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河中府:大廈崩塌的開端(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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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黴的招降使

1143年,西遼的菊兒汗、天祐皇帝耶律大石去世,按照中國傳統規矩,群臣給他上了一個廟號,叫作“德宗”。

所謂“祖有功而宗有德”,也就是說有開國大功的皇帝得上廟號為某祖,有德的後繼皇帝得上廟號為某宗。比如西漢劉邦就是太祖高皇帝(也簡稱高祖),他兒子劉桓就是太宗孝文皇帝;再比如北宋的趙匡胤是宋太祖,他兄弟趙光義就是宋太宗。南宋第一個皇帝趙構沒撈到個“祖”字,廟號是宋高宗,為什麼呢?因為他算是繼承了趙宋王朝的正統,算是複國,不算開國。

有哪些非開國之君也撈了個“祖”字呢,咱們來掰著手指頭算算,貌似也就元世祖忽必烈、明成祖朱棣和清聖祖玄燁三個而已,這三人自命功高蓋世,雖非開國,功比開國,所以臣子們才破壞規矩給上了“祖”的廟號。

西遼正像南宋,乃是繼承了契丹遼朝的正統,雖然基本疆域和老祖宗擁有的根本八竿子打不著,但無論耶律大石本人還是他的契丹、漢族臣屬們,全都不把虎思斡耳朵政權看作是一個新的王朝。正如大石曾經說過的:

“朕被迫率領著你們遠征大漠,希望能夠恢複故土,中興大契丹。這地方雖然富庶肥沃,終究不是你我君臣世代居住的地方,咱們總是要回故鄉去的呀!”

西遼或者喀喇契丹隻是後世史學者對這個帝國的稱呼,為的是和在北中國建立的契丹遼朝相區別而已,就像後唐、南唐之與唐,前秦、後秦之與秦一般。帝國的正式名稱應該是“大遼”或者“大契丹”,所以,群臣沒有也不敢給大石上“祖”的廟號,而是追尊他為“德宗”。

德宗皇帝耶律大石駕崩以後,太子耶律夷列年紀尚幼,無法管理朝政,於是群臣就遵照契丹遼朝的傳統,把大石的皇後塔不煙抬了出來,請她臨朝稱製、權國——比垂簾聽政還權大,因為塔不煙直接跑上了前台,直接麵對大臣們,麵前根本不必裝模作樣地垂道竹簾子。

塔不煙的全名應該是蕭塔不煙,姓耶律的皇帝娶一個姓蕭的同族女性為後為妃,本就是契丹遼朝的傳統,也順理成章地成為西遼的傳統。塔不煙權國整整7年,然後退居幕後,讓兒子耶律夷列親政;夷列統治了13年,壯年而歿,因為他的兒子們都還年幼,就命其妹耶律普速完臨朝稱製;普速完統治了整整17年,夷列的少子耶律直魯古才得以親政。

這裏麵就存在一個問題,即蕭塔不煙究竟是不是耶律大石的原配夫人呢?她是什麼時候嫁給大石為妻的呢?大石享年56歲,去世的時候兒子夷列年幼不能治國,也就是說,夷列還不到20歲,他起碼是在大石36歲以後出生的。考慮到塔不煙統治了7年才把朝政大權交給兒子,夷列更有可能繼位的時候才13歲,老娘治國7年以後他才剛剛成年。

如果夷列繼位時是19歲,那麼從大石去世往前推19年,是公元1124年,大石37歲,這一年的七月份他離開天祚帝的夾山行營北上,前往可敦城。如果夷列繼位時是13歲,從大石去世往前推13年,那是公元1130年,大石43歲,這一年的二月份他離開可敦城,整兵向西,進行近萬裏的大遠征。也就是說,夷列很可能是大石在可敦城養兵生聚的時候出生的。

對於大石數十年的軍旅生涯來說,這段時間相對平穩,娶妻生子,正其時也,話是說得通的,這種猜測也是很有可能的。然而大石是在這段時間裏娶了塔不煙的嗎?塔不煙是他第一位正室夫人嗎?古人娶妻普遍較早,男子20多歲還沒結婚並不常見,而大石20歲的時候是1107年,契丹遼朝雖然連根子都已經腐朽了,卻還沒有露出瞬間崩潰的苗頭——完顏阿骨打要在整整7年以後才起兵造反呢。身為遼太祖阿保機八世孫的耶律大石,肯定不會討不起老婆,當時更不會有什麼“匈奴未滅,何以家為”的想法,他為什麼要等到30多歲才在可敦城娶妻生子呢?

我們還是從頭開始,順藤摸瓜去探索各種可能性吧。首先,假設大石確實是20歲上下、風華正茂的時候娶的蕭塔不煙,但是多年無子,或者在戰亂中兒子們都死了,直到去往可敦城以後才生下了夷列。如果事實確實如此,就可以推出塔不煙的年齡並不比大石小太多,不大可能超過10歲。塔不煙在把政權移交給兒子以後,她的身影就從曆史上消失了,夷列在位13年而死,讓妹妹普速完監國,卻沒有請老娘二度出山,可能塔不煙已經去世了。如此推測,則塔不煙60多歲去世,倒也在情理之中。

還有一種可能性,即耶律大石的原配妻子,甚至還包括原配所生的兒子都已經在戰亂中去世或者失散了,為此他才被迫在與天祚帝決裂、自稱王號以後,再次挑了個蕭姓女子為妻,也就是塔不煙,生下兒子夷列和女兒普速完——史料上沒有記載大石還有別的側妃,如果普速完是側妃所生,應該也沒有資格臨朝稱製吧。

可惜史料記載太過簡單,我們隻能進行種種猜測,卻終究無法完整了解大石的家庭狀況。別說塔不煙是不是他的糟糠之妻,就連他一共有幾個兒子,夷列上麵還有沒有哥哥,下麵還有沒有弟弟,都無法給出準確的答案來。

而傑出的女政治家塔不煙的實際年齡和前半生的所有經曆,也就這樣湮沒在荒煙殘照之中了。

蕭塔不煙的尊號是“感天皇太後”,抱著兒子臨朝稱製,並且改年號為“鹹清”。魏良弢先生因此認為塔不煙很可能多年來與耶律大石同甘共苦,甚至在西遼的建立過程中起過很大作用,所以自改年號,把自己等同於皇帝一般,卻並沒有引起群臣的反對。然而這種猜測完全是不必要的,換皇帝就理當換年號,不管這個皇帝是年長還是年幼,是親政還是讓老娘、老叔甚至權臣來代管國家。說白了,“鹹清”是小皇帝夷列的年號,不是皇太後塔不煙的年號。

不過,塔不煙確實很有統治才能,在她的治理下,社會安定,百姓富足,西遼帝國蒸蒸日上。可惜樹欲靜而風不止,大石逝世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四方,甚至一直傳到了女真人耳朵裏。根據《金史》所載,皇統四年(1144年),也就是大石去世的第二年,回鶻派遣使臣進貢,說大石和他們國家相鄰,現在大石已經死了。金熙宗完顏亶聞報大喜,立刻就任命大臣粘割韓奴為武義將軍,回訪回鶻國,並且讓他得機會就前往大石(大石之國,即指西遼),去查看一下究竟。

粘割韓奴前往西遼,其真實用意是什麼呢?史書上並沒有明確記載。有兩種可能性:一、探看一下情況,看有沒有機會發兵攻打;二、看看西遼人肯不肯“歸服王化”,也和回鶻一樣成為金朝的屬國。

那麼,這個向金朝進貢的回鶻究竟是什麼國家呢?根據他們自稱“和大石相鄰”的地理位置來看,很可能是指高昌回鶻,《金史》中也記載說粘割韓奴是從“和州”前往西遼的。可是高昌回鶻不是西遼的附庸嗎?又為什麼會向金朝進貢呢?

中亞大國西遼,乃是耶律大石一手打下來的,大石才剛去世,高昌就膽戰心驚,懷疑將要變天,從而腳踩兩條船,向東方同樣龐大的鄰國金朝派遣使臣,倒也在情理之中。反正天高皇帝遠,今天西遼的使者來了,我好生招待,明天金朝的使者來了,我也盛情款待,你們互不碰麵,這西洋鏡就拆不穿。況且,就算拆穿了我的把戲,你又能拿我怎樣?發兵前來攻打嗎?那不正是把我往敵人懷裏推嗎?誰會有那麼傻?

總之,因為高昌回鶻的通風報信,金朝得到了大石逝世的消息,派粘割韓奴出使西遼。感天皇太後塔不煙將怎樣麵對這一來自東方的威脅呢?她會對金使擺出何種姿態,作何種表態?在我們後人看來,確實是件饒有趣味的事情。

根據《金史》所載,粘割韓奴出使西遼,一去就不回頭,誰都不知道他遭遇了什麼事情,是死是活,因此金朝對於西遼的內情始終是一頭霧水,也就拿不出是戰是和,或者威逼對方成為屬國的策略來,此事就此不了了之。直到31年以後的1175年,粘拔恩部的酋長撒裏雅、寅特斯率領康裏酋長孛古等三萬多人脫離西遼的掌控,前來降附,才終於道破了粘割韓奴的下場。

據他們所說,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那一年,大國(金朝)派遣粘割韓奴從和州(高昌回鶻)前去出使“大石”,才進入“大石”境內,恰好“大石”來到野外撞見了,就問韓奴是什麼人,為何不下馬致敬?韓奴回答說:“我乃上國使臣,奉天子之命前來招降你們,你應該下馬聽我宣讀詔書。”“大石”說:“你一個人前來,空口說幾句白話就想叫我們投降嗎?”叫人把韓奴揪下馬來,喝令他跪下。韓奴破口大罵:“反賊,天子不忍心對你們用兵,派我來招降你們,你就算不能自縛而降,親自前往謝罪,也該當禮敬天子使臣才對,怎麼反敢侮辱我?!”“大石”非常憤怒,就把韓奴給殺了。

《金史》中記述完這件事情以後,還解釋說:“這個時候大石林牙已經死了,子孫相繼,西方各部仍習慣稱呼他們為‘大石’。”可見所謂的國名“大石”,其實應該是西遼,人名“大石”,其實應該是耶律大石的繼承者,按照時間推算,應該是夷列或者塔不煙。

學者們大多把這件事歸到塔不煙頭上,但考慮到夷列繼位的時候起碼已經13歲了,並不是一個繈褓中的嬰兒,他離開虎思斡耳朵,跑去野外(傳統認為是去狩獵)遇見粘割韓奴,一言不合把對方給宰了,也並非不可能的事情。

“兩國相爭,不斬來使”,這在曆史上往往隻是不敢殺害使臣,或者使臣本人害怕被殺時才搬出來的話,事實上曆朝曆代被殺的使臣車載鬥量,多了去了。況且,就粘割韓奴說的那番屁話來看,他被殺也是活該。

估計粘割韓奴進入西遼直轄領地時間不長,還沒有詳細了解當地的狀況,以為不過是一小撮契丹遼朝的殘黨向西逃竄,勉強找個落腳點而已(估計高昌回鶻給了他很大的誤導,因為回鶻人絕對不會告訴他西遼有多強大,自己也隻是西遼的附庸),所以態度極其傲慢和強橫。當時金朝是很強大,可以說是東亞甚至世界上最強盛、疆域也最遼闊的國家,但西遼比它差得也有限,“兩國相爭,不斬來使”,前提總得是使者秉持著使者之道,你一副上國天使前來招降的臭麵孔,誰能忍得了呀?

所以粘割韓奴被殺完全是咎由自取,不管下令殺他的是塔不煙還是少不更事的夷列,都可以理解,並且不能說做得有多麼不對。

感天皇太後塔不煙執政7年,除了粘割韓奴被殺一事外,史書上對她統治期間所發生的事情完全付諸闕如,毫無記載。不過對於一個已經進入穩定期的王朝來說,沒有事是最大的好事,沒有戰爭、沒有大的動亂,四境太平,自然百姓得以安居樂業,有什麼不好的嗎?

塔不煙沒有對外用兵,更沒有為了完成亡夫耶律大石的夙願而遠征金朝,希圖複國,即便在金朝使臣粘割韓奴把她或者她兒子氣得十分厲害以後也沒有這樣做。這是因為一個王朝根基穩固以後,尤其在初代的征服者去世以後,自然會逐漸產生惰性。貴族、大臣們都有了自己顯赫的身份地位,有了財富,誰還會想著再靠打仗去攫取虛無縹緲的遠方的好處呢?即便是跟隨大石萬裏遠征,一路殺到西方來的重臣們,比如蕭斡裏剌、耶律燕山等人,大概也都不再夢想回歸中原了吧。

大石本身在直轄領地內不再分封的政策,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催發了這種惰性,貴族們不再靠畫一個圈就能把土地變成自己的私產,設立頭下軍州,那麼我還為什麼要出外去打仗呢?隻要國家太平,我的地位和財富可以傳之於子孫萬代,不就已經很好了嗎?

對於農耕民族的漢人來說,這種惰性是相對較輕的,安土重遷、落葉歸根等傳統思想使得他們總想回到老家去,可即便如此,南宋朝一穩定下來,主和之聲還是占了上風。況且遊牧民族本就有遷徙的傳統,對於契丹人來說,隻要他們有自己的國家就好,至於這國家是在北中國還是在西域和中亞細亞,又有什麼區別呢?

因此感天皇太後塔不煙執政七年,西遼國天下太平,一直等到她退居幕後,兒子夷列親政以後,戰爭才再度爆發——不是西遼和別人開打,而是附庸國裏先互相打了起來。

花剌子模的崛起

青年皇帝夷列在1150年走上前台,次年下詔改元為“紹興”。非常有趣,這個年號和南宋高宗趙構此時的年號相同(初號建炎,後改紹興)。中國皇帝定年號有兩大原則,一是得挑好字眼,組成個吉利的意思,比如大石有兩個年號,“延慶”就是延續歡慶,“康國”就是國家安康,夷列第一個年號“鹹清”,“鹹”是全體之意,“清”是指政治清明,或者河清海晏也即天下太平。“紹興”也是好意思,“紹”是繼承,“興”是興旺。

可是皇帝定年號還有另外一個原則,那就是不能重複。一般情況下,皇帝打算改元,或者新君繼位必須改元,就得由博學的大臣們翻查古書,一方麵找好字眼,另一方麵看看有沒有和以前王朝的年號相重複的,然後擬出幾個備選來,交給皇帝最終敲定。曆朝曆代年號很多,不可能毫無重複,但一般情況下是某些地處偏遠的小國家的年號,如果博學的大臣都一時疏忽給遺漏了,定了個一模一樣的,說不定還會被後人嘲笑。像紹興這個年號,竟然和南宋王朝同時代的年號相重,實在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這隻能說明西遼帝國此時已經徹底隔絕於中原之外了,對於此時的中原王朝,包括金朝和南宋的消息相當閉塞。這一方麵是因為路途遙遠,通訊不便;另一方麵也說明西遼君臣已經毫無東進恢複河山之心,甘心於在中亞細亞做他們的一方霸主了。

夷列去世以後,群臣為其上的廟號叫作“仁宗”。照理說,中國古代皇帝有廟號還有諡號,都是死了以後給追加的,生前的稱號則是“尊號”。耶律大石的尊號是天祐皇帝,廟號德宗,諡號史無所載,夷列則連生前的漢式尊號都沒有傳下來。現在還不清楚西遼是否有專門官員記史,根據耶律大石的林牙出身,很可能是延續了中原王朝這一傳統的,可惜無論漢文的還是契丹文的西遼史,都沒能流傳下來,後人研究西遼曆史主要靠的是中亞細亞的一些穆斯林史料。他們當然搞不懂什麼諡號、廟號,隻會按照自己的習慣去稱君主的“名號”。那麼夷列的名號是什麼呢?其實和他老爹大石相同,都是“菊兒汗”。

菊兒汗夷列才一親政,就搞了一趟中原王朝常搞的活動——人口普查。夷列是在1150年親政的,第二年元旦改元紹興,派遣官員調查和統計轄區內的人口數。這件事見載於中國史書《遼史》,照理說十萬八千裏外,中國人哪知道西遼具體發生了一些什麼事情呢?但《遼史》是元朝時候編撰的,元朝疆域遼闊,應該能夠搞到很多中亞細亞的史料記載吧,況且人口普查的結果非常詳細,應該是有根據的。

這次人口普查,主要是統計18歲以上的男丁,也就是按規矩該服徭役和兵役的那部分人。傳統以成年男子為國家兵役和徭役的主要來源,雖說在某些年代,未成年的孩子和女人也被迫服徭役,甚至要上陣去打仗,但終究不是常態。西遼這次普查的目的性非常明確,是為了清查隱瞞人口,為國家軍隊的組建和國家工程的順利實施創造條件。

普查結果,“得戶八萬四千五百戶”,也就是說,共有八萬四千五百個成年男丁,這個統計數字肯定隻限定在菊兒汗的直轄領地內,不包括附庸國,附庸國全都自治,在附庸國內搞人口普查太不現實了。

仁宗夷列親政第七年,也即紹興六年(1156年),戰爭終於爆發了,地點是在河中地區,帶頭鬧事的還是那群突厥種的葛邏祿人。

葛邏祿人當年臣服於耶律大石,原想得到西遼帝國的庇佑,脫離西喀喇汗王朝的統治,誰想大石打完卡特萬之後就一拍屁股走人了,把河中仍然封給西喀喇汗王朝的宗室,作為自己的附庸國。雖然按照大石的規定,西部葛邏祿人所要繳納的賦稅比從前大為減少,但他們仍然遊牧在河中地區,要受當地領主,即西喀喇汗國桃花石汗的管轄,心中難免憤憤不平,時間一長,紛爭再度爆發。

卡特萬大戰以後,原西喀喇汗國桃花石汗馬合木跟隨桑賈爾西逃呼羅珊,等到桑賈爾被古斯人擒獲後,他就在當地異密的擁戴下繼任為塞爾柱大君。耶律大石占領河中地區,改立馬合木的弟弟伊卜拉欣·本·摩訶末為新的桃花石汗,是為伊卜拉欣三世。這位伊卜拉欣三世肯定不會想:“若不是葛邏祿人招來了契丹人,我也坐不上汗的寶座。”相反,他肯定會憂心忡忡:“葛邏祿人會不會像當年反對我哥哥一樣也反對我呢?”

在這種很正常的心理基礎上,雖然葛邏祿人受到的經濟壓榨要比從前輕,但他們的政治地位恐怕反而會直線下降,因為西喀喇汗王朝對他們已經徹底不信任了。反過來說,葛邏祿人本身也肯定會滋長驕傲情緒:“當年若不是我們浴血奮戰,契丹人未必能在卡特萬打贏。況且我們是歸降了契丹人,又不是歸降你桃花石汗,你如今怎敢還對我們指手畫腳,當我們是你的狗?!”

雙方的不信任越來越深,大石以及大石的妻子塔不煙還在寶座上的時候,或許還能威懾雙方,不出什麼亂子,等到大石去世,塔不煙也退居二線了(或許已經死了),雙方的矛盾就無可避免地要走向激化。於是到了1156年,矛盾演化為戰爭,桃花石汗伊卜拉欣三世和國內葛邏祿人的伯克(軍事首領)艾亞爾在一個名叫饑餓草原的地方大打了一場。

戰爭的具體過程,史書上沒有記載,隻知道西喀喇汗國軍隊完全不是能征慣戰的葛邏祿軍隊的對手,輸得無比淒慘,甚至連國王伊卜拉欣三世也陣亡了,陳屍荒野。

不知道為什麼,附庸國裏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年輕的菊兒汗夷列卻不聞不問。說起來,西遼對於附庸國的管理實在太粗放了,隻要你按時繳稅,國政我就不管,哪怕你國中鬧翻了天,隻要不來求救,我也不會增援。就好像中國傳統的告狀體係一樣,民不告,官不究,除非是謀反大罪——對於西遼來說,除非你想獨立,否則我才懶得多管呢。

所以西喀喇汗國的問題,隻好由西喀喇汗國王室自己去處理。伊卜拉欣三世死了,他的幾個兒子都還年幼,挑不起治國的重擔來,好在王室成員中還有一個叫阿裏·本·哈桑的,此人已經成年,而又深孚眾望,於是群臣上奏夷列,請求立阿裏為新的桃花石汗。

夷列一看,你們既然都擁戴阿裏,朕也不會反對,那就他吧。阿裏·本·哈桑就此登上寶座,成為新的桃花石汗,也稱“恰克雷汗”。

這位恰克雷汗重新積聚力量,圖謀反攻,終於在回曆五五三年(1158—1159年),也就是伊卜拉欣三世被殺三年後,突然領兵發動奇襲,直逼葛邏祿人的大本營,打了場漂亮仗,還當場殺死了葛邏祿人名義上的領袖比古汗。之所以說是名義上的領袖,因為此人隻是傀儡,實際權力都掌握在他手下那群伯克手裏。

葛邏祿人因此遭受重創,艾亞爾伯克、拉欽伯克等人保護著比古汗的兒子們倉皇逃出河中地區。可他們該到哪裏去呢?再去請求西遼的支援嗎?那是不可能的。西喀喇汗國現在是西遼的附庸,隻要沒有違逆菊兒汗的意誌,沒有想要擺脫西遼的控製,國內再怎麼鬧,夷列肯定是不會管的。這夥人想來想去,周邊最大的、可以依靠的勢力除了西遼就隻有花剌子模了,不如逃到花剌子模去吧。