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半夏望著照片上王墨羽和丁一平的合影,不禁對自己的急躁態度感到有些歉疚。而其他同事心裏想的是,杜文薑向來虛張聲勢多於真材實料,這次竟然真的追查到了重要情報——果真愛情的力量是偉大的。
“既然王墨羽曾經跟丁一平在一起,那麼她攝入過SPLIT藥物的可能性就很高了。”杜文薑繼續道,“當她的情緒受到刺激,在藥物的作用下做出過激行為,也是合情合理的。”
“大家怎麼看?”羅半夏問道,“自殺的立論能站得住嗎?”
會議室內有一瞬間的沉默,仿佛是對杜文薑孜孜不倦求愛精神的敬意。然而下一秒鍾,就有一個聲音劃開了黏稠的空氣:“站不住。”
鑒證科的年輕警員龍俊凱吐了吐舌頭,說道:“羅隊,說句實話,自殺這個假設是絕對不可能成立的。”
“小凱,你嘴上沒毛,不要信口開河!”杜文薑頗為不滿道。
“小文,你今天結不了婚,也不能把氣撒到我們鑒證科的頭上啊!”一個清亮動人的女聲在會議室門口響起。正處於停職期的鑒證科女警盧杏兒穿著一身絳紅色的連衣裙款款動人地走了進來,“我們鑒證科提供的結論,向來都是靠譜的。”
“杏兒,你跑來幹什麼?”羅半夏惱火地望著死黨。這家夥一定是待在家裏閑得長毛,跑去找龍俊凱了解案情了。
“是啊,盧杏兒,你還在停職接受審查,不要來搗亂。”杜文薑被她剛才那句話氣得嘴都歪了。
盧杏兒爽朗地咧嘴一笑,說:“我沒有搗亂啊!我又沒去現場,也沒參與鑒證科的實際工作,我隻是來為你們提供一點專業意見罷了。”
“什麼意思?”羅半夏把身體微微向後一靠,顯然對她的“專業意見”有了一定的期待。
盧杏兒指了指投影幕上的照片,說:“光憑這張照片,就可以排除自殺。”
說著,她從龍俊凱手中接過激光筆,把紅點打在了牆壁上部那一攤因撞擊造成的噴射狀血跡上,“這個位置差不多跟死者的身高一致,即死者是站立著的時候受到了後腦部的撞擊。而屍體被發現的時候,死者是癱坐在牆根地麵上的。也就是說,死者腦部受到撞擊之後位置發生過變化,從站立變為了坐姿。”
羅半夏望著那張案發現場的照片,認同地點了點頭,“這是很自然的,人死亡之後怎麼可能還站得住?當然會慢慢滑落,坐到地上啊!”
“滑落?小夏,你從哪裏看出死者是滑落的?”盧杏兒把激光紅點打在了噴射狀血跡和死者頭部之間的空白牆壁上——那裏如同下過雪的大漠荒原,白茫茫的沒有一絲雜質。
“你是說……”羅半夏和在場的同事都意識到了,如果王墨羽頭部被撞擊後緩緩滑落坐到地上,那麼在噴射狀血跡和她頭部的最終位置之間應該會出現拖曳狀的血跡才對。
盧杏兒猶如一名熟練操作著鍋鏟的廚師,蹙著鼻子說道:“沒有拖曳狀的血跡,這說明存在另外一個人,把死者的後腦勺撞破之後,又扶著她坐到了地上。當然,這個人有極大的可能就是凶手。”
羅半夏倒吸一口涼氣,眼前那扇原本透著一絲光亮的真相之門“砰”的一聲,關得嚴嚴實實了。但這或許是一件好事,可以逼迫她去正視這個案件的複雜性。
然而,杜文薑卻不肯善罷甘休,竭力反駁道:“就算沒有拖曳狀血跡,也可能是死者撞擊之後還有意識,自行坐下來的啊!”
“小龍,剩下的就交給你啦!”盧杏兒把激光筆一扔,大搖大擺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龍俊凱又從電腦上打出幾張新的照片,說道:“羅隊,其實我們還發現了一些決定性的證據。”
說著,激光紅點落在照片中死者身後地麵的一攤血液上,“這攤血跡是從死者後腦部流到地麵上的,出血量很大。而且,我們發現,這攤血液上有被人攪動過的跡象,另外……”紅點又落到了死者麵部的血跡上,“死者額頭上流下來的血液並非後腦部撞擊造成的,似乎是凶手故意灑上去的。”
“啊?你的意思是……”羅半夏的眼睛瞪得如同受了驚的羚羊,“凶手把地麵上的血液故意弄到了死者的額頭上?為什麼?”
“為了嚇人吧?”盧杏兒笑道,“小夏,你不覺得死者麵部這副鮮血淋漓的模樣,簡直就像一隻來自地獄的惡鬼嗎?”
“這些痕跡都可以表明,王墨羽是被另外一個人殺害的。”龍俊凱總結道。
這時,沉默了許久的張成龍終於發話了:“小龍和小盧說得都很有道理。我在屍檢的時候,還發現死者的衣服上有很多褶皺,想必死者生前跟凶手曾經有過激烈的搏鬥吧?”
杜文薑把手覆在額頭上,眼角沒好氣地往上吊著,歎息道:“這麼多證據,你們剛才怎麼不早說?”
多情先生
“你們不是做過筆錄了嗎?怎麼沒完沒了?”
城裏最熱鬧的午夜酒吧裏,李琦正坐在吧台上一邊抽煙,一邊跟一位辣妹聊天。見到羅半夏和杜文薑,他沒好氣地引他們來到僻靜處,說話的語氣十分不善。
“李琦先生,未婚妻屍骨未寒,你就這樣出來尋歡作樂,似乎不太好吧?”羅半夏難以遏製心中的嫌惡。
“羅警官,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權利。”李琦攤了攤手,“難道非要活在那些庸俗的套路裏,才算是正確的?”
羅半夏被他堵得一口氣哽在喉嚨裏。杜文薑惡狠狠地瞪了李琦一眼,說道:“李琦先生,我們想了解一下,案發當天你下樓去找王墨羽的時候,都去了什麼地方。”
“就在樓下的大街上找啊!能去什麼地方?”李琦的眼裏泛出了一絲惶惑。
“我們在王墨羽的手機上沒有發現那段時間裏你給她打電話的記錄。”羅半夏拿出了撒手鐧,“按理說,你下了樓沒見到她,應該會打她的手機吧?這年頭哪還有人在大街上憑空找人的?”
李琦眼底的惶恐越發深了,嘴角輕輕地抽動著,“我,我一時急昏了頭,沒想起打電話這事兒……”
“恐怕不是這麼簡單吧?李琦先生,我們查到你給未婚妻王墨羽買了一份巨額保險,受益人的名字,可是你哦。”杜文薑打開手機相冊,把拍到的保險單複印件展示給他看。
“這……警官,你們什麼意思?你們在懷疑我?”李琦的肩膀微微顫動起來,旋即整個人像被點著了的汽油般燃燒起來,“開什麼玩笑!很多人都親眼看到我跑下樓去找墨羽,我根本就不在現場,你們憑什麼冤枉我?”
“別緊張,李琦先生。”羅半夏緩和了語氣。這個男人很聰明,他知道隻要那個走廊的視線密室不破,他就永遠都是安全的,“我還想了解一下,王墨羽突然悔婚,你覺得是什麼原因呢?畢竟,如果當時你們順利登記的話,她就不可能跑到辦公區的走廊裏了。”
李琦被剛才杜文薑的逼問弄得有些神情恍惚,木然地答道:“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因為範虹來鬧了一下吧?但按理說也不至於……說實話,我也想不通她為什麼會那樣……”
羅半夏還想再問什麼,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在角落裏晃過。
——是他?羅半夏使勁地揉了揉眼睛,可那個瘦高挺拔的身影已經消失了。他真的出現了?難道這個案子也跟NAA有關?
走進DunPeal公司總部大樓,羅半夏莫名地感到一種如熱鍋上的螞蟻般的不安。雖然一直知道杜文薑是DunPeal未來的繼承人,但一想到跟他結婚,將來就會成為這個企業的“老板娘”,多少讓她有種抵觸心理。隻是杜文薑查到,李琦的前妻範虹是DunPeal公司的職員,她才不得不跟他來走一趟。他們來到會議室,範虹已經等在那裏了。還沒說上幾句,她便先聲奪人地罵道:“關我什麼事啊?那個女人搶別人老公,本來就不得好死!”
羅半夏望著她那副理直氣壯的神情,尷尬地一笑:“範女士,昨天你去婚姻登記處大鬧之後,被害人王墨羽就悔婚了,然後又被殺死在辦公區的走廊裏。所以,你的大鬧其實是她被殺的一個導火索,你怎麼能說整個案件跟你沒有關係呢?”
範虹左側的臉頰抽搐了幾下,唇邊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我,我隻是想去阻止他們結婚,但是警官你們在那裏,我又做不了什麼,後來我不是識趣地離開了嗎?誰能料到她會被殺啊?”
“李琦跟王墨羽昨天要登記結婚的消息,你是怎麼知道的?”羅半夏問道。
“是同事告訴我的。”範虹的眼眸黯淡無光,“李琦原本是我們公司網絡銷售部的技術總監,他給一些同事發了喜帖,消息輾轉傳到了我的耳朵裏,我才知道他打算在那天登記擺酒。”
“哦?李琦原來也是我們公司的?”杜文薑神色古怪地眯起了眼,“那麼他是什麼時候離職的?”
“半年前。他為了買第二套房跟我假離婚,結果卻被我撞破跟別的女人亂搞關係。我把這事兒捅到了公司論壇上,他麵子上掛不住,就辭職了。”範虹的聲調隨著眼睛裏的血絲漸漸高昂起來,“這個男人根本不是個東西。我後來才知道,他早就出軌很多次了,外麵有各種各樣的女人。他為了保全自己的財產,才騙我假離婚的。”
“你的意思是……除了被害人王墨羽之外,李琦還有其他的情人?”羅半夏不禁想起昨晚在酒吧看到的情形。
範虹慘兮兮地一笑:“當然了。那個王墨羽隻是一個百貨公司的營業員,不管是學曆還是社會地位,跟李琦完全不相配啊!這個混蛋肚子裏打著什麼算盤,用腳趾頭也猜得到了。”
“警官,我還有一個會,可以走了嗎?”說完,範虹站起身來準備離開,起身之時一枚雞血石的項鏈掛墜在領口滾動了一下,滑入羅半夏的視野。
“等一下,範女士,您這枚雞血石掛墜是在哪裏買的?”
範虹低頭看了看那枚掛墜,如夕陽泣血般的顏色和象征著真愛的心形——恐怕是曾經的愛情在她生命中留下的唯一餘韻。她的神情變得有些淒苦,還帶著一抹對往昔的追憶:“羅警官,這個掛墜是哪裏都買不到的。這是李琦向我求愛的時候,親手為我雕刻的。”
“親手雕刻的?”羅半夏的眼眸瞬間變得鋒利無比。
“對。隻是我後來才發現,這個混蛋雕刻了好多個這種掛墜……”範虹自嘲般地笑了笑,嘴角拉起一絲無奈的意味。
羅半夏正想再問話,會議室的門被突然推開了。杜文薑的父親,DunPeal公司的董事長杜可偉神情肅穆地出現在他們麵前。
“小文,你們在幹什麼?”杜可偉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年輕,輪廓分明的臉龐透露出多年縱橫商海的殺伐決斷的氣魄。
“爸,我跟小夏在查案啊,你來做什麼?”杜文薑略有些心虛地說道。
杜可偉眉宇間蘊藏的那一縷怒氣在兒子漫不經心的回答麵前勃然爆發出來,“別老是把警察往我們公司裏帶!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一沾上警察,公司的股價就會大幅下跌的!”說著,他朝範虹怒目瞪了一眼,“你還杵在這裏幹嗎?回自己的崗位去。”
“杜伯伯……”羅半夏不禁開口叫了一聲,想要爭取繼續對範虹的詢問。
杜可偉的目光如寒冰一般落在她的臉上,“羅警官。”他用這一聲稱呼在他們之間拉開了距離,然後陰惻惻地一笑,“聽說你想跟我兒子結婚?我把醜話說在前頭,這件事我們家族是無論如何不會同意的。”
“爸!”杜文薑急得眼睛裏都快冒出火來,“你非要當著小夏的麵說這些嗎?”
範虹眼見形勢不對,連忙抽身閃出了會議室。而作為當事人的羅半夏像被打了一記悶棍,眼前冒出來的全是金星。
怎麼回事?杜文薑不是說他們家人都同意嗎?不是說先去登記再商量婚禮的事情嗎?這……怎麼就變成她想跟富二代結婚,卻被富豪家族嫌棄的狗血言情劇了?
密室的破綻
夜晚九點多,婚姻登記處的大廳裏隻有一盞日光燈還開著,映照出一片慘淡昏暗的光亮。一個窈窕纖瘦的身影站在辦公桌旁,一頁一頁地翻查著記錄本。羅半夏跟董月霞副主任借了登記大廳的鑰匙,趁著夜晚人少來查資料。
“找到了。”突然,一個甜美的聲音劃破寂靜的空氣。
羅半夏抬起頭,隻見穿著淡紫色T恤的盧杏兒笑眯眯地出現在了大廳的門口。“杏兒,你來幹什麼?”
“小夏,杜文薑找你找得都快找瘋了,弄得全局上下都知道你被杜家退了婚。連沈局長都怕你想不開,組織大夥兒到處找你呢。”盧杏兒的語氣裏帶著戲謔。
“那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人人都以為你受了情傷,跑到哪裏默默舔舐傷口去了。隻有我這個死黨才知道,羅半夏警官向來是以拚命工作來療傷的。”盧杏兒調皮地眨了眨眼。
“胡說八道,誰被退婚了?我本來就不怎麼想結這個婚。”羅半夏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好了,你趕緊走吧!別在這裏影響我查案。”
“喂,真沒良心啊!”盧杏兒俏皮地嘟著嘴,“我們可是一直很擔心你的。”
“你們?”羅半夏一怔,抬眼仔細地往盧杏兒身後望去。在黑暗中,一個瘦高的身影慢慢露出了輪廓。
羅半夏望著那張傲骨崢嶸的臉,喉嚨裏哽著她想喊卻喊不出來的名字:“盧杏兒,你瘋了。他……警方正在找他。”
“小夏,他又沒有開槍殺小文,怕什麼?”盧杏兒一臉滿不在乎。
羅半夏把目光釘進男人的瞳孔裏,大聲問道:“那個高啟明呢?他到底在哪裏?”
茂威汀邁開長腿快步地來到了她的麵前,深邃的眼睛裏浮動著一絲異樣的柔光,“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我們來做個交易吧。”
“什麼?”
“我來解決這個案子,然後你跟我走。”
羅半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事到如今這個男人竟然還來跟她提這樣的要求,“哼,開什麼玩笑?我為什麼要跟你走?而且,這個案子,我已經破了。”
說到這裏,她狡黠地一笑:“不如反過來,如果我能破了這個案子,你就說出高啟明的下落。”
第二天一早,羅半夏把案件相關的人士都叫到了婚姻登記處的主任辦公室裏。主任王昌明見警察帶著一堆人進來,臉色十分不悅,“董主任,這是幹什麼呀?”
副主任董月霞努力露出和稀泥的笑容:“王主任,這位羅警官說,周六發生在我們這裏的命案有眉目了,她要現場揭露凶手呢。”
王昌明皮笑肉不笑地望著羅半夏,說:“羅警官,揭露凶手是你們警察的事,沒必要把人都弄到我們這裏來吧?”
羅半夏麵色一沉,肅然道:“王主任,不好意思。因為這個案件比較蹊蹺,有目擊者證明案發當時這外麵的走廊是一個視線密室。所以,我們不得不來現場對一些情況進行重新確認。”
王昌明的目光斜斜地往角落處一掃,那兒正站著目擊者呂威和唐斐。他不滿地小聲嘀咕道:“哼,什麼視線密室?依我看,不過是有人瞎說八道罷了。”
“什,什麼意思?”唐斐的臉頰不自覺抽搐著,“你是在懷疑俺們說謊嗎?”
呂威把眉毛一抬,迫不及待地澄清道:“警官,我們可以發誓,從那個逃婚的女人跑進走廊直到有人發現屍體,這中間絕對沒有別的人出入過。”
羅半夏點了點頭,說:“王主任,您的猜測恐怕站不住腳。我們已經詳細調查過,呂威和唐斐跟被害人王墨羽之間沒有任何利害關係,他們倆的口供應該是可信的。”
聽到這話,呂威和唐斐微微舒了一口氣。但王昌明仍然不依不饒,冷嘲熱諷道:“哼,如果非要相信他們的鬼話,這個案子就變成靈異事件了。”
羅半夏的唇畔浮起淡淡一笑,沒有接他的話茬:“密室的事情先放到一邊。我想,還是先從王墨羽突然悔婚說起吧。”
她的目光慢悠悠地從每個人的臉上劃過。除了目擊證人呂威和唐斐之外,被害人的未婚夫李琦,李琦的前妻範虹,當天的登記員杜玉鳳,檔案室的章蕾、黃瀚都悉數來到了這間並不寬敞的辦公室裏。
他們當中有人說了謊,有人躲在那個視線密室中殺了人。
“其實,我一直很疑惑,為什麼王墨羽會突然反口不願結婚。雖然範虹女士來大鬧了一場,但想必大家還記得,即便在鬧得最凶之時,王墨羽也並未流露出對李琦有什麼不滿。”
“是的,我記得王墨羽還反過來義正詞嚴地駁斥了範虹,說她是在他們離婚後才跟李琦在一起的。”杜文薑積極地附和道。在昨天找了羅半夏一夜之後,今晨好不容易有了她的消息,他不敢再提結婚的事情,隻能在辦案上盡心盡力表忠心,竭盡全力做配合了。
一聽到杜文薑開口,羅半夏不免想到他們家那點兒破事,心情複雜淩亂。她努力醒醒神,逼自己專注於眼前的案件,“所以我認為,令王墨羽突然反口悔婚的……恐怕另有原因。”
“什麼原因啊?”老大姐董月霞好奇地問道。
“真相就隱藏在整個登記過程的那幾分鍾裏麵。”羅半夏一邊回憶一邊說道,“我記得,當時登記員杜玉鳳曾經反複詢問王墨羽,是不是自願跟李琦結婚的。”
“那……那是例行公事啊!”杜玉鳳臉色有些蒼白,襯得胸前那顆心形的雞血石掛墜尤為醒目。
羅半夏慢慢走到她的麵前,雙目炯炯地逼視著她,“杜玉鳳,你胸前的這枚雞血石掛墜是從哪裏買來的?”
“啊!”這時,範虹突然失聲叫了出來,然後憤怒地瞪向李琦,“不要臉的東西,原來這個女人也是你的情婦!”
羅半夏的目光冷冷地一瞥:“李琦先生,聽說你喜歡親手雕刻心形的雞血石掛墜送給女朋友。你和這位杜玉鳳小姐的關係應該不簡單吧?”
李琦的臉頰好像被凍住了一般,僵硬地保持著一個尷尬的表情,“不,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跟玉鳳早就分手了……”
“是啊,我們兩年前就分手了。自從我知道他有老婆之後,就沒有再跟他聯絡了。”杜玉鳳也急切地想要撇清跟李琦的關係。
“既然已經分手了,為什麼你的脖子上還掛著他送的吊墜呢?”杜文薑幽幽地問道,“杜小姐,據我們了解,你這兩年似乎一直保持著單身吧?你是在等待什麼人嗎?”
“事情已經很清楚了。”不等杜玉鳳答話,羅半夏便蓋棺定論道,“王墨羽悔婚不僅僅是因為範虹的大鬧,還是因為在杜玉鳳的脖子上發現了這枚象征著愛情的雞血石掛墜。她突然意識到,李琦根本是一個風流成性、放蕩不羈的男人。所以,她才會在辦理登記手續的時候突然提出悔婚。”
這時,登記處的王昌明主任聽得有些不耐煩了,撓了撓頭道:“羅警官,你們說了半天,都在討論那位被害人為什麼悔婚。可是,這跟她被殺又有什麼關係呢?”
“當然有關係,這一切都是被精心策劃的。”羅半夏咬著牙齒,字字鏗鏘落地,“首先,李琦故意給前同事寄結婚喜帖,讓前妻知道自己這一天結婚,引來範虹大鬧婚姻登記處;然後,杜玉鳳又故意戴上雞血石掛墜讓王墨羽發現自己跟李琦的關係。兩相夾逼之下,王墨羽被一步步推入了他們倆一早設好的圈套之中。”
“胡說!我一直在登記大廳為新人辦理結婚手續,怎麼可能去殺害王墨羽?”杜玉鳳被逼急了,兩片嘴唇一抿,委屈地嗚咽起來。
“是啊,你們剛才明明說,那個走廊是一個視線密室。我和玉鳳都有不在場證明,你們可別冤枉了好人!”李琦望著哭得梨花帶雨的前女友,情緒激動地辯駁道。
“李琦,你以為視線密室還可以保護你們嗎?”羅半夏的語氣中含著十足的慍怒,“在你們兩人的關係暴露之後,這個視線密室已經不存在了。”
另一條通道
並不寬敞的辦公室內聚集著十幾個人,每人呼出的氣息在空氣裏交融、積澱,終於凝固成一種十分沉悶而黏稠的氛圍。
李琦粗聲喘息著,卻還是強作鎮定地笑道:“什麼意思?警官,你倒是說說看,我壓根兒沒在現場,怎麼能殺得了人?”
董月霞副主任望著兩邊劍拔弩張的架勢,小心翼翼地說道:“不好意思,羅警官,那位被害人被殺的時候,小杜就在自己的辦公座位上,我們都可以為她作證。”
“不錯,從表麵上看,他們倆都是最不可能行凶的人。”羅半夏雙瞳含著冷冽的笑意,“一個始終處在眾目睽睽之下,另一個則被人目睹下了樓,不在場證明可謂完美。然而,過於完美的事物往往可能是刻意安排的。為了這次殺人,他們倆可謂煞費苦心!”
“別賣關子了。那天走廊上,三間主任的辦公室都是上鎖的,對麵檔案室的黃瀚也說沒有聽到任何響動。他們倆是如何出入案發現場的呢?”王昌明大大咧咧地問道。
檔案室的章蕾咬著嘴唇,一本正經地思索著,“凶手會不會使用了那種偵探小說裏麵描寫的遠距離殺人的方法?”
“不,凶手一定曾經在案發現場出現過,他殺害王墨羽後,還將她的屍體扶坐到牆根邊上。”羅半夏反駁道,“隻不過,他並不是從樓梯口那邊進入走廊的。”
“可是,這走廊是個死胡同啊,沒有其他可以進出的通道了。”王昌明主任不信服地再次發難道。
“其實是有的。”羅半夏負手站立,目光徐徐望向辦公室那一排臨街的窗戶,“雖然這三間主任辦公室都是從裏麵上鎖的,但董主任提到過,登記大廳裏有主任辦公室的備份鑰匙。”
王昌明主任順著羅半夏的目光,扭頭看著那幾扇窗明幾淨的窗戶,一雙眯縫小眼猛然瞪大,“你的意思是凶手是通過我辦公室的窗戶進出的?”
“是的!凶手在樓下沿著外牆的下水管道爬上二樓,從事先已打開的窗戶爬進來,再打開屋門,就可以殺害在走廊上的王墨羽了!”羅半夏目露厲色,睨了李琦一眼,“這個手法唯有杜玉鳳跟李琦聯手才可以辦到。”
“我明白了。”杜文薑心領神會地接過話茬,“杜玉鳳事先偷了主任辦公室鑰匙,進來把窗戶打開。當王墨羽悔婚離去的時候,偷偷將鑰匙塞進李琦的手中。李琦便利用剛才提到的方法返回二樓走廊殺人,然後再沿原路回到一樓,裝作聞訊跑上來的模樣。”
“對。”羅半夏點點頭,用眼角的餘光向杜文薑投去了一抹讚賞,“當大家圍在一起察看屍體的時候,李琦將鑰匙悄悄還給杜玉鳳,由杜玉鳳利用取備用鑰匙的機會,將這枚鑰匙放回了備份鑰匙串裏麵。至此,整個手法就神不知鬼不覺地完成了。”
“李琦,杜玉鳳,你們還有什麼要說的嗎?”杜文薑厲聲嗬斥道。
李琦像被秋霜打蔫了的茄子,神色敗若死灰,嘴唇哆嗦著,“警官,這分明是欲加之罪!你們有什麼證據?”
羅半夏從公文包裏掏出一疊報告:“鑒證科在下水管道旁邊的牆壁上,發現了你的掌紋,而且五個指頭俱全。李琦,雖然你把下水管道上的指紋都擦去了,但沒想到還有一個掌紋留在了牆壁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