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殺魔之謎(3 / 3)

“別,別胡說。”郭生明的臉色由白轉綠,再由綠轉紫,“我沒有讓她們做過這種事。況且,即便如你所說,我又為什麼要殺她們?”

“你當然不會殺她們。”羅半夏眼珠一轉,落到了某個正襟危坐的人身上,“是有人知道了你和女星們的計劃,將計就計,成就了這一出連環凶殺案。”

蔡倩倩在一把紅木雕花椅子上扭動了兩下身體,目露凶光,“你含沙射影想說誰呢?”

羅半夏不理會她的刁潑,轉而對著金守正說道:“金守正,是蔡倩倩讓你對黃冰清和方靈犀盯梢的,對嗎?”

金守正褐黃色的瞳孔微微一縮,忐忑地看了看郭生明,“郭導,我不知道是這麼回事。我不是有意的啊!蔡倩倩說,是你讓我盯著黃冰清、方靈犀她們,還說會在新戲裏給我一個好角色哩。”

“呸!”蔡倩倩大怒,“沒骨氣的東西!”

“倩倩,你到底想幹什麼?”郭生明咆哮道。

“郭導,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蔡倩倩因為嫉妒您跟其他女星的關係,所以動了殺機。”羅半夏幽幽地說道。

“你,你胡說!”蔡倩倩急切地辯解道,“黃冰清死的那天晚上,我根本就沒來過這裏。你們可不能冤枉我!”

“是啊,監控攝像頭並沒有拍到蔡倩倩進出小區的畫麵!”朱建良警員也疑惑道,“她是如何作案的呢?”

羅半夏長長歎了一口氣,終於到了最後的謎團,“因為蔡倩倩采用了遙控殺人。”

“什麼?遙控殺人!”盧杏兒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呼,隨即忍俊不禁地看向茂威汀。

那個男人麵無表情地眨了眨眼,眉宇間透出一絲不耐煩的神色。

“你們難道沒有發現嗎?這兩樁案子裏有一處明顯的違和。”羅半夏眼梢一展,“寄給黃冰清的刀上塗了毒,但寄給李欣的弩箭上卻沒有毒,這種前後不一致的做法正好揭示了第一個案件中凶手遙控殺人的手法。”

“蔡倩倩通過電話假意告訴黃冰清,郭導希望把這樁威脅謀殺的假戲做得更加逼真一些,讓她自己割腕,然後他們會聯絡警察及時來救她……一般人都知道,割腕自殺,如果不是把傷口浸泡在溫水裏的話,成功率是很低的。黃冰清聽信了蔡倩倩的指示,拿刀割破了手腕,但她沒想到那把刀上早就被塗了毒……”

見眾人都一臉懵然的樣子,羅半夏攤了攤手,說:“我知道這聽起來非常簡單粗暴,但卻是可行的。另外,讓金守正一直在門口盯梢,也是蔡倩倩為了給自己製造明確的不在場證明。”

“不,這不可能。倩倩她……”郭生明猛烈地搖著頭,難以置信。

“可是,我們沒有查到蔡倩倩跟黃冰清的通話記錄。”杜文薑遲疑地反駁道。

羅半夏微微一笑,道:“你們忘了嗎?那天晚上,蔡倩倩跟孟茜在一起喝酒,孟茜喝多了。而黃冰清當時打過電話給孟茜,蔡倩倩就是利用這通電話給黃冰清下達了指令。”

吸血鬼真身

“哇……”一聲淒慘的哀號刺破了羅半夏的耳膜。

蔡倩倩的嘴巴咧得極大,撲進郭生明的懷裏,放開嗓門大聲哭了起來:“我……我沒有殺人呀!我隻是不想你去找她們!”

郭生明尷尬地摟著蔡倩倩,分辯道:“羅警官,我根本沒有讓三個女明星進行過這種假裝被恐嚇的炒作。而且,即便你說倩倩是通過電話殺了黃冰清,但李欣死的時候她就坐在我的身邊,我可以保證,她絕對沒有做出過射箭那種動作。不信,你可以問問坐在倩倩另一邊的張子凡啊!”

突然被點到名的張子凡愣了一下,隨即扶了扶眼鏡,義正詞嚴道:“不錯,當時蔡倩倩就在我旁邊,她沒有拿出過弩那樣的東西。”

孟茜也幫腔道:“羅警官,你說的那通殺人電話是黃冰清打給我的。如果當晚我沒有跟蔡倩倩在一起,或者黃冰清沒有打電話給我,那這個手法不是不成立了嗎?”

羅半夏連續被將軍,臉色有些難看,正欲辯解,突然樓上傳來了什麼東西砸到地板的響聲。

“怎麼回事?”

“方靈犀!她不見了?!”金守正的臉部古怪地扭曲著,聲線如一根斷弦般破了音。

茂威汀邁開長腿,疾步衝上二樓,卻看到了令人震驚的一幕。

方靈犀被一個穿著保安製服的男人壓倒在地板上,一根尖銳的冰錐幾乎快要刺入她的脖頸了。

“小心!”隨後趕到的羅半夏尖叫了一聲,仿佛給處於劣勢的方靈犀注入了反擊的力量。

情勢在一瞬間發生了逆轉。隻見那個男人的腹部被猛踹一腳,像一張桌子般幡然倒地。方靈犀騰起身體,白色的罩衫在空氣中呼呼生風。她一把奪過男人手中的冰錐,猛力地往男人胸口紮去。

一下,鮮血“呲”地噴了出來。

再一下,男人的手腳混亂地抽搐著。

方靈犀從汩汩流血的胸口拔出冰錐,正準備紮第三下……羅半夏衝上去鉗住了她的小臂,叫道:“住手!他已經不能反抗了。”

可是,殺紅了眼的方靈犀哪裏聽得進去,低頭猛地往羅半夏肚子上一頂,女警官頓時整個人被頂翻在地。杜文薑和朱建良圍上去想要製服她,也被她三兩下子就撂倒了。

“我殺了你!”高亢的聲音停留在半空,突然方靈犀的眼珠一翻,整個人重重地向後麵倒去,立時如一塊門板般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

茂威汀收回踢出去的腳,站直了身體,雙手撣了撣衣服,淡淡地對身邊的何晟教授說:“SPLIT藥物的作用,沒錯吧?”

何晟教授默默地點了點頭,在方靈犀的身邊半蹲下來,翻開她的眼皮查看了一下,又從包裏掏出一隻針管刺入她胳膊的靜脈。

“這是什麼?”羅半夏疑惑地問道。雖然對何晟並無成見,但因為他是被茂威汀叫來的,總讓她有些不放心。

“鎮靜劑,可以讓她暫時安靜下來。”何晟說完,利落地站起身來,目光溫和地盯著羅半夏。

杜文薑衝著茂威汀嚷道:“你早就知道她是SPLIT藥物的攝入者,所以才請何教授過來的?”

此時,警方已經將郭生明、蔡倩倩以及兩個經紀人等無關人士帶走了。而那名被方靈犀紮傷的保安也被抬到樓下等候救護車。

茂威汀沒有理睬他,慢慢地走到羅半夏跟前,墨藍色的瞳孔閃過一絲戲謔,“其實,你剛才的分析幾乎走到真相的門口了,但你卻滿足於表麵的證據,止步不前。”

“怎麼說?”

“黃冰清、李欣和方靈犀真正的共同點在於,她們三人在紅起來之前都經曆過長時間的沉寂,而讓她們突然翻紅的理由卻幾乎相同——那就是富有感染力的演技。比如黃冰清,長時間接不到好角色,一直在影視片裏跑龍套或者上低俗綜藝節目,怎麼會突然之間就在演技上有了爆發性的提升呢?迄今為止,我們都知道SPLIT藥物可以對人類情緒產生強烈的放大作用,而情緒表達對於演員來說是極為重要的能力。所以,一個合理的假設就是,她們都曾經為了提高演技而服用過SPLIT藥物。”

羅半夏啞口無言地瞪著眼睛,把目光投向了何晟。

何教授瘦削的臉頰微微側過來,聲音凝重地說:“羅警官,我已經對那兩名被害人黃冰清、李欣進行了腦部解剖,確認她們應該都吸食過含有SPLIT藥物的某種改良劑。據我推斷,這種改良劑或許可以刺激人的神經,增強情緒的爆發力,對於提高演技會有幫助。”

背脊仿佛被某種冰涼的金屬劃過,何晟話語裏的某種信息讓羅半夏的心髒都顫抖起來,“何教授,有沒有吸食過SPLIT藥物,可以從大腦的解剖化驗裏看出來嗎?”

何晟低垂眼眸,說話帶著濃重的鼻音:“是的。羅警官,你們之前不是把所有可能攝入過SPLIT藥物的死者都交給我研究了嗎?我發現,她們的腦部出現了某種共同的改變。”

“什麼?”羅半夏隻覺得腦袋像被塞進了一坨硬疙瘩,變得無比遲緩。

“而且,這種改變對於腦神經係統來說是永久性、不可逆的。”何晟繼續輕聲地說道,“它會影響人的認知和情緒過程,放大對某種特定刺激的反應……”

血液裏好像有某種東西覺醒了。羅半夏記起小時候看過的一個實驗,把一條鮮活的小魚放入液氮裏麵,它會立刻凍得像死去一般,然後再將這條魚投入常溫的水中,幾秒鍾後小魚就會複蘇生機,遊動如常。她覺得自己就好像那條死去又活來的小魚,渾身充滿了某種快要炸裂一般的擴張感。

“小夏,你沒事吧?”杜文薑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怕她暈過去。

“沒,沒事。”目光的焦點漸漸聚攏在茂威汀的身上,“所以,黃冰清和李欣賬戶上的虧空是因為花大價錢購買了SPLIT藥物?而她們口中的‘吸血鬼’,就是那個將藥物販賣給她們的人。這個人到底是誰?”

茂威汀不耐煩地瞟了她一眼,似乎對她的智商感到絕望。這時,一直滿頭大汗地在翻看著手機的朱建良警員猛然抬頭,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羅警官,剛才那個被方靈犀襲擊的保安隊長就是凶手,就是那個‘吸血鬼’啊!”

“啥?”

“沒錯!這樣一來,所有的事情都解釋得通了。”朱建良激動地上前,“黃冰清被害的案子裏,郭生明、李欣都在案發前就離開了小區,其他出入者也都擁有不在場證明。但是,我們恰恰忽略了最可疑的一個人,那就是保安隊長丁一平,他以巡查為名可以在小區裏麵自由走動,是根本不會被懷疑的。”

說著,朱建良進一步揮舞了一下手機,喊道:“瞧!那天觀看李欣演唱會的觀眾名單裏,也有丁一平的名字。因為當天詢問他的刑警不知道他是黃冰清一案裏的保安,所以完全忽視了!”

羅半夏奪過他的手機,目光快速地掠過一個個名字,眼睛越睜越大,幾乎要把眼眶都掙破了,“丁一平,竟然是他!”

杜文薑站在她身後,擊掌道:“所以,剛才他偷偷潛入這裏,就是為了殺死方靈犀!好險!真是天道輪回,多行不義必自斃。”

“哈哈哈……”男人嘲諷的笑聲充斥了整個房間,仿佛窗外的陽光充沛地照亮了空氣中的每一粒塵埃,“果然,這就是凶手希望你們落入的圈套。”

事先張揚的謀殺

羅半夏惱火地盯著那個瘦高俊朗的身影,堅信這次一定是對方錯了,“什麼意思?凶手的罪行已經明明白白地暴露了。我們都目擊了他行凶的經過,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茂威汀澄澈的眸子中閃過一絲微妙的意味,嘴角的笑紋輕輕漾起,“小姑娘,既然如此那就請你回答我幾個問題。第一,凶手為什麼要寄凶器?丁一平是替NAA賣藥的,這條秘密的產業鏈應該要盡量隱蔽才對。如果他是凶手,為什麼要搞這種事先張揚的連環謀殺?難道是為了故意暴露自己嗎?第二,在李欣的案子裏,安保人員檢查過每一個進出劇場的觀眾和工作人員,丁一平是如何把凶器帶進去的?第三,正如你剛才說的,在黃冰清和李欣的案子裏,凶手取用凶器的方式是不同的,一個是就地取材,一個是另帶凶器,這種差異是因為什麼?”

羅半夏低垂著腦袋,望著自己的鞋尖,默默無言。這雙咖啡色的皮靴才買了不到一個星期,已經沾滿了泥濘和灰塵。前輩們都說“調查靠的是雙腳”,可是在這個男人麵前,他們的奔走調查總顯得那麼無力。

杜文薑眉梢抖動,一腔怒意蓄勢待發,“那不過是一些小伎倆,說不定是凶手故意設置的煙幕彈。如果每一個刑警都糾結於案子裏的小細節,那這世上就沒有破得了的案子了。”

“不,杜警官,細節決定成敗。”何晟教授突然插話道,“細節也往往是凶手最難完全掌控的地方。”

“到底……怎麼回事?”羅半夏握了握拳頭,終於不甘心地問出了這句話。

茂威汀露出一絲得逞的笑意:“這一次的凶手相當不簡單。他所設下的這個局,幾乎可以將任何一個刑警帶進溝裏。所謂的完美犯罪也不過如是了。”

“完美犯罪?”羅半夏依然不相信,這個案子破綻百出,怎麼稱得上完美?

“我們先來看看李欣的案子。畢竟,這個案子最為離奇,凶器也最為特殊。”茂威汀舉起右手食指,微微笑道,“要解決的問題有兩個,其一是那把弩箭如何被帶入劇場,其二是凶手為什麼要另帶一把弩箭。”

朱建良警員專注地聽著,說道:“我覺得第二個問題比較好回答,因為案件發生在劇場,而李欣不可能把收到的弩箭帶在身邊,所以凶手不得不另外帶一把凶器過去。”

茂威汀輕輕一笑:“這是常人的思維,卻不是凶手的思維。試想,帶一把弩箭進入演唱會的劇場是很有難度的,既然如此,他為何不選擇在李欣家裏動手?就像黃冰清的案件那樣,既不引人注目,又可以使用自己寄過去的凶器。”

“是啊,凶手為什麼要選擇在劇場行凶呢?”羅半夏意識到這確實不合常理。

“要回答這兩個問題,必須統籌起來考慮。”男人的目光輕輕撫過羅半夏的臉龐,“劇場的安保人員在入場檢查時沒有發現任何一名觀眾或工作人員攜帶弩箭,但弩箭又偏偏進入了劇場,這說明什麼呢?說明有一個能夠躲過檢查的人,將弩箭帶了進去。”

“能夠躲過檢查的人?難道是……”羅半夏眼前一亮,“李欣?!怎麼可能……”

“沒有第二個答案。因為安檢的目的正是保護她的安全,再加上她又是女明星,耍點大牌就有可能躲過安檢。”茂威汀輕輕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杏兒曾經去查問過當天安檢的工作人員,其中一人說李欣團隊過檢的時候曾經與他們發生過爭執。趁那個混亂的當口,李欣是有可能攜帶弩箭進場的。”

羅半夏頓時感到汗顏,原來她連“調查靠的是雙腳”這句話都沒有充分實踐,“可是,李欣為什麼要帶一把弩箭進劇場?況且,她的家裏不是還有一把弩箭嗎?”

茂威汀從身上掏出手機,打開了一個小視頻,正是之前他跟盧杏兒一起觀看過的演唱會錄影。畫麵上,李欣鑽進一個黑色箱子,然後箱子被刀片攔腰截斷,再接著李欣出現在了觀眾席中央……

“這個魔術不能給你們一些提示嗎?”茂威汀的聲音輕飄飄的,仿佛遊離於空間之外,“李欣從舞台上的箱子轉移到了觀眾席的中央,這說明在舞台和觀眾席之間有一條秘密的暗道。”

羅半夏的大腦像被突然插進了一根細針,又酸又疼,“這條暗道是凶手……”

“不錯,凶手李欣本來約了丁一平在這條暗道中碰麵,打算伺機殺害他。”茂威汀的唇畔輕描淡寫地吐出了這樣一句話。

“什麼?李欣要殺害丁一平?”杜文薑仿佛聽到了天方夜譚,“喂,死掉的人可是李欣啊!你搞錯了吧?”

“搞錯的人是你們。帶凶器進入劇場的人是李欣,知道那條密道的人也是李欣。在演出過程中殺人,實在是再完美不過的不在場證明了。為什麼李欣一案中要有兩張弩?因為如果隻有劇場中那一張弩,警方首先就會懷疑弩箭是被李欣帶入劇場的。”茂威汀緩緩道,“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李欣的陰謀被丁一平看穿了。丁一平也非等閑之輩,提前在暗道裏發現了隱藏的弩,然後在李欣進入暗道之前實施了謀殺。”

一時之間,羅半夏感到腦子非常混亂,好像沙漠中的海市蜃樓一樣被徹底地顛倒了過來,“李欣為什麼要殺丁一平?”

“或許是為了自己吸食SPLIT藥品的秘密不被曝光吧。”茂威汀淡然說道,“當然,黃冰清的案子也是一樣。溫泉水上別墅的安保那麼嚴格,丁一平怎麼可能輕易破解了指紋鎖進屋呢?但如果黃冰清主動相邀,一切就不一樣了。黃冰清首先把那把刀在眾目睽睽之下寄送給自己,然後謊稱保安隊長非法闖入她的別墅實施非禮,她反抗的時候隨手抄起了身邊的刀;但不幸的是,她不知道刀刃上帶著毒,所以死於非命。警方調查的時候,自然會把黃冰清的反擊當成是正當防衛。那天晚上,黃冰清給經紀人孟茜打電話、發短信讓她過來,其實也是為了讓她當目擊證人。”

這時,羅半夏終於想起自己曾經對孟茜的懷疑,為什麼她要大清早巴巴地跑來擾人清夢呢?或許是黃冰清事先交代過她,一召喚就必須立刻趕到,好為自己做證。隻可惜,黃冰清怎麼也不會料到,孟茜竟會被蔡倩倩灌醉……

“這麼說來……”盧杏兒的目光落在了昏睡在沙發上的方靈犀身上,“剛才也並不是丁一平要殺方靈犀,而是方靈犀誘使對方攻擊自己,從而製造出防衛過當的假象?”

“不完全準確。中國的《刑法》規定:對正在進行行凶、殺人、搶劫、強奸、綁架以及其他嚴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采取防衛行為,造成不法侵害人傷亡的,不屬於防衛過當,不負刑事責任。”茂威汀的神色漸漸凜然,“李欣的案子本也是這樣設計的,假裝丁一平埋伏在暗道裏要殺她,再被她以正當防衛反殺。”

“所以,這根本不是一起連環凶殺案,而是連環被殺案——丁一平連續被三個女人設計殺害。”盧杏兒拍手稱奇道,“可是,她們三人都采用了先給自己寄凶器,再偽裝成正當防衛的方式,這應該不會是巧合吧?”

羅半夏的眉頭緊擰著,覺得似乎有些明白了,但依然還看不太清這一串案件的整體脈絡。

一隻寬大溫暖的手輕輕在她的肩膀摩挲,那個男人終於站到了她的身後。“三個案件雖然有三名執行人,卻隻有一個策劃者。那個在幕後操縱了一切,最終還得手的人就在你們的麵前。”

目光所及之處,那個躺在沙發上的女子仿佛微微動了一下,白色罩衫上的斑斑血點顯得觸目驚心。

“方靈犀……是她策劃了這一切?”羅半夏喃喃道,“可是,她還這麼小,怎麼會有如此深沉的心機?”

“她可是我見過的最有智慧的凶手之一了。黃冰清的案子和李欣的案子雖然都設計得十分精巧,但對於她來說,那些不過是失敗也無妨的前戲罷了。有了這兩個案子做鋪墊,丁一平這個變態連環殺手的形象就十分鮮明了。當他再次對方靈犀行凶的時候,任誰也不會想到他其實才是被設計的那一個。”茂威汀的聲音撲進羅半夏的耳朵,讓她意識到兩人正離得很近,“利用法律上正當防衛的條款來設計謀殺,實在是又精致又卑劣。”

尾聲

“唉,丁一平還是死了。”杜文薑在電話裏說道。

羅半夏坐在客廳裏,一邊接電話一邊注意著廚房那頭的響動,“小文,必須要找到方靈犀設計殺害丁一平的證據,否則很難坐實她的罪名。”

“小夏,這還用你說?咱倆難道連這點默契還沒有嗎?”杜文薑笑道,“我們已經查到方靈犀跟黃冰清、李欣都有私下聯係。而且李欣被害的當晚,方靈犀的確出現在李欣家別墅附近。”

“有決定性的證據嗎?”

“有!”杜文薑的語氣一斂,仿佛帶著無限的期待,“但告訴你之前,你得先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羅半夏的心怦怦跳動起來,那一後備廂的火紅玫瑰仿佛又在她的眼前燒了起來。

“找時間,咱倆好好聊一次。”

羅半夏有些煩躁,但也明白這是他們之間必須解決的事,“好,我答應你。說吧,你到底找到了什麼證據?”

“丁一平的手機裏有一段電話錄音,是那天方靈犀打給他,約他來別墅談談。”杜文薑說道,“另外,丁一平還在電話裏提出,是黃冰清和李欣要殺他。”

“好極了,小文。我馬上過去加班寫報告……”她抓起衣服正打算去警局,突然聽到廚房那邊傳來了響動。

那個男人出去了。自從案件告破之後,茂威汀再次恢複了對她不理不睬的行為模式。而且,他每天都待在房間裏,仿佛在等待著什麼。

“小文,我突然有急事,你先抓緊寫報告。”羅半夏掛掉電話,急匆匆地跟出了門。

“跟我走吧。這樣下去,你遲早害死自己。”

這個聲音正來自那天在北展劇場跟茂威汀談話的男人。此刻,羅半夏正躲在一棵大槐樹後麵,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這個男人的模樣。

他看起來差不多有五十歲左右的年紀,花白的頭發,闊額方臉,眼角刻著深深的皺紋,目光卻十分銳利。他身上穿著一件藏青色的長風衣,雙手插在口袋裏麵,顯得平靜沉穩。羅半夏有些發怔,這容貌仿佛在哪裏見過。

“你不是說要告訴我一切嗎?”茂威汀沒有看他,目光冰冷地注視著遠處,“解毒劑呢?在誰手裏?”

男人笑起來眼角的皺紋愈甚,“斯沃德,看來珊妮說得不錯,那個女人會毀掉你。不,我不能允許我心愛的利劍被磨成一把平淡的鈍刀。”

“跟她沒關係。”茂威汀語氣生硬。

“是嗎?那麼,跟我走,我的珊妮一直在等你。隻要你跟我走,我可以當作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高珊妮?羅半夏的身體忍不住一激靈。難道這個麵目可憎的男人是高珊妮的父親?她使勁揉了揉眼睛,這才發現男人五官的輪廓果真和高珊妮頗為相似。

可是為什麼?雖然知道高珊妮一直纏著茂威汀,但聽這男人的語氣,仿佛他們之間的關係遠不止表麵看上去的那樣。

羅半夏隻覺得心胸悸悶,腦袋好像被塞滿了糨糊,完全理不出一個頭緒。

“跟我在一起,對珊妮沒有任何好處。”茂威汀的語氣看似冷淡,卻有一絲微不可覺的急躁。

“哈哈哈……是嗎?那我倒要問問那位躲在樹後的女警了。”男人突然轉過身來,緊緊地盯著羅半夏藏身的大槐樹,“出來吧。”

——暴露了!但此刻,羅半夏卻並不感到多麼恐慌,反而有種豁出去的釋然。她鎮定地從槐樹身後走了出來,直視著那個男人,“這位先生,你到底是什麼人?跟NAA是什麼關係?”

男人幹瘦的臉頰露出一絲獰笑,深邃的雙眸閃過惡狠狠的凜冽,“女警官,這都不是你該知道的。而且,你很快就不會再好奇了。”說著,他扭頭望著茂威汀,一字一句地說道,“任何事情都要有個了結。斯沃德,隻要除掉這個弱點,你依然是最所向披靡的利劍。”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男人敏捷地從口袋中掏出一把黑色手槍,對準羅半夏毫不遲疑地開了火。

“不!艾倫!”

羅半夏看到茂威汀神色驚懼地奔向她,但另一個龐大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她麵前擋住了視線。然後下一刻,她發現杜文薑倒在了自己的懷裏,鮮血汩汩地從他腹部流出。

“小文,你怎麼來了?”羅半夏又驚又懼,淚珠子不斷往外蹦,雙手拚命按住那還在出血的傷口,“堅持住!你不要死啊!”

杜文薑的臉色慘白如紙,嘴唇湧出一道道血紅的液體,胸口如潮汐般急促地起伏著,仿佛下一刻就會停止。

“小夏,我擔心你……”原來,他是因為羅半夏匆忙掛掉了電話,擔心有事才找過來的。

羅半夏的眼淚更加洶湧了。她終於意識到一直以來自己有多麼自私,坦然享受著他對自己的好意,卻從來不曾真正去麵對他的真心。

“哈哈哈……好極了。”那個叫作艾倫的男人把槍收回到口袋裏,對著茂威汀冷笑道,“這個結果似乎更妙。現在你可以跟我走了吧?”

“小夏,我……”杜文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從口袋裏哆哆嗦嗦地掏出一個盒子。那大紅色的緞絨盒子已經被鮮血洇成了黑紅色,“我一直都不知道該怎麼對你說,小夏,你……”

羅半夏拚命地搖頭,旋即又拚命地點頭,聲音如下墜的風箏帶著極速的絕望,“小文,你什麼也不用說。你要說的,我都懂……”

站在遠處的男人默默地望著這煽情的一幕,那張麵無表情的臉孔仿佛愈加凝固、肅然,再也沒有一絲生氣。

“走吧。”隨著艾倫的一聲指令,茂威汀木然地轉過身,腳踩在落葉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羅半夏聞聲憤恨地望過去,眼淚迷蒙的視線中,那個黑色的身影像一個噩夢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