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琦像被迎頭痛擊了一記,眼神發直,整個人都懵了。杜玉鳳更是怏怏地別過頭,用紙巾悄悄地拭著淚,“我們是冤枉的,我沒有做過……”
“帶走。”羅半夏像裁判打響發令槍一般,英姿颯爽地下令道。
“等一下。就這樣草草結案,未免有點草菅人命吧?”一抹淡紫色的身影出現在辦公室的門口,盧杏兒臉上揚起一副招牌笑容,“小夏,你的推理瑕疵可不少哦。”
杜文薑搶上前護住心上人,斥道:“盧杏兒,你又跑來搗什麼亂?”
“杏兒,你到底想說什麼?”羅半夏的目光落在了盧杏兒左耳戴著的那個藍牙耳機上。
“我想問問,那個牆上的掌紋到底是鑒證科的哪個笨蛋發現的?”盧杏兒不無譏諷地說道,“有很多種可能性,都會造成李琦在那麵牆上留下掌紋,怎麼可以拿來當決定性證據?”
經這一番提醒,李琦猛然直起脖子,說:“對對,我想起來了,當時那個牆根下有個老伯在買菜,我跟他打聽墨羽的去向時,或許無意間扶了一把牆壁。”
羅半夏後背的冷汗直冒,卻兀自逞強道:“即便沒有決定性的證據,可是唯有這個推論才能解釋視線密室。”
“嗬嗬。”盧杏兒微微冷笑,那神情仿佛來自另一個人,“小夏,歸根結底你犯了三個錯誤。”
“第一,把偶然當成了必然。”盧杏兒裝模作樣地伸出一根指頭,“範虹的鬧場、杜玉鳳脖子上的掛墜,或許有可能導致王墨羽情緒失控而悔婚,但這並非百分之百會發生的事。況且,王墨羽情緒失控後闖入辦公區,更是一個不容易預見的舉動。如果李琦和杜玉鳳基於這一點去設計殺人詭計,是不是有些太冒險了?”
羅半夏的雙眼死死地盯著盧杏兒左耳旁的那個藍牙耳機。從她那副侃侃而談的模樣裏,幾乎可以想象,耳機那頭一定是那個男人在巧舌如簧地駁斥她。
“第二,把動態當成了靜態。呂威和唐斐坐在登記大廳門口,雖然是一種暫時的靜態,但這兩個時間證人並不是永恒的。如果他們倆在王墨羽跑進走廊之後,就下樓離開或者走進登記大廳辦事,那麼這個視線密室便不存在了,李琦和杜玉鳳處心積慮地為自己偽造的不在場證明也就失去了最有力的證人。”
呂威跟唐斐麵麵相覷,說:“是啊!其實我們倆也想過要下樓去追李琦,告訴他未婚妻還在樓上呢。”
盧杏兒兩眼笑得如一彎新月,“第三,把想象當成了事實。小夏,你想當然地認為李琦可以從外牆的下水管道爬上來,但到底有沒有實地去勘查過窗戶外麵的情形呢?”
說著,盧杏兒側身繞過王主任和董副主任,徑直來到打開著的窗戶旁,指著樓下說道:“你來瞧瞧,這可是臨街的窗戶哦!據說周末的時候,這條街上還會有一些商販從城外運來新鮮蔬菜水果擺攤叫賣,附近的居民都會來購買。試問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李琦能從外牆爬上來嗎?”
無效婚姻
夜幕終於烏沉沉地降臨,習習微風吹不散空氣裏沉悶黏稠的暑氣。羅半夏亦步亦趨地跟在盧杏兒身後,走進了警局附近一個普通的居民小區。沒走幾步,便見到前麵一間簡易房屋旁邊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昏暗的天色下,他的目光熠熠,嘴角微微揚起,仿佛已經等候多時。
“他……怎麼會在這裏?”羅半夏明知故問道。
當盧杏兒說要帶她來揭開真相的時候,她便猜到這個男人一定會出現的。麵對白天的重大慘敗,他怎會放過如此絕佳的嘲諷她的機會?
男人緩緩地走到她的麵前,邪氣地一笑:“既然來了,要記得兌現承諾。”
他所指的承諾,自然是之前提過的“我來解決這個案子,你跟我走”。羅半夏可沒打算理會他這種無理的要求,“我沒有那個意思……”
“好了,抓緊時間,長話短說。”茂威汀打斷了她,神情中有一種鮮見的急不可耐,仿佛是在踢走眼前礙事的絆腳石。
“落跑新娘之死,首先要解決她為什麼會跑的問題。”他的語速飛快,但吐字清晰,“既然王墨羽連前妻範虹的控訴都忍下了,又怎麼會因為杜玉鳳脖子上的雞血石項鏈而產生動搖?這些都不能構成她逃婚的理由。簡單地說,那天必然是出現了某種更加緊急的情況,才讓她不得不逃婚,而且還必須跑到辦公區的走廊裏去。”
“到底是什麼緊急情況?”羅半夏問道。
茂威汀的目光緩緩地落在了身旁那間簡易小屋的門上,“婚姻登記過程中發生過什麼事?辦公區那裏又會有什麼?”
羅半夏低下頭,那天發生的各種情景在腦海中飛馳而過,卻無法確定究竟是哪一件出了問題。
“我詢問過當天在現場的人,他們印象最深的事,就是杜玉鳳曾經反複地提醒李琦和王墨羽必須處於未婚狀態,否則婚姻登記就無效。”盧杏兒笑眯眯地說道。
“是啊,那又怎麼樣?”羅半夏不解。
“那正是王墨羽最害怕的事情——婚姻登記會無效。”茂威汀神情肅然地說道。
“難道……你們想說王墨羽並不是未婚?她隱瞞了自己的婚史?”羅半夏覺得不可思議。
“對啊!”盧杏兒跟茂威汀默契地一唱一和,“據目擊者稱,王墨羽最後說的話是‘我現在還不能結婚,不能這樣結婚’。這句話深究起來,未必是想要逃婚的意思,完全可以理解成,她需要在結婚登記之前把某些事情處理好。”
“她要去處理什麼事情?”羅半夏擰起眉頭,越發迷惑。
“去確認自己的前一段婚姻是否無效。”茂威汀的嘴角浮起一道弧線,“《婚姻法》明確規定,對於重婚的、有禁止結婚的親屬關係的、婚前患有醫學上認為不應當結婚的疾病的,以及未到法定婚齡的人,他們的婚姻都是無效婚姻。”
“我們不妨假設,王墨羽未成年時曾跟某個人結過婚,或者跟自己三代以內的直係親屬結過婚。這樣的婚姻自然是無效的,所以她一直自稱沒有結過婚。但是,那場婚姻的登記資料很可能還留存著。當杜玉鳳反複強調未婚身份的重要性之後,她開始疑心自己從前的婚史記錄會造成影響,所以就跑進了辦公區。”茂威汀再次望向簡易小屋那扇緊閉的門,“那裏除了三位主任的辦公室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場所——檔案室。”
“她是去檔案室查以前的婚史記錄!”羅半夏聽得有些明白,又有些糊塗,“可是,她為什麼不直接向李琦說明這一切呢?”
“笨啊!小夏,她當然是想在心愛的男人麵前保持自己是未婚的形象啦!”盧杏兒笑道,“畢竟,無論是當人童養媳還是跟近親結婚,都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呀。”
茂威汀沉著臉,“現在可以得出結論了。王墨羽曾經去過那個檔案室,但那個管理員卻說什麼都沒聽見,他分明是在說謊!”
“是黃瀚?!”羅半夏的眼眸一亮。的確,如果凶手是黃瀚的話,那個所謂的視線密室就不存在了。可是,黃瀚沒有殺人動機啊!從一開始,她就將這個看起來有些神經質的男人排除在嫌疑人之外了。
“黃瀚,你是不是出來把事情說清楚比較好呢?”盧杏兒突然向那間簡易小屋大喊了一聲。
羅半夏目露詫異,原來他們引她到這裏來,就是為了捉拿黃瀚。可是,一個婚姻登記處的公務員怎麼會住在如此破敗的簡易房屋裏麵?正當羅半夏走上前去準備敲門的時候,“吱呀——”一聲,門居然自行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裏麵傳了出來,“小夏,你還要被這個男人蒙蔽到什麼時候?如此漏洞百出的推理,他也好意思說出口?”
話音剛落,杜文薑就帶著黃瀚出現在了門口。黃瀚依然步履蹣跚,畏畏縮縮,一臉擔驚受怕的樣子,“羅警官,我不認識那個女人,我沒有殺她!”
“可是,王墨羽明明去找你谘詢過問題,你為什麼要說謊?”羅半夏問道。
“他說謊是有自己不得已的理由。”杜文薑雙目挑釁地望著茂威汀,“麻稈先生一定不想聽到這個理由吧?”
茂威汀的瞳孔一縮,仿佛被尖針刺痛了一般。盧杏兒護在他前麵,衝杜文薑嚷道:“喂,小文,適可而止吧?這個黃瀚有什麼理由要說謊?”
“因為他不想跟人過多接觸,不想惹是生非,更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杜文薑的聲音在夜風裏輕輕飄蕩開來。他從上衣內側口袋裏掏出兩頁紙,遞給羅半夏,“黃瀚並不是婚姻登記處的公務員,隻是一個臨時聘用人員。但是,他在那裏已經待了十年了。每天除了單位和家裏,幾乎不去任何地方,簡直像一個離群索居的幽靈。”
“黃瀚……”羅半夏望著資料上的那張證件照,突然覺得無比眼熟,“他,他難道是……王涵?你是王涵警員?”
夜色中,那個畏縮的身影似乎抖了抖,好不容易站直了,輕聲道:“羅警官,好久不見!最後一次見到你時,你還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
戲劇性的變化來得太快太突然,幾乎擾亂了羅半夏一切正常的思考。為什麼王涵會躲在這裏?他更名改姓究竟在逃避些什麼?他跟這個案件又有什麼聯係?無數的問號如同雪片一般向她飛來,令她都沒有注意到身邊的男人正在緩緩挪動腳步。
“羅警官,我真的沒有殺人。”曾經的警員王涵呼吸急促,似乎在努力壓製內心的恐懼,“檔案室的裏屋有監控攝像頭,你們可以去調取。我出去跟那個女人說了一分鍾話就回裏屋了。我跟她說我不是正式職員,沒有查檔的權限,讓她過會兒再來。”
羅半夏正想追問,隻聽見杜文薑冷冷地喝道:“想跑嗎?麻稈先生!”一抬頭,隻見周圍樹叢裏躥出十幾個特警,舉著衝鋒槍將他們團團圍住了。
“這是做什麼?小夏,讓他們住手!”盧杏兒厲聲喊道。
“小夏,你清醒點,這個男人自始至終都在蒙蔽你。就像剛才那樣,把白的說成黑的,把假的說成真的!”杜文薑的胸膛劇烈起伏著,激動地嚷道,“他想冤枉王涵,甚至想借你的手除掉王涵。如此險惡用心,你還不明白嗎?”
羅半夏扭頭看著那個男人,眸光中閃過驚詫和痛楚,“你……”
“小夏,快過來。別跟他廢話,我已經跟沈局申請了逮捕令!”說完,空氣中響起了槍支上膛的聲音。
看見的沒看見
“我希望你能相信我。”冰冷的聲音帶著幾許無奈,沉甸甸地落進她的耳朵。
空氣裏飄浮著散不開的悶熱,一如她內心無法排解的恨意,“你還要我相信什麼?”
剛才,當警方將他們團團圍住的時候,盧杏兒放出了有毒的煙幕彈。羅半夏、杜文薑和其他同事們當下就失去了知覺。等她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帶到了婚姻登記處,正靠坐在大廳門前的那排休息椅上。
真沒想到,竟然會有這麼一天,盧杏兒和茂威汀成為她真正意義上的敵人。
“我並不知道那個王涵的身份。”冷麵男的神色平淡,眼眸深處卻有一絲如針尖般細小的惶恐。
“是嗎?可是從我們認識到現在,你的推理從來沒有出過錯,為什麼偏偏這一次錯了?”羅半夏雙手指節攥得發白,目光中充滿了恨意,“你應該很清楚,找到王涵意味著什麼!”
盧杏兒生氣地嚷道:“小夏,你公平一點好嗎?威汀隻是想幫你盡快破案而已。”
“杏兒,你還有臉說?”羅半夏憤恨道,“你竟然對自己的同事用毒氣彈,你簡直無藥可救了!”
“什麼毒氣彈?那裏麵不過摻了點讓人困倦的藥品罷了。”盧杏兒被她激得直跺腳,“威汀,我早就說了,不要帶上她。”
然而,茂威汀並沒有答話。他目光焦灼地盯著樓梯口那邊的空地,突然在羅半夏身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被他高大的身軀一擠,暖熱體溫相觸,羅半夏不由得往旁邊躲了躲。
“是我錯了。”突然,茂威汀用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自言自語道,“我太急於找到他們的關聯,竟然忘記了最簡單的方法。”
說著,他站起身來,指著樓梯口和旁邊的洗手間,急促地說道:“瞧,這排休息椅和樓梯口並不是正對著的,因為洗手間占據了一定的空間,從這裏隻能看到一部分的樓梯。換句話說,坐在這個位置看過去,不論是樓梯口對著的牆根下還是樓梯上半部分的那個斜三角區,都是視野中的盲區。”(如下圖)
“那又怎麼樣?”羅半夏還沉浸在惱火中,卻被他莫名地拉回了案件裏麵,“坐在這裏,樓梯的大部分區域都能看見,有什麼人上下樓一目了然啊。”
“假設凶手事先站在樓梯口對麵的那個牆根下(盲區 1),由於視線的死角,坐在這裏的呂威和唐斐是看不見他的。而王墨羽急匆匆地跑出來,想要去檔案室查資料,也不會注意到這裏究竟站著什麼人,隻會把他當成是一個在樓梯口等待的路人罷了。換句話說,凶手並非沒有進入視線密室,而是早就已經待在裏麵了。”
茂威汀說著走到樓梯口牆根下的那個位置,向她們演示。果然,他貼著牆壁站在那裏時,坐在椅子上的羅半夏完全看不見他的身影。
“接著,王墨羽就去檔案室詢問了王涵,得到的答複是讓她等待一會兒。”茂威汀招手示意她們倆走過去,來到了走廊的盡頭,“王墨羽在等待的過程踱步來到了這個位置。而這時,原本站在樓梯口的凶手走了過來,跟王墨羽發生爭執,失手殺害了她。”
羅半夏臉色僵硬地看著他,覺得他不過是在做困獸之鬥:“哼,就算按照你說的,利用那個盲區,可以解釋凶手是如何進入這個視線密室的。但是他要如何逃脫呢?當檔案管理員章蕾來上班的時候,凶手不是會被逮個正著嗎?”
“說得對!凶手幾乎就要被逮個正著,但他卻想了一個辦法,讓別人明明看見了他卻以為沒有看見。”茂威汀語氣凝重地說道。
“看見了卻以為沒看見?”羅半夏失聲大笑,“你是在跟我講異次元的推理嗎?”
茂威汀突然伸出手,輕輕地拍了下她的腦袋,眼底聚攏著笑意:“凶手殺了人之後,當然要想辦法逃跑。可偏偏這時,章蕾的高跟鞋聲從樓底下傳了上來。逃離走廊已經來不及了,凶手急中生智,想出了一個隱藏自己的方法。”
“隱藏?他藏哪兒了?”盧杏兒問道。
茂威汀指著走廊盡頭的牆壁,說:“這裏四麵牆壁,所有的屋子都鎖著門,不可能藏到任何一個具體的地方。唯一可以藏身的隻有那具屍體了。”
“什麼?藏身於屍體?”羅半夏雙目圓睜,驚詫不已。
“杏兒告訴我,屍體身後地麵上的那攤血液有被攪動過的痕跡,而且屍體額頭上的血是被凶手刻意灑上去的。”茂威汀示意盧杏兒坐到牆根底下,“變色龍可以偽裝成樹葉藏於森林,人也可以偽裝成屍體藏在屍體本應出現的地方。”
說著,茂威汀在盧杏兒的前麵坐下,高大的身軀正好遮住了盧杏兒嬌小的身形,“凶手從高跟鞋的聲音可以判斷出,從樓下走上來的是一個女人,女人的膽子一般都比較小,如果看到牆壁上噴射狀的鮮血和地上滿臉是血的屍體,多半不敢近身,而是會跑出去叫人來幫忙。”
“啊,原來如此。所以,凶手就是趁著章蕾跑出去叫人的時候,逃跑了?”盧杏兒興奮地叫道。
“不可能。那時候,呂威和唐斐已經站起來往這邊走過來了,如果凶手逃跑一定會被他們看見的。”羅半夏激烈地反駁道。
茂威汀眸中的墨藍色愈加深沉,“是的,凶手沒有跑下樓,而是輕手輕腳地跟在章蕾的身後,一邊擦掉臉上的血跡,一邊躲進了樓梯上半部分緊貼檔案室的那個三角盲區裏麵(見圖,盲區 2)。等到呂威和唐斐跑過來的時候,他便裝成是從樓下聞聲跑上來的路人,混入了前來圍觀的人群當中。之後,他再趁人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屍體上的時候,悄悄溜掉——這就讓目擊者明明看見了凶手,卻把他當成了從別的地方趕來的人。”
羅半夏雙目微闔,專注地想象著茂威汀所描述的情景。凶手膽大心細,竟然偽裝成一具屍體躲在這裏,然後跟隨第一發現人跑出來,再趁亂逃跑。這個人既有機智又有膽識,每一步都表現出極強的應變能力,任何一個環節出任何一點差錯都可能功虧一簣。
“可是,即便凶手偽裝成了屍體,難道那個章蕾會察覺不出前後的人變了嗎?”羅半夏的聲線微微顫抖著。
茂威汀有些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這個走廊光線昏暗,即便章蕾看到了屍體,也不過是短短一瞥,最多留下一個滿臉是血的恐怖印象而已。當然,在這個案件中的凶手還必須滿足三個條件才能完成這個詭計:第一,身形要比王墨羽高大,能夠擋住她;第二,當天穿的衣服要跟王墨羽的相似,比如至少是同一種顏色的;第三,要有殺害王墨羽的動機。”
“動機……”羅半夏的腦海中如播放快進錄像一般回溯著當時的情景,突然在一個人的形象上定格、放大,“那天,範虹穿著一身紅色的連衣裙,跟王墨羽身上的紅色裙裝非常相似,而且她的身材確實比王墨羽要高出一截。”
茂威汀鄭重地點頭:“是的。她來大鬧婚姻登記大廳,沒想到竟然有警察在,隻能先退了出去。然而,她並不甘心,就一直站在樓梯口的牆根下等待,直到看到王墨羽急匆匆地奔進了走廊深處,然後又看到李琦追出來跑下樓去了。她想,終於有機會跟王墨羽單獨對質了,便悄悄跟了過去。誰知情敵見麵分外眼紅,爭執之下發生了意外。”
“但這都是你的推測而已,根本就沒有證據。”羅半夏輕輕地咬住下嘴唇。
尾聲
羅半夏坐在國際機場的候機大廳裏,低頭專注地翻看著一份文件。
五分鍾前,盧杏兒向她報告了案件的最新調查結果。原來案發那天,範虹戴了一頂圓禮帽,警方在帽子的內沿上驗出了王墨羽的血跡。據範虹自己交代,她在偽裝完屍體後,怕臉上的血跡擦得不幹淨,就戴上了帽子和墨鏡遮掩。回家後,她清洗了衣服、皮包,卻偏偏忘了這頂帽子——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不遠處,茂威汀和情報男湯川正站在落地窗前,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感謝我吧?要不是我一早就從王涵那裏偷到這份秘密記錄,美女警官會乖乖跟你來嗎?”湯川那張窄小的臉上露出一絲促狹的笑意。
茂威汀的嘴角緊了緊,說:“沒想到,這個王涵隱姓埋名這麼多年,竟然一直在追查當年的案子。”
“是啊!他的記錄裏說,羅霄雄警官被子彈射中之後,他跟葉立輝兩人一起將其送進醫院。當天夜裏,他們倆留在醫院值守,準備羅霄雄的後事,結果卻發生了一次太平間盜屍事件。”湯川細長的眼睛閃出銳利的光芒,“雖然被盜走的並不是羅霄雄的屍體,他卻一直對這件事感到耿耿於懷。後來,警隊高層有人找他和葉立輝談話,讓他們主動辭職,並且給了一筆巨額的補償金。這筆金額絕對超出了正常離職能夠拿到的數目。”
“盜屍……”茂威汀的眸子裏泛出一絲狡黠之光,“當年那家醫院的人員多半都已經被擺平了。想要追查,恐怕不容易。”
“這個王涵很了不起,他利用婚姻登記處能夠查閱人口資料的便利,挖掘了很多事情。”湯川嘖嘖道,“他所掌握的信息幾乎跟我們差不多了,包括那個王墨羽,她是丁一平的前女友。但事實上,她才是SPLIT藥物的真正分銷者。丁一平的藥物也是從她這裏拿到的。”
茂威汀的拳頭微微攥緊,說:“這說明王墨羽背後還有一個真正的供貨渠道,而且批量生產藥物的地點就在國內。王涵這個人實在太關鍵了。”
湯川歎了口氣,沉重地說:“你是知道他們的一貫手段的。王涵在被送往警察局的途中,遭遇了車禍,現在處於深度昏迷。”
羅半夏坐在候機大廳,認真看完了一份長達十年的秘密記錄。
那是一名有責任心的人民警察,在極端艱苦的條件下孜孜不倦地追查當年舊案的全部心路曆程。王涵的執著讓她感動,希望父親的在天之靈能夠保佑他早日醒來。隻是,這份記錄中提到的那一次太平間“盜屍”事件,讓她不免有些在意。
事實上,當杜文薑率領特警包圍他們的時候,王涵曾經溜到她的身邊,悄悄對她說:“半夏,你還記不記得,你父親死的時候,曾經有一個少年出現在病房門口。我們問他什麼他都不說,隻是直勾勾地盯著哭得傷心欲絕的你。那個少年……”王涵的目光落在了茂威汀冷峻高大的背影上,但是他沒來得及說完,盧杏兒的煙幕彈就已經炸響。
難道,茂威汀當年曾經在醫院出現過嗎?為什麼?他是來確認那個被他親手射殺的男人是否真的死亡,還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隱情?羅半夏隻覺得自己被魔鬼誘惑了,內心升騰起一波又一波的掙紮和糾結,仿佛想為那個男人的行為找到一個合理的借口。
“親愛的美人,終於又見麵了。你不知道我有多麼想念你。”醇厚的倫敦腔在候機大廳裏響起,抬眼就看到那個長著兩撇小胡子的矮胖子笑眯眯地站在眼前。
“夏洛克探員?”羅半夏站了起來,驚訝地看著他,“你怎麼會在這裏?”
“哦,親愛的甜心,我是來接你的呀!”倫敦警察廳重案組鼎鼎大名的神奇探員夏洛克抿著兩片香腸嘴唇,目光與其說是慈祥,不如說是色眯眯。
“接我?去幹什麼?”羅半夏警惕地後退了一步。她知道,夏洛克跟茂威汀之間有著十分密切的關係。
“NAA的案子有了些眉目。布拉格那邊發現了一個疑似他們的秘密基地的地方,你們追查的那個叫作高啟明的男人應該也去了那裏……”夏洛克眨了眨眼睛,“怎麼樣?美人,跟我們一起去調查吧?”
羅半夏雙手負在背後,一臉防禦,“我為什麼要去?我是中國警察,隻聽從祖國的命令。”
“哈哈哈……”夏洛克開懷大笑起來,臉上的肌肉也有節律地抖動著,“威汀說得果然沒錯,你的確固執得像一頭牛。好吧,看看這個!”
夏洛克從懷中取出一張紙,展開在她的麵前,“國際刑警組織已經請求各國支援,聯合開展對NAA的調查和追捕。你的上司沈祥斌局長讓我告訴你,由你代表中國參加這次秘密行動。親愛的小姐,現在可以跟我們走了嗎?”
夏洛克的話音未落,茂威汀和湯川已經緩步朝他們這邊走了過來。羅半夏的舌底發苦,扭頭對夏洛克說道:“他,他也要跟我們一起參加行動嗎?他不是警察,他可是個罪犯!”
“哦,親愛的,他可是解決這個案件的鑰匙。”夏洛克伸出手指在空氣中搖了搖,“從現在開始,我希望你一步都不要離開他的身邊。”
茂威汀雙眸牢牢地迫住她,臉上仿佛有一抹淡淡的紅暈,神情卻一本正經,“我早就說了,你得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