種悼念活動;另一方麵,一些八卦周刊和好事者紛紛推測兩人被殺的原因。有人說,凶手肯定是圈內人士,因為嫉妒這兩位女明星逆襲翻紅,痛下殺手;還有人說凶手采取先郵寄凶器,再動手殺人的方式,有明顯的神經質特點,或許是一名精神病患者;更有人說,娛樂圈內有一個龐大的黑暗勢力,兩位女明星因為不屈從於潛規則而被殺……一時之間,娛樂圈裏人人自危,女明星們都增加了安保人手,惶惶不可終日。

第二天,沈祥斌局長坐在警隊專案組的會議室裏,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麵,低聲道:“對劇院中觀眾和工作人員的排查,有什麼進展?”

羅半夏勉強支撐著睡眠不足的頭顱,垂眸道:“昨天觀看演出的觀眾多達兩千餘人,初步排查下來,大多是普通的歌迷,做了簡單登記之後讓他們回去了;另外,李欣還邀請了一些圈內的朋友,比如導演郭生明、演員蔡倩倩等,還在做進一步調查。”

“這個郭生明不是在黃冰清的案子裏也曾經出現過嗎?”

“是的。但案發時他坐在劇場VIP的第一排,兩邊都有相識的朋友,似乎並不方便動手。”羅半夏甕聲說道。

沈祥斌沉了沉眉頭,“無論如何,這兩件案子首先要解決的是凶器。為什麼凶手要事先把凶器寄給被害者?”說到這裏,沈局長停頓片刻,抬眸道,“小茂有沒有什麼說法?”

小茂?羅半夏簡直要一口老血湧上喉頭。自從那次茂威汀替沈祥斌洗清冤屈之後,局長似乎對他有了特別的信任,凡事都愛問問他的意見。昨晚案件發生之後,羅半夏曾特別叮囑杜文薑追查那個跟茂威汀在一起的男人,可是哪兒還有蹤影呢?觀眾們如逃竄的魚群般混亂四散,那個被稱為“教授”的神秘男人要混跡其中實在是輕而易舉。如果沈局長知道了茂威汀跟那個人的關係,知道了他接近警方的真實目的……羅半夏覺得頭疼,她還需要時間來厘清所有的問題,暫時不可輕舉妄動。

“嗯,他讓我們去查了李欣的別墅。”其實這都是從盧杏兒嘴裏透露的一星半點的提示,“結果,在李欣家客廳的沙發上找到了另外一把弩和箭。”

沈祥斌的眸中精光一閃,“我記得,黃冰清的案子裏,凶手使用的是寄到她家裏的那把刀。而這一次,凶手另外帶了一把弩去劇場行凶,是這樣嗎?”

“不錯。”羅半夏略一遲疑說道,“我們推測,恐怕是因為行凶地點不同,所以凶手采取了不同的凶器攜帶方式。黃冰清的案子就發生在她的別墅,可以直接用上凶手自己寄過去的刀具……”

“可是,凶手怎麼會知道黃冰清將那把刀藏在哪裏了呢?”沈祥斌反問道,“萬一黃冰清覺得不祥,把刀給扔了,凶手又該怎麼辦呢?”

羅半夏麵露赧色,說:“我們考慮過這個因素,所以懷疑凶手可能是黃冰清非常熟悉的人,知道那把刀就在別墅裏。”

沈祥斌揚起下顎,思索道:“真正的連環殺手,殺人模式幾乎都如變態般嚴格固定,不會輕易改變。這兩起案件卻在凶器的使用上出現了較大的不同。”

“莫非凶手……不是同一個人?”羅半夏抬起頭,定定地望著局長。

吸血鬼

深夜,羅半夏回到公寓的時候,發現茂威汀和盧杏兒兩個人正聚精會神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茶幾上擺滿了各種烤串、啤酒、毛豆、花生……髒亂得簡直讓她想罵人。

“哈,好有趣啊!我還是第一次見這種歌曲加魔術的表演。”盧杏兒指著電視機裏的演唱會畫麵,笑靨燦爛地看了羅半夏一眼。

女警官竭力按捺下勃發的怒氣,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隻見他們倆看的是李欣之前舉行過的一次演唱會的錄影。畫麵中的李欣戴著一副孔雀毛的麵具,穿著性感妖嬈的緊身魚尾裙,一邊唱歌一邊鑽進了一個黑色箱子裏麵。兩名工作人員走上前來把那隻黑箱子來回轉動了一下,然後將一把碩大的刀片插入了箱子的中間。

重金屬的音樂和鼓點激烈地環繞在空中,而箱子中的李欣繼續唱著搖滾歌曲,配合著刀片的插入,聽起來異常壯烈和淒慘。突然,一個巨大的噪聲響過後,觀眾席中爆發出熱烈的掌聲,隻見李欣出現在了觀眾席中央,拿著話筒飆出海豚音,將全場的氣氛帶到了最高潮。

“看這個有什麼用?”羅半夏本想跟茂威汀當麵對質那個“教授”的事,可臨陣又慫了,隻得找碴兒似的說道,“杏兒,別忘了你正在停職反省期,等到你的事情查清楚,還得接受處理。”

“小夏,說話溫柔點會死啊?”盧杏兒一躍而起,嬉皮笑臉道,“我們看李欣以前的演唱會,也是為了查找線索嘛。對吧,親愛的?”

盧杏兒的手自然而然地搭在茂威汀的肩頭,令羅半夏不禁嗓子一癢。一直沒有發表意見的男人突然站起身來,抬眸瞥了她一眼,說:“杏兒,給她看那份資料。”

羅半夏莫名其妙地接過盧杏兒遞來的文件夾,隻見裏麵有很多的銀行流水單、證券複印件和保險單據,“這是……”

“簡三郎查了被害的兩名女星名下的所有財產,發現她們幾乎身無分文。”茂威汀倚在沙發背上,語氣淡漠得如白開水一般。

“身無分文?這怎麼可能?她們一個是新晉的影後,一個是搖滾歌星啊!”羅半夏覺得不可思議。在她的印象中,娛樂圈的人應該都挺有錢的。

茂威汀緩緩走到她的跟前,手指輕輕點了點資料上的幾處,說:“瞧,她們倆幾乎每隔一個月就有一筆巨大的開支,數額驚人。而且,兩人支出這筆巨款的時間也非常接近,似乎都是交付給一個固定的項目。”

羅半夏微微抬起眼簾望著近在咫尺的男人,輪廓分明的臉龐,堅毅的下巴,還有那雙專注銳利的眼睛……一想到他就是殺害父親的凶手,她的心潮便如同江河奔湧,難以平靜。但此時此刻,她還不能流露出任何痕跡。

“會不會是什麼投資呢?”羅半夏壓了壓心緒,低喃道。

“不可能。這一點簡三郎也查過,至少她們本人名下沒有任何投資項目。”盧杏兒補充道。

“你們的意思是……兩名女星被殺,跟錢有關?”羅半夏問道。

茂威汀的眼睛始終沒有落在她的身上,冷冷道:“那個經紀人孟茜不是說過,那把尖刀寄來的時候,黃冰清曾經提到過‘吸血鬼’……”

“對啊!小夏,我們不妨假設,有一個人在暗中威脅兩名女星,迫使她們定期支付一筆巨款,所以黃冰清才稱他為‘吸血鬼’。”盧杏兒接過話茬道。

“那麼,這個‘吸血鬼’寄凶器給她們是為了威脅嗎?”羅半夏的神情變得肅穆,“因為她們倆沒有按時交款,所以被‘吸血鬼’殺害了……”

“我有個建議。”茂威汀轉過臉來。這一次,那雙深藍色的眸子迫人地盯住了她,就像眼鏡蛇盯住了自己的獵物,“把屍體交給P大的何晟教授,做進一步的檢驗。”

一大早,羅半夏就被杜文薑的一通電話急匆匆地叫到了溫泉水上花園。電話裏,杜文薑興奮地稱找到了凶手。

黃冰清家別墅門前,杜少爺穿著一身帥氣的西褲背心,像是在拍個人寫真一樣,微笑恭迎她的到來。

“到底怎麼回事?”羅半夏有些不耐煩,覺得這位富二代又在耍寶。

杜文薑把她帶到別墅大門對麵的草叢邊,指了指:“小夏,你看,這草叢裏有密集的腳印,很明顯曾經有人躲在裏麵。”

羅半夏凝眸望去,隻見這個草叢裏種著各種灌木,非常茂密,足足有半人多高。而在灌木的最深處,有一個相對稀疏的角落,那裏的泥土上踩滿了深深淺淺的腳印。

“所以呢?”

“黃冰清被害是在大前天晚上的十點以後,而兩名嫌疑人郭生明和李欣都是十點之前就離開了,這說明凶手另有其人。”杜文薑雙目炯炯,“由於時間緊迫,我們隻查看了大前天晚上的監控錄像,沒有發現其他可疑人物。但假設真凶更早的時候就躲在這個草叢裏,並且直到屍體被發現之後才趁亂逃離的話,就有可能鑽空子了。”

“你的意思是真凶並非那天晚上到訪,也沒有在殺人後立刻離開。而我們的調查範圍隻限在當天拜訪黃冰清的人士,所以真凶的存在就成了一個盲點。”羅半夏聽明白了杜文薑的論述。

“沒錯,這要感謝小區的保安隊長。”杜文薑轉身拉過一個身材矮小的平頭男,“是他發現了這個草叢裏的奇怪腳印,才讓我茅塞頓開。”

平頭男欠了欠身,招呼道:“羅警官,你好!杜少,您別客氣,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羅半夏的眸子浮現一絲疑惑,“杜少?”

杜文薑挺直了背脊,拍拍丁隊長的肩膀,“小夏,不瞞你說,這溫泉水上花園別墅區是我們DunPeal集團開發的。”

這分明是故意安排好的。為了在心愛的女人麵前展現自己的經濟實力和家世背景,杜文薑真是不遺餘力。

羅半夏垂著眸子,麵色平淡,“那麼,你們查到這個躲在草叢中的男人了嗎?”

“當然。我加派人手調取了案發前後三天出入這個小區的錄像,發現了一個非常可疑的男人。”杜文薑眨了眨眼睛,壓低聲音道,“那天中午十一點,警方調查完黃冰清被害的現場之後,有個男人畏畏縮縮地離開了小區——他就是最近嶄露頭角的新人演員金守正。而他進入這個小區的時間是黃冰清遇害前一天晚上的十點。”

“前一天晚上?也就是說,他在這個小區裏麵待了超過三十七個小時?”羅半夏不禁再一次看了看那個草叢,想象著要在這窄小肮髒的地方待那麼長時間,著實需要驚人的毅力和體力。

“是的,小夏,還有一個更加激動人心的消息!”杜文薑黑色的瞳孔裏仿佛閃出五彩的炫光,“這個金守正也出席了前天晚上李欣的演唱會!”

第三件凶器

女孩長得非常嬌小,瘦弱的身板仿佛經不住一陣風吹,窄小的臉龐上嵌著一雙碩大的眼睛,乍一看仿佛隻有十七八歲光景,雙手十指交叉絞在一起,白皙的骨節上勒出紅色的印子。她麵前的茶幾上,擺著一根銀色的錐子,在日光燈下反射出觸目驚心的光。

“方靈犀小姐,你好!”羅半夏伸出手,輕輕跟她握了握。

這位叫作方靈犀的女性已經在刑偵大隊等候多時。她是新近快速躥紅的一個“網紅”,在視頻直播網站上以青春靚麗的形象和富有感染力的表演深得90後、00後們的喜愛,並且已經開始進軍影視界。然而,人紅是非多,關於她的流言也如同雨後春筍般地冒了出來。有人說她是娛樂圈某個大導演的“二奶”,有人說她曾經在夜總會幹過,還有人說她已經年逾四十,做了整容手術才看起來這副樣子。

“你好,羅警官。”方靈犀的聲音有些嗲,這也是網上某些人攻擊她的理由。她低垂著眼簾,目光無助地在茶幾上的那把錐子周圍轉悠著。

“這就是……你收到的東西?”羅半夏問道,“是什麼時候?誰送來的?”

方靈犀的肩膀微微顫抖了一下,聲音裏的淒迷越發暈了開來:“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今天早上打開門,就看見了這樣東西,裝在這個盒子裏。”

說著,她從腳邊拿出一個貼著快遞單的小盒子,收件人是她的名字,寄件地址是申銘大廈。看來凶手預料到警方會盯著華龍大廈那個快遞櫃,因而換成了另外一座大廈。

羅半夏俯下身體,仔細地查看著那把不鏽鋼製的錐子:長度約有十厘米,直徑半厘米,頭部尖銳,看起來像那種用來鑿冰的錐子,當然也可以作為凶器。

“方小姐,你認不認識黃冰清和李欣?”羅半夏突然問道。

方靈犀羸弱地搖了搖頭,說:“我當然聽過她們的大名,可是並不真正認識。我隻是看到新聞裏說她們曾經收到過凶器,然後就被殺了……”說到這裏,她的聲音有些扭曲,好像磁帶受了潮,轉成奇怪的音調。

“那麼,你認識金守正嗎?”杜文薑急切地問道,“是一名男演員。”

方靈犀再次搖了搖頭,“我剛進入演藝界,對很多人都不熟悉。警官,你們一定要派人保護我啊!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方小姐,我想問一下,娛樂圈裏有沒有人威脅過你,或者要求你交保護費之類的?”羅半夏試圖求證那個關於“吸血鬼”的假設。

“不,沒有。”方靈犀將雙手交叉在胸前,抓著自己的手臂,一副防衛的架勢,“我也不知道到底得罪了誰。為什麼要給我寄這種東西?”

這時,朱建良警員在羅半夏耳邊低語道:“羅隊,這個方靈犀也住在溫泉水上花園,而且她最近要上一部郭生明導演的新戲。”

深夜,一個人影鬼鬼祟祟地遊蕩在溫泉水上花園別墅區。當他以極其敏捷的身手閃進某棟別墅旁的草叢時,穿著製服的杜文薑領著一小組人馬疾步跟了上去。

一百瓦的探照燈往草叢裏一照,一個穿著灰色帽衫的身影立刻暴露無遺。

“出來吧,金守正。”杜文薑聲如洪鍾,把草叢裏的男人震得暈頭轉向。

男人磨磨蹭蹭地站直了身體,轉過身來,猥瑣地一笑:“警官,我在這裏方便一下,幹啥呀?”

“方便?你是狗嗎?”杜文薑不客氣地回擊,“連殺兩條人命,你倒是夠鎮定的!”

“什、什麼?”金守正臉色煞白,大步跨出了草叢,“什麼殺人?警官,你們可別冤枉人啊!”

“沒冤枉你。殺黃冰清的時候,你在她家門口的草叢裏蹲守了三十七個小時;殺李欣的時候,你就坐在演唱會現場的最前排。”杜文薑用手指著他的腦袋,喝道,“如今你又故技重施,想躲在這裏守株待兔,找準時機殺死方靈犀,對不對?”

“沒,沒這回事。”金守正抽搐著嘴角,大聲反駁,“我隻是替別人幹事罷了,沒有殺人!”

這時,不遠處傳來長靴“咯噔咯噔”踩在地麵上的聲響,穿著製服的女警官步伐堅定地向這邊走來,“小文,他不是凶手。”

“小夏?”杜文薑愕然地望著羅半夏。

“監控錄像暴露出他的疑點,但也給他洗刷了罪名。”羅半夏微微一笑,“金守正是在黃冰清遇害前一天晚上十點進入小區的,並且在三十七個小時之後,也就是發現屍體當天中午十一點離開了小區。而華龍大廈快遞櫃的寄件信息顯示,寄弩箭給李欣的那份快遞是頭天晚上十一點放入快遞櫃的,那時金守正已經蹲在這裏了呢。”

杜文薑把腦袋一甩,笑道:“小夏,這快遞可以找人去寄,又不必金守正親自寄。”

“確實不需要他親自寄。可是從作案心理來說,既然他準備采取長時間蹲守的方式來躲避警方對監控錄像的調查,為何又要在頭天晚上急匆匆地啟動第二起案件呢?萬一我們警方一直守在黃冰清的別墅門口,他無法逃離怎麼辦?”

“這位女警官說得對,我根本就不想殺人。”金守正聳著肩膀搓著手,一臉義憤,“而且,黃冰清死的那天晚上,我蹲在草叢裏正犯困的時候,腦袋突然被人來了一下,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過來。我真是冤枉的。”

羅半夏輕抬腳步慢慢走向他,目光鋒利如刀,“金守正,你是受人指使才躲在草叢裏盯梢的吧?”說著,她雙手一擊掌,朱建良警員扭著一個男人的胳膊從別墅裏走了出來,身後還跟著驚魂未定的方靈犀。

那個男人上身赤膊,下麵套著一條花褲衩,耷拉著腦袋,神情十分狼狽。

“郭生明?”杜文薑驚道,“他,他怎麼會在方靈犀的別墅裏?”

“杜警官,我們抓獲他的時候,他正在方靈犀臥室的浴缸裏洗澡。”朱警員言簡意賅地描繪了一幅引人遐思的香豔情景。

郭生明跟金守正兩人對視了一眼,彼此都尷尬地扭過了頭。

羅半夏長眉微微一抬,嘴角掛著一抹嘲諷:“這一切,最初隻是一場鬧劇而已。”

致命八卦

“小夏,不好意思哦!我們是來旁聽的。”盧杏兒在別墅門口探了探腦袋,露出一個甜美的招牌笑容,然後把身後的茂威汀和何晟教授帶了進來。

一見到何晟,羅半夏心裏便生出幾許狐疑。之前,根據茂威汀的建議,警方將兩名死者的屍體交給何晟做進一步檢查,莫非是有了什麼結果?但是,這會兒方靈犀家的客廳裏坐滿了案件相關人士,包括導演郭生明、演員蔡倩倩以及兩名被害者的經紀人孟茜、張子凡等,羅半夏隻得按捺下好奇心,先集中精力解決眼前的案件。

“喂,把我們叫到一起,到底想幹什麼?”導演郭生明一臉被冒犯的惱怒。

張子凡倒是彬彬有禮地問道:“羅警官,黃冰清和李欣的案子是不是有什麼眉目了?”

羅半夏略微點頭,往客廳中央挪了兩步,平和地說道:“凶手寄出了第三樣凶器——一把冰錐,也就是說,第三次犯罪的腳步已經逼近,而這一次實施犯罪的對象是方靈犀小姐。”

方靈犀的神色一變,瞳孔中流露出恐懼,嘴角囁嚅了一下,卻還是沒有說什麼。反而是郭生明搶白道:“靈犀去向你們警方求助過,可你們毫無作為!”

“郭導,您希望我們有什麼樣的作為?難道您不覺得,整個案子演變到現在,已經越來越別扭了嗎?”

“別扭?”孟茜反問道。

“不錯。”羅半夏朗聲道,“我從警這麼多年,還沒遇到過如此別扭的案子。凶手事先寄凶器給被害人,然後再用這件凶器殺人。這種預告殺人一眼看上去像是變態連環殺手的儀式性行為,但深究起來卻破綻百出。首先,凶手在兩起案件中對凶器的準備不同,黃冰清的案子中凶手直接使用了自己寄過去的凶器,而李欣的案子中凶手卻另外準備了一把弩箭;其次,凶手在作案環境上采取的策略也不同,黃冰清被害於自己家裏的浴室,而李欣卻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射殺。這種不一致的行為或多或少讓凶手的犯罪失去了秩序。”

“秩序?”導演郭生明皮笑肉不笑,“殺個人還講究這些?”

“當然。曆史上那些著名的變態連環殺手在犯罪過程中,往往會留下符號化或標誌性的東西,追求某種‘儀式感’的行為模式。比如‘開膛手傑克’的剖腹、‘十二宮殺手’的密文信件和十字圈符號、‘惡魔門徒’凶手留下的倒轉五角星等。這些凶手生性殘忍、思維縝密、行事冷靜,具有強烈的秩序感,犯罪的每一步行動都是精心謀劃、嚴密計算的。”羅半夏聳了聳肩,“所以,當我們看到這幾個案件中的秩序感被輕易打破之後,就不得不考慮一個假設,凶手真的是一個變態連環殺手嗎?他給女明星們寄凶器,真的是為了殺死她們嗎?”

經紀人孟茜瞪著一雙水靈靈的眼睛,說:“什麼意思?難道寄這些凶器不是為了殺人?”

羅半夏神色微微柔和,右手撩起一縷發絲擱到耳後,“我注意到一個事實。黃冰清和李欣都已經年過三十,黃冰清一直是二三線的女演員,直到最近因主演《失落的戀人》才拿到影後桂冠;而李欣雖然曾經紅過一段時間,卻也沉寂了長達十年之久,近期才靠魔術演唱重新翻紅。至於方靈犀……”

羅半夏的目光輕輕落在那個嬌小的女子身上,“她當然也是最近剛剛紅起來的。她們三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對於走紅有著非常急迫的願望。”

“那又怎麼樣?”孟茜仍然不依不饒,“既然入了這一行,誰不想紅啊?不紅就當不了主演,就沒有廣告——這就是這個行業殘酷的生存法則。”

“所以,為了紅,她們什麼都願意做。”羅半夏輕輕巧巧地說道,“比如,故意製造被人威脅謀殺的假象,以此來為自己炒作,提高知名度和曝光率。”

郭生明倒吸了一口涼氣,身體仿佛支持不住似的微微往後一靠,“不會吧?她們怎麼會那麼傻?”

“並不是她們傻,而是有人在背後教唆她們。”羅半夏的目光漸漸轉向了郭生明,“郭導,你跟這三個女星或多或少都有些關聯。黃冰清是你一手捧紅的,李欣邀請你參加了演唱會,而方靈犀即將上你的新戲……另外我還聽說,你要拍的這部新戲,內容就是揭露娛樂圈女星生存狀態的,叫作《她們的生存之道》,對不對?為了配合你的新戲,女星們自然會對你言聽計從。”

“難怪……”李欣的經紀人張子凡突然喃喃道,“難怪我讓李欣把收到弩箭的事告訴警方,她卻死活不願意。原來,這一切是郭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